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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提起卓太嬪,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曾經疑惑很多年的問題,最近似乎想明白了。
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把卓太嬪的事按耐下去,梅瑾萱看着素雪,繼續問:
「林秀雲上面的人查到了嗎?」
素雪回答:「這個林秀雲是先帝賢妃的陪嫁婢女。後來賢妃病逝,她沒有離開,反而留在宮中因為手藝好,晉成了女官。她一直和繁音閣那邊有聯繫,所以我們會懷疑可能是住在繁音閣里的那位。」
先帝賢妃……
梅瑾萱回憶了下,好像是肖家那位。
先帝在前朝重用肖老太師,後宮也寵愛肖家女。一入宮,就封了賢妃,風頭無兩。
不過,這位賢妃娘娘是個福薄的,沒生下一兒半女不說,還早早歿了。梅瑾萱印象都淺。
這回倒不是先帝不做人,而是這位肖家女從小體弱多病,的確是自己病死的。
幾年後,肖家就又往宮裏送了個女孩。
不是肖太師的女兒了,而是他的嫡親孫女,也就是肖楠瑾的親姑姑。
但不知道是先帝有意收攏權勢,打壓肖家,還是真的不喜歡和他相差太大,十幾歲的小姑娘,總之這位肖家女就沒有賢妃的風光了。
不過賜了個昭媛,直到先帝去世也沒有變動。
李惑登基後,先帝的妃嬪都要移去東邊。畢竟,沒有讓小媽們住在兒子身邊的道理。
但和卓太嬪不一樣。
卓太嬪的聽潮軒,本就是先帝做主讓她住的。軒,比宮規格小上許多,再加上聽潮軒位置偏僻,本就有先帝羞辱之意。
不過正好聽潮軒就處在東邊,且卓太嬪根本不在乎,還樂得清淨,所以沒有變動。
可是肖太嬪,可是從崇華宮被李惑遷出去的。
明明東邊還有空置的宮殿,偏偏給人安排到狹小的繁音閣里,未嘗沒有報復肖太師站錯隊,交好肅王安王,針對端王的小心眼。當然,也有繼續遏制肖家的意思。
所以,林秀雲不忘舊主,一直都是肖家手裏的棋嗎?
肖太嬪這次對梅瑾萱動手,是為了報答李惑多年」優待「?
不,不對。她們只是為了扶持賢妃。
這是肖家對下一代帝王的投資?
梅瑾萱指尖敲擊得越來越急,代表着她內心的煩亂。
她總覺得有哪裏違和。
是什麼地方呢?
噠噠噠,噠!
突然,指尖一停。
她想到了!
是死衛。
肖家,根本不可能有死衛。
作為先帝倚重的對象,肖季川一定是先帝重點監視的人之一,他的危險性不壓那些皇親貴胄。
更別說,肖季川之前,肖家雖是書香門第,但絕不算簪纓望族,他哪來的資源培養死衛。
所以,對石招娣和玉蕊父母動手的人到底是誰?
是肖太嬪和別人聯手了嗎?
謎團在梅瑾萱腦海里纏繞成一層又一層的羊毛線團。
而越是撲朔迷離,越是讓人感到危險。
梅瑾萱直覺,這絕不是僅針對她的內宮爭鬥。這後面掩藏着更大的野心。
她得告訴李惑。
梅瑾萱想。
不管是借力還是保護,她都必須讓李惑有所警戒。
攥緊手中玉器,梅瑾萱問:
「還沒有對林秀雲下手吧?」
素雪搖頭:「沒有。我們只是查了她的過往和與人的聯繫,沒有驚動她。」
「好。」梅瑾萱沉聲:「放着她,別打草驚蛇。」
「是。」
梅瑾萱轉頭再次看向窗外,太陽躲進雲層,卻並不暗淡。光線從雲霧間投射,從單一的紅,變成了絢麗多彩的霞景。
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
梅瑾萱想。
而好的天氣,好的風景,好的心情,可以麻痹人的心。
她得再做點什麼,讓那樣好的一天,更加令人舒心呢?
讓這個躲躲藏藏的人覺得順利,覺得得意,覺得勝券在握。
然後,她才會露出馬腳。
……
丑時,宮正司大牢。
同樣是監牢,這裏可比刑部的大牢待遇差了多了,也直白多了。
各種刑具大剌剌地擺放在最顯眼的地方,爭取讓所有人一進門就受到心靈的震懾。不用拷打,直接就招了。
而牢室也更加逼仄髒亂。
連張木板床都沒有,就在地上鋪了點稻草。這稻草用得久了,已經被血漬泥漬染得發黑。
蛇蟲鼠蟻在其間穿行,它們都不怕人。夜裏,經常能聽見有被關起來的奴婢被老鼠咬了腳趾的痛叫。
宮正司里的牢房少,平時關得人也不多。
畢竟進了這地方,不是很快出去,就是再也出不去,沒有長期在裏面蹭飯的可能。
自從玉蕊那批證人死後,現在宮正司里就沒有關別人,只有今天進來的石招娣一個。
玉蕊母親病得太重,怕她撐不住死了,所以特里被齊寧安帶到別的地方看管起來。
而這牢房裏只有石招娣,監視起來也比較方便。
「誒喲,這晚上吃了什麼啊,肚子這麼疼!」
負責守夜的一個太監突然捂着肚子彎下腰。
另一個太監嫌棄地捂住鼻子,推他:
「你能不能行啊!別拉在這!」
肚子疼的太監撐不住了:「我去趟茅房啊。拜託了兄弟,你自己看一會兒。」
「這……」另一個太監有點為難,畢竟這不合規矩,但是人有三急他也阻止不了,只能叮囑:「行吧!快點回來啊!被齊大人抓到,咱倆都得受罰,你可別連累我。」
「好好好。謝謝謝謝!」
說着,肚子疼的太監就一路小跑地去茅房了。
他前腳剛走,後腳另一個太監就變了臉。
他一改之前的無奈嫌棄。快速向外打量,然後關好門,走到唯一住人的牢房前。
心如死灰地石招娣蜷縮在牢房中間。
她甚至不敢靠着牆,因為那裏總有老鼠。她身上都是鞭痕,看起來已經被用了一波刑。如今硬撐着疼痛身體坐着,睡不着,也根本不敢睡。
畢竟,這可能是她停留在世間的最後一點時間了。
最開始看到太監到牢房前,石招娣沒有反應。
她以為只是普通的巡邏或者又要把她拉出去接受什麼刑訊。
但她什麼都不會說,什麼都不會說的!
外面的太監對於石招娣的沉默也很滿意。
要不是她一直裝成啞巴,她根本活不到現在。
而測試出了石招娣的忠心,那他們就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太監向後又看了一眼,確認沒有人會過來,這才從懷裏掏出一小包油紙,打開拿出一塊羊奶糕,從欄杆中間遞了進去。
「噗噝,噗噝……」
太監發出兩聲很輕的氣音。
石招娣看到他拿着糕點的手,卻沒有接過去,反而向後挪動更加警惕的樣子。
太監見狀,說話:「賢妃說,你最喜歡羊乳糕。快吃吧。」
「賢妃?小姐!」石招娣如摻了沙礫的聲音響起。
下一刻,她猛地撲到欄杆邊上,渴望地看着太監:
「是小姐讓你來救我的嗎!?」
太監閉上嘴巴,但石招娣明顯已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她興奮地念叨着:
「我就知道,小姐不會拋棄我的!小姐不會殺我的!他們就是騙我!」
自從昨天晚上被楚清怡他們抓住,楚清怡就告訴她,是秦愉派人來滅口,秦愉要她死。讓她別那麼傻,快點招供,還能保住一條命。
可是石招娣,卻始終一言不發。
她不斷地告訴自己,小姐不會這麼做的。但是啟祥宮宮女讓她去別院,別院裏佈滿了殺手要她的命,也是事實。
石招娣心中有兩個人在爭吵,撕打,她的信念幾乎要崩潰。
而現在,知道秦愉還記着她,就像是把她從煎熬的火場中拯救出來,石招娣的眼睛都發着光。
「小姐不會要我死的,小姐會救我的……」
石招娣還在念着,她抓住太監的袖口,期望得到他的肯定。
這太監一瞬間腦袋裏想了很多,為了他的任務,突然他靈光一閃。
就見他握住石招娣的手:「當然。」
他順着石招娣的話說。
「賢妃娘娘和您情份不同,她當然是想救你的。」
石招娣臉上笑着,就像是重新活了過來。
可下一刻,太監嘆了一口氣:
「哎……」
他一邊做出為難的樣子,一邊觀察着石招娣的表情:
「但娘娘現在也是自身難保啊。」
果然,石招娣被太監的話吸引。她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得救,她在乎她的小姐會不會受到懲罰。
太監繼續演着:「咱們娘娘也是身不由己,本來昨夜是想送你走的,但是另一位便想斬草除根。最後,你被貴妃的人抓到,關在這裏。恐怕,賢妃娘娘就要成棄子了……」
說話七分真,三分假。
這太監讓石招娣以為他是賢妃的人,先讓石招娣放下警惕,有認同感,然後再把殺石招娣的事推到另一個人身上,欺騙石招娣,賢妃從來都是要保她的。最後說出賢妃的危機,就是算計着賢妃對於石招娣的重要性,要引她上鈎。
果然……
石招娣一把抓住太監的手:「不行!不行!小姐已經是賢妃娘娘了,她還生了皇子,誰敢!」
太監打斷她:「怎麼不敢?貴妃是什麼樣的人,皇后和淑妃都被她弄死了。現在抓到賢妃的把柄,怎能不致人於死地。」
太監反抓住石招娣的手:「現在,只有你能救賢妃了!」
石招娣慌張反問:「我?」
太監再一次看向宮正司的門,把懷裏的羊乳糕都放到石招娣手裏,急切地說:
「我時間不多,你快吃吧。」
石招娣髒污的手捧着潔白如玉的精緻糕點,懵懂仰頭。
太監快速叮囑着:「吃,吃完好好看,好好記,記住了再吃進去。快點!別讓別人發現。」
說完,他就離開了,跑到大門處。
石招娣拿着羊乳糕,開始一塊一塊掰開。
終於在第三塊中間發現一張紙條 。她展開,快速地讀着上面的蠅頭小字。
桄榔。
宮正司的門被人打開,又合上。
壞肚子的太監回來了。
「你咋成這樣了呢?快坐下快坐下。」
另一個太監大聲說,給石招娣提醒。然後將壞肚子的太監按在椅子上,為石招娣爭取時間。
石招娣急急又把紙條看了兩遍。
壞肚子的太監,虛弱地問:「犯人沒事吧?」
「沒事,她老實着呢。你好好歇着吧,我盯着呢。「
隨着他們的說話聲,石招娣把紙條就着羊乳糕一起塞進嘴裏,吃進去。
本來就很久沒有喝水,又吞咽這麼多的糕點,險些把石招娣噎斷了氣。
她捶着自己的胸口往下順,還不敢太用力,眼淚無聲滑落,留到她的嘴裏,又咸又澀。
好苦啊……
石招娣盯着前方虛無的空氣。
她再也不想吃羊乳糕了。
……
第二天,石招娣招供。
說自己和葉盼兒之父,盧陽縣縣令葉巍是同鄉,皆出自洪州江華郡。
葉家在江華郡算是個小地主,石招娣的爹娘是葉家的佃農。因有一年大旱,田裏顆粒無收交不上租,任憑石家怎麼哀求,葉家也不肯寬限,還強收了她們家的房子抵租。
石家人丟了祖屋,沒了營生,只能背井離鄉出外打工。
途中,為了給弟弟們買肉吃,石招娣被她爹娘賣給了一個老光棍。
老光棍逼着她生兒子,生不出來就打她,讓她過得生不如死。懷第四胎的時候,她聽鄰居阿婆說,她肚子尖,這一胎肯定又是女兒,於是她就逃跑了。
跑到京城,應為比秦夫人的月份大一個月,身體看着豐滿健康,所以被挑中成為秦愉的奶娘。
雖然之後在秦家過得很好,但她還是忘不了當年的仇。她覺得,要不是葉家欺負人,她根本不會被賣給老光棍,吃盡了苦頭。
所以,在聽說葉盼兒的身世後,就起了殺心。她不想葉盼兒被選中,成為寵妃,讓葉家人跟着雞犬升天。
於是,她買通了玉蕊,殺了葉盼兒。
至於什麼蒲草纈草,她根本沒見過不認識。
石招娣把葉盼兒的死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把秦愉撇得乾乾淨淨。
但這案子還有更多的謎團沒有解釋清楚。
李惑合上手裏的供詞,將它摔到桌子上,聲音森寒:
「這是把朕當傻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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