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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不需沈如煙多言,他已從藥箱裏拿了一瓶藥出來:「微臣看過齊太醫的診案,只是太過含糊無法判定,來之前只能草草制了一瓶,美人且用着,可先壓制一二,待微臣回去後針對芪毒再研製,晚間便能送來,必可藥到病除。」
沉雪忙接過,感激地對他施了一禮:「敢問季太醫,不知我們主子這病幾時能痊癒?」
「芪毒毒性兇猛,美人又耽擱了些時日,若尋常太醫看診,一個月內可痊癒。」說完,季良頓了頓,又道,「若換作微臣,半月便可痊癒。」
……倒也不必踩一捧一。
你但凡說你能治,我只有高興的。
不過沈如煙也着實鬆了口氣。
只是對於季良,她尚不敢全信,心下一轉,她拿出了齊太醫給的藥膏,道:「勞煩季太醫瞧瞧。」
季良接過,打開聞了聞,便笑了:「這是齊太醫的方子。」
他合上蓋子,道:「齊太醫的脈案上便是這樣寫的,只未寫清病因,這藥膏能解尋常肌膚出疹不假,卻正與芪毒相剋。」
沈如煙瞭然,又拿出虞嬪給的:「這個如何?」
「這裏面藥性過於溫和,塗抹的時間也需更長些,不過紅疹可去十之八九。」季良溫聲道。
心裏有了底,沈如煙對季良更客氣了幾分,示意沉雪拿個荷包,這裏面裝着三百兩銀子,夠尋常太醫兩年俸祿了。
不過季良拒絕了:「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美人病癒,皇上自會高興,皇上高興,便是微臣之功了。」
他再三推辭,沈如煙便沒勉強,如今的她只給得起銀子,他卻不要,只能等她日後復寵再報答了。
*
乾清宮。
趙玉樓終於悠悠轉醒,看見明黃床帳的一瞬間有些發怔。
一直關注着他的劉安見他醒來,忙輕聲喊太醫:「快,皇上醒了。」
太醫院院正忙上前為他把脈,劉安躬身站在床邊小心問道:「皇上可覺哪裏不適?要先喝水還是先用膳?」
趙玉樓皺了皺眉:「朕怎麼了?」
「您發高熱了。」劉安憂心開口,「前日的事,您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這時太醫院院正放開他的手腕,拱手道:「皇上適前見風受了寒,這才引發傷勢,高熱不斷,現今醒來,已然恢復了些元氣,再將養些時日便好。」
「可會再發高熱?」劉安忙追問道。
「皇上身子康健,如今醒來便是大好了,只需再養好傷口便是。」
趙玉樓揉了揉眉心,緩緩從床上坐起身,劉安見狀,忙撇開太醫上前扶着他。
順手接過劉安遞來的水喝了一口,趙玉樓皺了皺眉,只覺躺了許久,連骨頭都僵硬了。
他偏頭看着跪了一地道喜的太醫,瞬間眉頭更緊了,聲音也冷了一度:「誰叫你們來的?」
劉安小心道:「皇上的龍體是大事,自該叫太醫們都守着,讓您早日病癒。」
「朕身子好得很!」趙玉樓並不買賬,微含怒氣的叫一眾太醫心下直抖,「不過一點小傷口,何至於如此興師動眾?都來守着朕,若有旁人因此耽擱救治,你們有幾個頭夠砍?!」
劉安頓了頓,還是解釋了一句:「皇上,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那裏的太醫都沒動——」
「混賬東西!滿宮裏只剩下太后和皇后了不成?誰給你的狗膽!」趙玉樓面容依舊平和,聲音卻隱含陰沉,看都沒看那群太醫一眼,「滾回去!」
一群太醫忙不迭告退離開,腳步快得像是後頭火燒屁股了似的,太醫院院正猶豫了一下,還是悄悄留下了,他只負責皇帝的身體,若後宮有誰耽誤救治,會不會牽連到他未可知,可要是皇帝身體出了岔子,他是一定得死一死的。
而這廂,烏泱泱一堆太醫離開後,殿內瞬時都寬敞了不少,趙玉樓微一擰眉,瞥見了角落另一個嬌小的身影。
「這是何人?」
「皇上,這是吳選侍,您前日帶回來的,這兩日一直在旁侍疾。」劉安心裏嘆了口氣,他們皇上素來記性好,尤其對美人,怎得對這位就是記不住呢。
聞言,趙玉樓眉頭沒松,反倒擰的更緊了,他將視線放到了正小心答話的劉安身上:「自作主張,自己去領三十板子,這次且留着你的命,若再有下回——」
劉安忙跪下:「皇上恕罪,奴才再也不敢了——」本就不重的傷,誰想就出了那一回門,竟就受了寒,他心下慌的不行,忙不迭就叫太醫院都候着了,到底人多安心些,只是未曾想犯了忌諱。
他心裏嘆了口氣,往日都是這般陣勢,偏這次生了氣,三十板子,也算他逃過一劫了。
「下去領罰。」趙玉樓面色淡淡。
「奴才遵旨。」
劉安離開後,他看了眼頂上來小心奉茶的吳選侍,微一頓:「選侍?升貴人吧。」
吳選侍心下驚訝,卻不敢抬頭直視聖顏,剛要謝恩,卻聽趙玉樓又道:「算了,不合規矩。」
吳選侍並不敢多話,只溫順地應下。
*
季良的速度很快,天還沒黑藥膏就送來了,沈如煙留了個心眼,依舊先拿胳膊試了試,全身塗抹的還是虞嬪那瓶。
待她塗完身子出來,已然天黑了,晚膳卻遲遲未到。
沉雪皺眉:「早先還只是涼了的飯菜,如今竟連時辰都不顧了。」
元棗撇撇嘴,看了外頭一眼:「正殿和東側殿的晚膳早便送到了,同是一宮,偏那幫子狗眼看人低的故意這般給人沒臉!」
一向衝動的沉香卻難得平靜,還隱隱有些得意。
如今小廚房尚能得用,而沈如煙的臉就要痊癒,在她看來,復寵只是分分鐘的事,御膳房早晚要為這點怠慢付出代價,屆時打臉,豈不正好?
沈如煙最終也沒吃御膳房的晚膳,只叫小廚房隨便做了些清粥小菜,用了些便睡下了。
翌日她一起來便看向自己的胳膊,塗了季良藥膏的那片紅疹,當真比旁的地方淡得多了,她心下一喜,沐浴過後忙將季良的那盒藥膏塗了全身。
季良依舊每日來給她請脈,外面人不知情況,還以為沈如煙的臉當真沒救了,妃嬪們還好,只內侍省卻愈發怠慢了。
連沉雪這樣好的脾氣,也很是不忿,也無怪她如此,整日膳食拖延難吃、送來的茶水衣料堪比冷宮用度,連底下些許奴才都不大用心伺候了。
她自幼同沈如煙一起長大,沈家雖不算大富大貴,可對唯一的嫡出姑娘卻莫敢怠慢,吃穿用度向來最好,莫說怠慢,人人對她都是一張笑臉,奉承討好。
自入宮後,還未體會深宮不易她便得了聖寵,一路順風順水到了現在,竟是才體會了一把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沈如煙卻不生氣,她如今唯一在乎的只有自己的臉,整日裏待在殿內養身子,一心關注着臉上越來越淡的紅疹。
夜涼如水。
「皇上駕到——」
沈如煙正坐在窗邊,有一些沒一下的翻着話本子,眉眼間隱約有些恬淡影子。
往日聽到這通報聲,她必然臉上掛着笑容,聘聘婷婷的出門迎接聖駕。
只是這次,聖駕卻不為她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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