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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地中海六千多公里的喜馬拉雅山南部山區,曹餘生不知道自己的兒子什麼情況,但那頭無翼飛屍的情況,他猜到了幾分。
同時,也定下了眾人此行的目的地,珠穆朗瑪峰。
定是定下來了,但這座世界最高峰,距離眾人所在的地點,有四十多公里。
這裏跟外興安嶺和阿爾泰山不一樣,那些地方的四十多公里山路,要相對輕鬆很多。
這兒海拔已經三千多米了,而且是越走越高,呼吸供氧受限,有力無處使。
人,只能慢慢走。要是跑上幾步,幾口氣喘不上來,那說栽倒就栽倒。
這趟跟着林朔一起走的,都不是一般人。
可人的能耐再大,也需要環境支持。
目前這種高海拔環境,那是真正的釜底抽薪,柴都給你撤了,再大的灶口火都燒不旺。
林朔也是如此,這會兒不敢快。
一方面是高海拔環境對他這種修力的獵人,是有客觀影響的。
心肺能力再強,這會兒全身能調出來的力氣,跟平時比也差着一檔。
另一方面,他要留氧留力,防止突發意外。
所以這一趟,腳下必須穩住了,慢慢來。
中午從之前那個洞口出發,眾人走了一下午,大概走了有十公里,天色已晚,要安營紮寨了。
這一路上,雪人被反綁着雙手,腳下再系上兩尺不到的藤蔓,被周令時趕着走。
周令時路上跟茅大海聊了幾句,問明白了事情。
他知道茅大海看到的殺害鄭南山的兇手,並不是這頭雪人,而是一頭白首飛屍。
所以之前他是要殺雪人,這會兒心態不一樣了。
晚上找地兒安營紮寨,大家升起一團篝火,圍着坐下來。
既然閒下來了,這麼處置這頭雪人,就是個事兒了。
「殺了吧。」魏行山拔出自己大腿上系這的匕首,用大拇指試了試鋒銳,「留着不是個事兒,還得管它吃喝呢。要是放了,動不動再射我們幾箭,那也是個風險。乾脆殺了,一勞永逸。」
「大師兄。」周令時說道,「這個不太好。這東西,其實就是個人,還會畫畫呢。咱獵人殺動物,那天經地義,可要是殺人的話,除非是自我防衛,否則祖師爺是會怪罪的。」
魏行山剛要說什麼,就感覺手上一空,匕首不見了。
再回過神來,發現章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摸到了身邊,眨眼之間就把手上匕首奪了,插回魏行山大腿的刀套里。
這少年說話不便,用這番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意見:
雪人,不殺。
Anne和曹餘生沒發表意見,而是看着林朔。
那意思很明顯,魁首您說了算。
林朔這會兒也開始犯難了。
其實中午在地穴里,雙方交手的剎那間,自己手裏的長槍但凡多使半分力氣,這雪人就完了。
那個時候,殺了也就殺了。
之所以有那一念之仁,沒當場取了它性命,就是因為林朔看了壁畫。
念它生存不易,又有一手可堪入目的筆墨功夫,林朔這才起了惻隱之心。
殺心既然當時提不起來,那這會兒就更提不起來了。
林朔扭過頭,看了看雪人。
雪人就坐在離大家十米開外的地方。
雙手被綁着腕子,人是坐着被系在了樹上,身上纏了好幾十條藤蔓。
這是章進乾的,這樣雪人既不那麼受罪,也跑不了。
這時候的雪人並不亢奮,而是很平靜。
它被系住腕子的雙手,正捧着那隻小熊貓。
這是它養的寵物,章進之前抓過來了,這會兒還給它了。
這頭雪人捧着小熊貓,貼在自己的臉旁邊,臉上的白毛被小熊貓舔着,神情很是享受。
這時候它的狀態,跟剛醒來過那凶神惡煞的樣子,那是天差地別。
這倒是提醒林朔了。
是章進把人家小熊貓偷過來,侄子闖禍,自己這個叔叔把這事兒接了。
這麼一想,林朔一拍追爺上的暗格,拿出那把章家唐刀,人就站了起來。
他手拿長刀,走到雪人面前,淡淡地看着它。
雪人抬眼也看了看林朔,似是明白了什麼事情,它並不掙扎,而是先把手上的小熊貓擱在了地上。
輕輕摸了摸小熊貓的腦袋,雪人沖林朔點了點頭,然後閉上了眼睛。
林朔反手一刀,這雪人連身上帶腕子上的藤蔓,都被一刀兩端。
雪人睜開眼,似是有些意外,繼續抬眼看着林朔。
林朔把手上刀一扔,然後就這麼居高臨下,盯着這頭雪人的那雙虎眼。
眼神就這麼對了有四五秒鐘,雪人全身微微一顫,目光躲過去了。
林朔淡淡一笑,撿起刀,轉身走了。
那頭雪人抱起小熊貓,衝着林朔的背影慢慢跪了下來。
「咚!」
「咚!」
「咚!」
連續三個響頭之後,眾人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雪人消失的同時,林朔正好回到篝火邊上。
他把手上的唐刀收回追爺的暗格里,嘴裏說道:「老魏,犀牛肉乾呢?趕緊拿出來,餓死我了。」
「你等會兒!」魏行山一擺手,然後說道,「剛才其實挺震撼一畫面,你這人怎麼不配合呢?」
「應該怎麼配合啊?」林朔從章進手裏接過犀牛肉,用牙咬住一仰脖子撕下一大半來,一邊嚼着,一邊口齒不清地說道。
「你看,獵門魁首義釋雪人,雪人叩首拜謝大恩,這傳出去好歹是段佳話啊。你就不能站在那兒受了這三拜,然後再說一些裝逼的話,點化這雪人一番,這才像樣嘛。」魏行山埋怨道,「你這着急忙慌地趕回來吃飯了,看得我情緒是不上不下的,太難受了。」
「還點化人家呢,我說話它聽得懂嗎?」林朔白了魏行山一眼,「再說了,什麼事兒有吃飯重要啊?」
「那倒也是。」魏行山手裏撕下半塊肉乾擱自己嘴裏,也開始大嚼起來。
「魏小子,你先別顧着吃,我問問你。」曹餘生這時候開口道。
「啊?」魏行山一聽就有些慌張,心想我這是什麼地方得罪這位舅爺了,怎麼老針對我呢?
但這是林朔的四舅,魏行山也沒什麼辦法,只好說道:「您說。」
「今天中午其實話只說了一半,你覺得,那頭無翼飛屍,屠了一個村莊和一個車隊,這是為了什麼?」曹餘生拋出了這個問題。
「舅爺。」魏行山這會兒已經無所謂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我這腦袋既然是個榆木疙瘩,您就算是用我師傅那塊乾坤磚砸,那也砸不出花兒來啊。別跟我逗悶子了,您就直說吧。」
「其實這事兒吧,挺簡單的。」曹餘生說道,「你要去想,白首飛屍這些年來都沒什麼消息傳出來,為什麼會這樣。」
「怕人躲着唄。」魏行山說道,「按照舅爺您的說法,這頭白首飛屍,那是滅了族,不僅滅了曹家主脈,還滅了自己的族,然後就逃了。既然是潛逃在外,那當然是要躲着人了。」
「還行,這個判斷沒錯。」曹餘生點點頭,「既然是個躲着人東西,忽然殺人,那這些人肯定是觸犯了它最核心的利益,否則不至於會這樣。那麼,這頭白首飛屍,跟我們人類最核心的利害衝突是什麼?你要是想明白了這點,就能知道它為什麼忽然殺人了。」
曹餘生提示到這兒,魏行山一拍大腿:「被人發現了。」
「嗯,差不多,方向對了。」曹餘生贊了一句,繼續說道,「你再想想,這頭白首飛屍,那是經過我們曹家主脈嚴格訓練的,它是一頭屍王,無論智力還是能耐,按我們門裏的標準,肯定在九寸以上。
這麼厲害一個東西,一心要躲着人的話,會被喜瑪亞拉山隨處可見的背夫,還有只是去山裏玩一趟的婆羅門,就能發現得了嗎?
這些人,可不是獵人,他們只是普通人。
要是這些人,都能發現得了這頭屍王,那這十五年這頭屍王是怎麼躲的,靠運氣嗎?
是不是不正常?」
「確實不正常。」魏行山點點頭,「那這麼說,不是被發現了?」
「哎呀,真是不禁夸。」曹餘生看向了林朔,「魁首,在下才疏學淺,要不這個徒弟,還是你親自教吧。」
林朔眼下正在啃肉乾,不過聽着曹餘生這話,心裏門清。
這個曹四舅,也是不容易。
他既想跟自己分享情報和推測,但又因為自己是魁首,他是謀主。
着小輩的面,曹餘生不方便直接用指導的語氣跟林朔說話,所以魏行山就倒霉了。
曹餘生的這些話,看似是在指點魏行山,其實是說給林朔聽的。
這會兒他忽然把話頭遞過來,其實情報已經分享完了,推測也已經餵到林朔嘴邊了,林朔順勢說出來就行。
因為這個推測說出來,其實就是信息共享,讓身邊這些小輩了解目前的形勢。
「確實是發現了。」林朔咽下嘴裏的肉乾,說道,「但這些受害者發現的,並不是那頭屍王本身,而是跟屍王密切相關的什麼東西。
從屍王『凝脂』的次聲波性質,和珠穆朗瑪峰北坡的受害者屍檢報告不符。
根據我們的之前推測,『凝脂』是一頭無翼飛屍,而周令時五年前看到的飛屍,有翅膀。
我之前在地穴里碰到的那頭,次聲波攻擊性質跟凝脂相同,但是也有翅膀。
這就有可能,在喜馬拉雅山區,存在着不止一頭飛屍。
而這些其他飛屍個體,跟屍王『凝脂』是密切相關的,其中可能就有『凝脂』的後代,所以次聲波性質跟『凝脂』相同。
它們一旦暴露了,這就會激起『凝脂』對目擊者的殺心。
之前總共有三撥受害人,情況應該有區別。
那一村子不可接觸者,還有那一車隊的婆羅門,應該是凝脂乾的。
而珠穆朗瑪峰北坡的那幾個登山者,應該是不僅僅目睹到了飛屍,而是跟周令時當時一樣,直接遭遇了。
從他們的屍檢報告和周令時的親身經歷來看,最起碼還有一頭,沒有凝脂次聲波性質,同時又有翅膀的飛屍存在。」
林朔說完這番話,又補充道:「當然,這只是一個吻合目前所有情報的推測,真相到底是什麼,還需要進一步觀察。
總之,你們現在需要知道的是,這裏附近有一頭無翼屍王凝脂。
也至少有一頭跟凝脂次聲波性質相同的有翼飛屍,也就是在地穴里跟我交過手的。
還至少有一頭沒有凝脂次聲波性質的有翼飛屍,就是周令時曾經目擊過的。
所以,保守估計,這裏的白首飛屍是三頭起步,我們肯定會陷入苦戰。」
「哦。」魏行山點了點頭。
「行了,今晚早點休息,明天一早我們出發。」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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