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王閉上了眼,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所以,我們需要一個引渡者。
講到這裏,玄澈突然明白了。他終於知道地藏王為何神情忽而尷尬忽而不忍忽而愧疚了。他本是菩薩,曾發過誓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正菩提。而此刻,讓他做這樣的抉擇,自然他無比為難,也無比糾結。即使殺掉一個惡人,可以拯救一百個善人,可是這個惡人,卻也是一條生命啊。佛家有眾生平等之說,豈可以善惡評定他人,更何況,轉輪王越羅,並非惡人。他只是一個有執念的普通人而已。
玄澈身為天機,手上的打神鞭,有誅仙弒神之權利,這樣的決定,若是讓她來做,自然簡單的很。她打神鞭一出,以蒼生為憑藉,莫說一個轉輪王了,即便是讓一個菩薩為眾生去殞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是菩薩是菩薩,天機是天機,菩薩眼裏,眾生平等,他需要教化世人。而在天機眼裏,眾生無情,她只需要維持四界秩序就好,無論是教化還是採用暴力手段。又或者說,其實一切自有分工,佛偈有雲,由能仁故,下度眾生,由寂默故,上圓佛道,講的便是教化。而天機子戒令則言,天機既出,四界臣服,如有忤逆,則親執神鞭,弒神誅仙。這戒令,講的便是裁決與壓制。
這樣的決定,讓菩薩來做,自然為難。可是讓她來做,便簡單的多了。
玄澈淺笑道「菩薩若早讓我知道此事,讓我替你來做決定,斷不會如此為難了。」
地藏王苦笑「誰做這個劊子手,有什麼區別麼。」
玄澈錯開這個問題,沉吟道「他自己知道麼?」
地藏王道「我怎有臉對他說起,好歹他幼時,在幽冥司陪了我這麼久。而今卻要,,,,」
玄澈皺眉道「既然今日與我說起此事,我自會盡力。等黃泉之門大開,我便親自推他去地獄之門的另一頭。」
地藏王聽聞玄澈的話,睜大眼睛看了許久,輕輕道「果然是天機子,行為果決,頗有當年承光的風範。」
玄澈起身笑道「我即是我,又怎會需要別人的風範。」
地藏王並不惱她出言無狀,反笑道「也好,我是偽君子,你是真小人。」
玄澈一面微微躬身道「玄澈在此叨擾了,還請地藏王好生休息,我先去探望佛祖了。」
地藏王回道「去吧。」便合上雙眼,繼續打坐了。
玄澈退出達摩院,徑直去往佛祖所住的禪院,去會一會他。明明二人才十多日不見,玄澈心中卻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到得禪房外,有靜坐羅漢在門外候着了。見得玄澈前來,眼皮微微下垂,只望着地面的磚塊道「佛祖在此等候多時,還請天機子隨我進去吧。」
玄澈點點頭,跟着靜坐羅漢進了佛祖的禪房。
佛祖的禪房,比起觀音的紫竹園來說,又別是一番風味。這房內一切從簡,除了正西方的一張木床,及屋內環繞的佛教典籍,便再無其他。甚至連一張桌子也無。比起觀音大士的典雅古樸,佛祖,卻是簡約的多了。
玄澈看過去時,他正坐在木床的床沿上,見得玄澈進來,沖她擺擺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來。初次在珞珈山見他時,他面相慈善,神態安祥,全身金黃色,一面二臂,深藍色頭髮結高髮髻黃金髮束,身着橘黃色僧袍,僧袍多餘之長度披掛右肩於裸露之右手臂之上,雙腿交叉盤坐,右腿置於左腿之上,以金剛跏趺坐姿安住,右手延伸過膝,掌心向內,意謂呼喚大地於其證悟之時刻作為見證,左手安置於腰間臍下持"禪定印",安詳端住於八獅拱抬寶座、雜色蓮花、月輪之上。而此次見他,卻一身素色僧衣,與初見時的莊嚴寶象截然不同。
玄澈上前去,坐在他的身側,目光在他的臉上掃來掃去,欲探知他的傷勢何如。佛祖輕笑道「不用這般看我,我本就是些皮肉傷,早已無大礙。」
玄澈輕一聲,不可置否。
佛祖見她似是不信,也不欲執着此問題,便岔開話題道「你去見了地藏王?」
玄澈想到地藏王,便眉頭輕蹙,微微點了點頭。
佛祖見她這般神色,淺笑道「你與他說了轉輪王越羅之事?」
玄澈皺眉道「你也知曉?」
佛祖仍是淺笑道「我雖不如你天機子洞察一切,但是地藏王畢竟是我的弟子,他心中想什麼,我也是知道一點的。」
玄澈點點頭「其實這件事讓我來做更好。」
佛祖突然直視於她,問道「你從前從不理會這些事,即便是天塌了,也不會多看一眼,現在為何把一切麻煩都往身上攬?」
玄澈聽得他這般問,一時也愣住了。是啊,從前,她剛當上天機之時,也是藏越新去之時。那時的她,痛不欲生,肝腸寸斷,哪有心情理會這些事。後來,她為了繼任天機之事,以天后名義去往天庭,也是為了急於撇清這些重擔。可是不知什麼時候起,她便發現這些重擔似乎這輩子也撇不清了,自己原以為待得修源長大,自己的擔子便可以輕了,然後理所當然的將這重擔轉交與他。可是隨着修源年歲漸長,自己要做的就更多,自己放不下的,也就更多。修源三百歲時,琅琊島上闖進一隻異獸,若是在從前,只要不出現在她眼前,她是決計不會管的,可是那隻異獸剛一出現,自己便迫不及待出洞將它斬於島上。那時她還不太明白自己為何要這樣做,只心裏想着。修源還年幼,莫要讓這些不知輕重的東西傷到才好。
現在仔細一想,自從修源來到她身邊的一千多年來,自己便將重心轉移到他身上了。從前的她只知道沉湎於過去,只知道活在悲痛中,但是自從修源來了,一切都變了,她開始關心他,從他尚在襁褓之時,到他孩童時期,再到他長成翩翩少年,自己的目光一直在追隨着他,生怕他受一絲傷害。以前總想着等他長大了,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退隱,然後去往天山隱居,但這些年來,她的這個念頭卻出現的越來越少。她只想趁着還走得動,多為修源掃清一些障礙,僅此而已。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4s 3.939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