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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片霧樣的溫暖迷濛,伴着溫厚的聲音問候着,「他這算好一些了吧?……還需要做什麼?……」
這聲音象兒子詠剛的,又象是女兒詠蘭、詠萍的?轉而又象女婿談培祥說的……究竟是誰,在關心着自己,怎麼分不清楚呢?可聽着如此舒心,讓自己從虛軟中尋到了一絲力氣,可以撐開沉重的眼皮。
白內障造成的視力障礙依然阻擋着任家旺的視線,他半夢半醒中的迷霧沒有完全消散,可畢竟看見與分辨出一個年輕人,一個正拿着熱毛巾給他擦拭面孔、卻不是他任何一位血緣之親的年輕人!
「……小季?你到我家裏來做什麼?……念申她出去了,不在家!」
本能地拒絕年輕人的照料,任家旺想堅守小女兒的警告:一定不讓小伙子再與外孫女的接觸。
他掙扎着想要坐起來,手背上卻傳來一股刺疼,讓他咧開了乾涸的嘴唇,「啊喲!」
季存急忙起身按住他,苦笑,「任阿公,您別亂動,這裏是醫院急診的留觀室,您血壓太高在輸液。念申的確不在這裏,她在住院部的病房照顧杜阿婆。」
「……」任家旺這才發現周邊環境的不同,瞪大眼睛四下打量,確認季存所說屬實。想起老伴暈倒的狀況,他隨即心慌,問:「雪珍她怎麼樣了?在急救嗎?」
季存安慰,「老人家是突發心梗,幸虧發現得早,搶救及時,這會度過危險期了!」
「我得去看看、看看她!」任家旺不顧手上的輸液針管,強撐着站起來,就要拔步,「你告訴我,在哪個病房?」
他差點拉倒了輸液架,手上針管頓時移位。
季存眼見老人的血液快速在管中倒流,急勸:「回血了!您別動!阿婆她真沒危險了!您輸完液,我就陪您去看她老人家。」
「哎,勿要再亂動八動了!您年紀大,血管本來就細,容易扎穿!」護士趕來,為任家旺緊急處置,嚴肅勸阻:「要照顧老伴,也要自己身體先康復!」
「……噝」任家旺手上又被扎了一針,又驚又痛,不敢再掙扎,眼淚卻止不住流下來,「我老太婆看不見我,會擔心的……」
季存半強迫着他重新睡倒在急診床上,轉身拿過保溫杯和吸管,勸說:「您真的可以放心!」
任家旺倔強地搖頭,追問:「你怎麼來了?是念申喊你的?你不要想着這樣,我就能代替她爸媽同意你們交往。」
季存心頭浮上一絲委屈與氣惱,話語被堵在了喉嚨里。他滯了滯,拿着水杯的手堅持着沒有撤回去,沙啞着聲音解釋:「是念申急得沒辦法,所以打電話叫我幫忙……就算是普通鄰居,遇到這樣緊急的情況也會幫忙。我照顧您,並不想藉機會得到什麼。」說着,他將吸管往任家旺嘴邊貼近,「您休養好身體,杜阿婆也安心。不然,她兩、三天看不見您,只怕真的着急!」
他這話唬住了任家旺。老人不情不願吸了幾口水,臉色變得古怪,「你,能不能幫我叫護士過來?」
「是針又跑了嗎?」季存急忙查看他的手背。
任家旺臉色尷尬,「不是、不是,我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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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守到半夜,看着轉危為安的外祖母監測儀計數平穩,睡相安寧,談念申長吁了一口氣。
她拿起自己剛買的小手機,想給父母撥電話,可又停了下來。
父親趕回山東前,已出現心跳早搏的現象,母親血壓也不穩定。這時候打電話找他們肯定是一份驚憂,還是明早再告知吧。
她又翻找出詠萍的電話號碼,猶豫了幾秒,放棄。
姨夫秦毅昨天早上已乘坐飛機出差去了大洋彼岸,詠萍隨即打電話給父母訴苦,說要一人照顧臥床的婆婆,兼着照顧秦毅,壓力太大,甚至想請老母親杜雪珍過去做陪。
要不是惦記着東傑與老伴不怎麼會做飯,杜雪珍還真會趕去詠萍那裏。
因此,打電話給詠萍沒什麼用處,她不可能拋下婆母與兒子,分身過來照料自己生病的父母。
念申又一次撥打表哥任東傑的電話。可如前一樣,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打不通!
她只能再次給東傑留言,告知外祖父母最新的情況,期待他能儘快趕到醫院,分擔照顧的責任。
發過了消息,為搶救外祖父母來不及穿上外衣的念申才感覺到又冷又餓。
她問護士台要了乾淨的紙杯,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小啜了兩口,隨即惦念起季存,一邊往外祖母病房去,一邊給他發消息。
季存卻站在病房門口,面帶牽掛之情地等着她。
「……今天多虧你!」念申看着已不知如何相處的戀人,有些彆扭,尷尬地舉了舉杯子:「要不要喝水,我幫你倒一杯來。」
季存沒說話,輕輕伸手,牽過念申,往她手裏交過一個膠袋,「阿公還在輸液,又睡着了。我怕你餓,去24小時超市買的蛋糕、、茶葉蛋和純淨水。陪護病人很累,你照顧好自己!」
父母關愛之外,最讓念申感覺溫暖的力量又一次傳來,讓姑娘淚意上涌。難以推拒這份呵護,她點頭答應:「你也是!」
季存感覺到姑娘手指的冰冷與身體的顫抖,心疼,將自己身上的衣衫脫下來,披向念申身上,「你先回病房去陪着阿婆,我看看能不能幫你借個躺椅。」
念申再也壓制不住情感,嗚咽了一聲,撲進季存的懷裏,「我聯繫不到家裏人,一個人害怕!也好累!要不是你來幫我,我已經慌了!」
季存的手僵在自己脫下的衣袖處,片刻後,他用衣服裹緊姑娘,輕輕拍她的後背,「別怕,有我呢!就算幫我鄰居,我也會幫到底!」
病房外,念申不敢大哭出聲,將不舍與難過的惶恐哆嗦為了低泣,在季存懷裏使勁搖頭,「我不要你把我當鄰居,這種感覺太難受了!我不要!不管誰再攔我、再勸我,我都不聽,我要和你在一起!你爸爸媽媽又不是老虎,多一個又不是不能照顧。」
姑娘的話相當孩子氣,卻象有力的鉗子,夾去了堵塞在季存心頭的塞子——念申依然是喜歡他的!兩個同病相憐的人,彼此對彼此的牽念早已融合在一起,看什麼困難都是弱的了!
季存放開念申,想給她擦淚,卻沒有習慣隨身帶紙巾,只能往他給念申的膠袋裏翻找紙巾包,抽出一張笨手笨腳給姑娘擦臉。
眼看姑娘還在抽泣,他低頭,與她平視,似安慰又似許諾:「為你,我更要幫忙照料阿公阿婆!」
「嗯!」
「你看,現在病人都睡着了,不能再哭,不然阿婆萬一醒了,會心急。」
「噢。」念申乖巧地連連點頭,卻為天明後的照料,無助地擔憂,「我會向單位請假,可你呢?還兩個多月就到年底了,公司會趕着結項吧?」
季存略一猶豫,「我試試借單位的筆記本電腦,一邊幫你陪護,一邊寫代碼。」
「這樣行嗎?」念申不確定,「編程要專心的!」
季存朗然一笑,陪着念申回病房,「沒關係,我上中學的時候,一邊放羊一邊背英語;後來上了大學,室友們喜歡放錄音機和流行歌曲,我照料可以學習……你家現在情況特殊,阿公外婆缺人陪護,我克服一下,應該可以的!」
杜雪珍醒了,想喝水,迷迷糊糊聽到這句話,努力轉過半個頭,恰看到季存的身影。
她以為是自己的孫子東傑,不料聽言語,竟是一直輕視與排斥的季存!失落與不安、愧疚與感激,就象輸液架上攙雜了多種藥液的葡萄糖液體,一層層流進了她的血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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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栓娃,我和你說……你還有沒有多餘的存錢?」
握着電話聽筒,胡田花糾結,手裏出的汗讓聽筒變得粘膩。
「媽,咋啦?」
因任東傑與鄭亞娟預訂了拍婚紗照,念申陪同外祖父去領取工資支付杜雪珍的住院費,季存又一次代替任家孫輩坐在了杜雪珍的床邊,正一邊注意老人的狀況,一邊編寫着代碼。從手機聽出母親的為難,他追問。
「是這樣,你小舅家蓋房,他自己從高處摔下來,象你奶奶一樣骨折,卻嚴重得多,送到省城醫院,醫生說要打什麼鋼釘。」
季存一驚,急忙詢問情況。
當他弄清了胡家小舅的傷情,隨即也明白了母親的意思——小舅家蓋房已花光存款不說,還借了外債,這接骨手術需要錢款支持。
「媽,我的存款只怕也不夠啊!」季存連年的工資,交回家中。
一年前,養父母是用這些存款翻蓋了新房,並沒有餘下錢來,年中,又為房內打地坪與拉頂棚拿走了他上半年的積蓄。
「那可咋辦呀?你爸這邊的幾個叔又不肯出錢!」胡田花急得哭了出來。
這次,為季存奶奶摔傷的照料,她回家鄉後和丈夫的幾個兄弟與弟妹吵得不可開交,哪裏還能再開口借錢。
她想了想,忽然張嘴,「要不,你找黃巧鶯借一些?她家可有錢!」
季存堅決不同意,「借其他人都可以考慮,就是不能借她的!」
忽然,電話那邊響起了一個姑娘輕柔的聲音,「季存哥,是你家裏需要急用錢嗎?我這裏有一些,你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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