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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真打算要那些人幫忙,可是那個領頭的混蛋小子竟然敢調戲我,我從來沒有被人那麼侮辱過,我一定要他付出最慘痛的代價了!」那美艷少年咬牙切齒地道,眉宇間暴戾之色更甚。
那高個年輕人眼中閃過陰鶩,伸手拍拍他的肩頭:「素兒你放心,哥哥自然會將這筆賬記下的,到時候打斷他的腿,挖出他的眼睛給你賠罪。」
那一身道袍的中年男子也撫摸了一下子自己下巴上的鬍鬚,安慰那小少年:「小主子,您不必將那些賤民放在心中,等着他們沒用的時候,不也是由咱們處置麼?」
這位小祖宗在家裏都是被哥哥、姐姐並着爹娘寵得不成樣子的,又素來任性,若是到時候和那批窮凶極惡的大盜們鬧將起來,只怕要壞了自家主公的大事!
還是先安撫下來才是。
那喚作素兒的美艷少年在兩人的安慰下倒也勉強按捺下了激憤,兩人才放下點心,卻見他忽然眯起眼睛,危險滴道:「我可以暫時顧念大局,但是心頭這口氣得先出了,要不,我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聞言,兩人皆是一愣。
……
且說這一頭西涼茉、周雲生、羅斯兩人優哉游哉地吃完了東西,再讓掌柜將要帶回去的飯菜用早已經雇好的二十幾輛馬車全部拖上,就見一高一矮,一壯一瘦兩個乞丐頭兒氣昂昂地提着洛陽鏟領着一大群孔武有力的乞丐們往臨雲樓來了,高壯的張老二和精瘦的王鬍子。
西涼茉看着他們,慵懶地依着門問:「怎麼樣了?」
「稟報督衛大人,不,稟報門主,咱們揍完了狗,也不知他們鑽到哪裏去了,然後咱就回來了!」王鬍子拱拱手道。
西涼茉看着他挑了下眉:「沒事兒,咱們這有肉骨頭,狗兒們會自己黏上來的!」
王鬍子和張老二等人都看見了裝了好多車的吃食,不由眼中都亮晶晶的,食指大動。
西涼茉看着他們那模樣,不由笑罵:「得了,一個個跟饞貓似的,難道本門主沒有餵飽你們麼,咱們回吧,都給老子趕馬車去!」
跟着這群粗人在一起,離開了宮廷之中那些壓抑、浮華的環境,連她也變得粗魯起或者說爽朗多了。
但她還是挺喜歡這種感覺。
王鬍子等人立刻歡呼一聲,隨後各自分頭駕車去了。
西涼茉臨走前,從身上拿了一個袋子扔給在一邊自打兩伙人馬打將起來後就一直哭喪着臉的掌柜和小二們。
「這是飯錢!」
掌柜和小二們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哭的是他們臨雲樓這中京第一酒樓的名聲從此就毀了,笑的是這群瘟神終於要滾蛋了!
那大掌柜接過錢袋,打開一看,一下子就被裏面的金光晃花了眼,他不敢自信地拿起牙齒咬了咬那幾個金錠,牙上傳來一陣發酸的感覺,他終於確定這裏面的東西是真的了。
足足三十兩黃金,幾乎可以將他的酒樓給整個買下來了!
「客官……這個……這個太多了!」那大掌柜又激動又有些不好意思,有些裝模作樣地道。
卻見那俊美的少年忽然眼皮一掀,對着他搖搖頭道:「不必不好意思,這些錢是讓你搬家的搬家費,方才我為你們算了一卦,你若是還住在這酒樓里,難保會招來殺身之禍!」
那大掌柜和二掌柜並着夥計們全都是一呆,只能目送他們遠去。
但是,他們心中猶豫了許久,琢磨了半日,還是覺得自己能有什麼危險,不都是尋常老闆姓呆兒的地方麼,而且不光有給地痞們交保護費和官府關係也不錯。
今日這一回,實在是有人被拿住了,措手不及,才讓這些瘟神搗亂了一回。
但二掌柜心中到底不安,還是去了趟衙門,請了幾個衙役過來,方才心安了點。
如此三日,倒也沒有什麼事兒發生,他們徹底地放心了。
這第四日傍晚,大掌柜實在忍無可忍地請了那些衙役們吃了一餐,又每人送了不少貫錢這才打發了那些衙役們離開。
大門一關,大掌柜沒好氣地瞪着自家親弟弟抱怨:「二弟,你也太謹慎了,聽那賊頭子瞎掰扯,什麼叫有血光之災,他還能看相不成,那些當官的哪個不是狼一樣的玩意兒,咱們這是賠大發了!」
二掌柜有點撓頭,但也無奈:「小心駛得萬年船,行吧,既無事也就罷了。」
何況他這個大哥最是吝嗇,那年青人給的錢真不算少,更不會讓他們虧到哪裏去!
兩兄弟掰扯了一會子,把店門一下,各自不歡而散,小二們也不敢多話,也趕緊溜回自己房間。
二掌柜愈發的鬱悶,便出門去散心去了。
他剛出門,臨雲居的門就在一次被人敲響了。
大掌柜估摸着自家弟弟又不知道忘了什麼,便沒好氣地去開門:「你不是不愛聽我說話麼,又回來作甚……。」
大門一開,他眼前便覺得銀光一亮,隨後一把長刀當頭劈下,徑自將他開膛破肚,血瞬間飛濺了出去。
……
夜色濃濃,黑暗之中只有幾隻狗吠了幾聲,便悄無聲息了。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幽暗的空氣中一掠而過。
巨大的一輪圓月在天空中帶了一點猩紅的色澤,看起來有一種妖異迷離的氣息。
「月色有緋,主血腥惡臨之凶兆。」周雲生負手抬頭看着那一輪圓月,悠悠地道。
西涼茉半合着眼靠在樹上休息,淡淡地回道:「怎麼,他們又挖出什麼『粽子』『盪婆』了麼?」
周雲生看着她,眸光里有一種奇異的亮光,他微微一笑:「人死如燈滅,哪裏真有那麼多殭屍盪鬼,縱然有也不過千百之一二罷了,何況陰穢之物見光遇陽即滅。」
若是有那麼多惡鬼厲屍,地獄豈非早變成空城?
那些新丁們遇到的那些所謂的鬼怪屍物,至少百分之九十以上是他們這些訓練長們化妝扮演,就是為了讓他們練膽子,在面對惡鬼異屍怪相和各種兇險死地之時候,都能鎮定下來,力求脫險之法。
何況他們鬼軍在屍體中打滾許久,自然有一套對付一些異事異物之方式,更有規避風險的行事套路。
西涼茉嗯了一聲,仿佛感覺到面容上那一道有些溫熱的過分的目光,她睜開了眸子,卻沒有在看他,而是眯起眼看向天空中不知而是亮起的一道火花:「不過今夜,惡鬼厲屍沒有,倒是有『貴客』臨門了。」
周雲生也看見了拿一道火花,點點頭:「好,我這就去準備。」
西涼茉沒有阻止,看着周雲生離開的背影,她眸光深淺不明,輕輕地嘆了一聲,也跟着起身向自己的帳篷走去。
剛剛進了帳篷坐下,便見着白起笑眯眯地領着人進來了。
西涼茉看向那戴着兜帽的高個子年輕人還有他身邊那嬌小的黑衣少年,眼角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道:「唔,今夜本門主夜觀星象,便見三星伴月,知是有貴客前來,只不想這貴客原來是熟人呢!」
那年輕人一雙狹長的眸子看着她,矜淡地道:「鬼門大當家的,你們既然能放我們進來想必也是知道咱們是來幹什麼的。」
西涼茉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我不知道你們是來幹嘛的,放你們進來就一個目的!」
那黑衣蒙面少年翻了個白眼,輕蔑地道:「為了銀子是吧。」
為了能和這一夥大盜搭上線,他們在中原江湖和中京匪幫裏頭買通了不少人,奉上不少錢,才以古玩大買家的身份跟他們搭上線。
什麼鬼門,就是一群死後要被千刀萬剮的盜墓賊!
西涼茉秀美的面容上露出個有點匪氣的笑容:「錯,是為了收拾你們這些膽敢冒犯本門主的東西,小的們,把這些傢伙給老子綁了!」
「好嘞!」一群人呼啦一聲沖了進來。
那黑衣少年臉色大變:「你們敢!」
白起一邊『嘿嘿』地獰笑,一邊捲袖子:「怎麼不敢,剛好做個下酒菜,死人肉吃了不少,還是活人肉鮮嫩些!」
這話一出,那黑衣少年臉色一下子慘白起來,就往自己哥哥身後躲,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群盜墓賊竟然吃人肉,而且死人肉也吃!
「等一下……。」那年輕人顰眉想要說什麼,但是西涼茉明顯不想給他解釋的機會,繼續扯着嗓子清脆地吆喝:「上,綁了大的下油鍋,小的暖床,外頭的通通殺了!」
白起等人一下子就朝那年輕人和少年還有那依舊穿道袍的中年道人涌去了。
而外頭那些跟着自家主子來的侍衛們都臉色大變,他們立刻哐地一聲也抽出了自己手上的刀子就要動手。
但是那戴着兜帽的年輕人一聲厲喝:「咱們的人誰都不許動手!」
那些侍衛們一愣,猶豫了片刻,而鬼軍的這些人,平日動手的時候都悍勇異常,得寸進尺。何況你還猶豫,立刻三下五除二地將這些人都捆了,扔在帳篷裏面。
那美艷少年憤怒極了,但是卻硬生生地在自己哥哥近乎冷厲的目光下,眼中閃過怨毒的光,不甘不願地盤腿坐在了地上。
「這就是大頭領的待客之道?」那年輕人倒也不怕,只是看着西涼茉不疾不徐地道。
西涼茉大馬金刀地一腳踩在虎皮凳子上,隨手抄起一把洛陽鏟挑起他的下巴:「本門主從來就不把膽敢對本門主動手的人當成客人,別他娘的以為搭上了咱們出貨中間的人手,就以為自己是個金主吆三喝四,咱們這行的規矩從來都是不見客的,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來路,想幹什麼!」
她頓了頓,獰笑起來:「若是讓本門主知道你們是官府的人,哼哼哼,老子就把你們製作成乾屍吊成肉串子,下大墓幹活找不到吃食的時候用來開胃……!」
西涼茉這副既猙獰又帶着森森鬼氣的模樣倒是一下子就鎮住了對方,當然也鎮住了自己這邊的人。
白起等人都人都忍不住暗自贊一聲,督衛大人威武雄壯!
那黑衣少年明顯被她嚇了一跳,又往他哥哥的方向瑟縮一點,尤其是聽到人肉串子的時候臉色有點發白。
中年道人忍不住開口了:「這位門主大人,我們是真心實意來找你做一筆大買賣的,不是官府的人!」
西涼茉不耐煩地一擺手,白起立刻直接抓了一把不知道沾染了什麼東西異常髒亂的布條給他一把塞進了嘴裏。
「小嘍囉什麼的,最好不要在本門主心情不好的時候廢話!」
那道士又急又惱,他大半輩子都是被人當成神仙供奉的,何曾受過這樣的罪,遭這樣的侮辱!
西涼茉瞅着仍舊在沉默着的年輕人冷笑一聲:「你最好不要給本門主打什麼歪心思,否則你那些嘍囉……哼哼!」
她的話音剛落,外頭就瞬間傳來一聲慘叫!
那高個年輕人和黑衣少年都聽出來那是他們的護衛其中一人的聲音。
眉目美艷的黑衣少年有點發顫,咬牙切齒地道:「你……你到底對我們的人做了什麼!」
西涼茉摸着下巴,對着他輕浮地一笑:「我只是養了十幾條覓屍犬,這種狗從遙遠的北域藏地而來,每日要餵它們一些生人肉和腐屍肉,這才能讓它們幫着咱下大墓,如今外頭有現成的人肉,不用白不用呢!」
「你們不是人……!」那黑衣少年忍不住大怒,吼了起來。
外頭的狗吠聲愈發的大,而慘叫聲也不斷地傳來。
那盤腿而坐的年青人立刻厲色呵斥道:「素兒閉嘴!」
隨後他看向西涼茉,換了語氣,溫和地道:「在下是仰慕門主而來的,但正如您猜測的沒錯,我們不是真的為了買賣古董而來,但是咱們也不是天朝官府的人!」
他知道盜墓賊乾的這種活一旦被官府抓住,不管是哪個國家,都要被處以凌遲之刑,所以對外人異常的警惕。
西涼茉危險地眯起眼,冷笑:「終於露出你的馬腳而來,不是來做生意的,卻要尋訪咱們,能安好心,干咱們一行只能殺錯,不能放過!」
說罷,她一揮洛陽鏟,下令:「將這些蠢物,通通拖出去餵狗!」
那年輕人立刻當機立斷,立刻道:「門主大人,我們是西狄人,此次來尋你,是有另外一番大買賣需要和你交易!」
他原本打算再試探一番也好放心些,但如今看這模樣,只能先說出自己的目的,成敗就此一搏!
黑衣少年聞言都忍不住一驚,想要說什麼:「哥哥,你……!」
但在那年輕人的目光下,不甘不願地住口。
西涼茉的目光先是掠過白起、周雲生等人,彼此目光相觸的霎那,露出一種詭譎的光芒——魚兒,上鈎了!
隨後,她的目光灼灼的盯在他的臉上,冷笑:「西狄人,若是你們不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那麼就休怪本門主不客氣!」
——老子是月票掉下來,魚兒要上鈎的分界線——
夕陽秋更好,斂斂蕙蘭中。
悠揚的笛聲飄蕩在斜陽下的原野之中,卻似帶着淡淡的憂愁一般,吹笛之人靜靜地站在萋萋芳草之間,仿佛一幅雋秀的畫。
看得白蕊幾個都有些痴迷。
「不想你這盜墓賊頭兒居然還會吹笛!」少年含譏帶諷的聲音打破了安靜而美好的畫面。
西涼茉停下笛子,淡漠地瞥了對方那張漂亮的臉蛋一眼:「不想你這看起來漂亮的麵皮下竟然也隱藏着如此錙銖必較、狠辣陰毒的心。」
那喚作素兒的少年一愣,隨後笑了笑:「我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西涼茉冷冷地道:「你不知道,那本門主現在就告訴你一個最新的消息,最近城裏臨雲居發生了滅門血案,除了二掌柜外出倖免於難,臨雲居里的從大掌柜到後面歇息的夥計、廚娘、大廚全都死於非命,開膛破肚的死法,滿地腸肚血腥讓官府的仵作都吐了。」
素兒不在意地吃吃笑起來,漂亮的眉眼裏都是邪氣:「怎麼,盜墓賊也會有憐憫之心麼,有憐憫之心還會拿人肉餵狗?做出這副假道學的樣子給誰看!」
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
西涼茉微微眯起眼,眸光幽冷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美貌少年:「小小年紀,就如此心狠手辣,只識不知道既然連無辜的掌柜都能做了你們的出氣筒,本門主真是不得不擔心,若是本門主替你們引路開道直逼中京,甚至直攻上京之後,你們這些西狄人會不會讓咱們也做個刀下亡魂的出氣筒,嗯?」
素兒傲慢地看着她冷道:「誰得罪我,我就要誰好看,至於你們,若是害怕,便乖乖地為我們做事,也許事成之後,本……公子放你們一馬!」
「素兒,休得狂言妄語!」一道冰冷的聲音瞬間插進來打斷了素兒的話,依舊戴着兜帽遮蓋了半張臉的年輕人走了過來,單手扣住了素兒的肩頭,警告性地瞥了他一眼。
素兒冷哼一聲,別開臉,也不說話。
西涼茉看着他,微微勾起唇角,眼睛裏閃動着冰凌一樣的光芒:「看來狡兔死,走狗烹這個道理,西狄人學得很好呢。」
年輕人仿佛頗有點歉疚地道:「門主大人見笑,舍弟不懂事,年紀小,家裏人又寵溺慣了的,還請您不要往心裏去。」
「龍將軍,你也不必如此客氣,您是堂堂的西狄大將軍,與我們這些草寇自然不是一路人,我既然答應了你,自然就會完成應該完成的事,但因為你弟弟的威脅,所以我覺得咱們的保證銀從三成提高到七成比較好,一會子我會讓人去你那裏收銀子!」
西涼茉說罷,甚至沒有給他回答的餘地,轉身就領着幾個勁裝打扮的丫頭拂袖而去。
她實在不喜歡和龍素兒呆在一起!
龍素言想要說什麼,卻也無可奈何,只能看着對方囂張地離開,隨後他冷冷地瞥了眼自己的弟弟:「怎麼樣,可滿意了七成,如此大筆的銀錢,已經是咱們所有帶來的家當!」
龍素兒沒好氣地硬着嘴兒道:「哥哥,那是你太好欺負,他說什麼,咱們就要給什麼嗎?」
他頓了頓,露出個陰冷的笑容來:「何況就算咱們現在給了他們銀兩,他們最後能有命拿才是本事!」
龍素言顰眉:「話雖然如此,但你最好不要總是去挑釁這鬼門的門主,他們這些人,常年做死人生意,也不是什麼講道義的貨色,殺人不眨眼,若是你真惹惱了他,他要動手的話,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素兒在他們和鬼門的人做買賣謀劃的這段時間,總是有事沒事地愛去挑釁末涼西,讓他非常頭疼,他這個做哥哥的總不能時時跟在他後頭!
龍素兒沒好氣地扁扁嘴:「哼,若不是這姓末的傢伙總是不將人放在眼底,我也不會總想給他好看,什麼狗屁門主,出門還帶着那麼多丫頭,我看不是用來暖床倒是真的!」
他每日半夜『經過』末涼西的帳篷都聽見裏面有女子的呻吟,這一聽就知道在做什麼。
「貪錢好色,這才是盜墓賊的本色,他們原本做的就是有今日沒有明日的買賣,若是這兩樣都不愛,末涼西的身份才值得懷疑!」龍素言淡漠地道。
「哼,都不是什麼好貨,那幾個女人丑得要死他也睡得下去!」龍素兒冷冰冰地道,臉上浮現出憎惡的神色:「總之到時候事成了,你得把末涼西交給我處置!」
龍素言忽然盯着龍素兒:「你不覺得你最近這幾日對末涼西的關注太多了麼?」
這種關注在素兒這種極為喜新厭舊而且挑剔的人身上出現,實在是讓他匪夷所思,而不得不多心。
龍素兒一僵,冷哼:「哥哥,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只是這個世上從來就沒有人可以比我更囂張,我只是在想到底要怎麼收拾他而已!」
龍素言眯起眼狐疑地瞥了他一眼,警告性地道:「明日咱們就啟程了,你別把你在國內的那個壞習慣給帶來這,當初答應帶你來,已經是讓母親大不悅了,若是你再在這裏生事,我可救不了你!」
畢竟那個男子看起來雖然長了不錯的面容,但是骨子裏的陰狠,他們都是見識過了的。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怎麼和母親一樣囉嗦,還是二哥哥最好,最疼我!」說罷,龍素兒轉身就離開了。
龍素言無奈地看着他嬌小的背影,搖搖頭,就是二哥哥和母親將你寵壞了!
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末涼西的頭上,還真是……
——老子是月票掉下來,魚兒要上鈎的分界線——
上京,太醫署
「唔……。」低低的呻吟從屋內傳來,帶着一種極度忍耐與壓抑的痛色。
一名中年太醫掀開了床上那病人身上的薄被子,再從藥箱子裏取出各色金創藥,給病人那觸目驚心的傷口一邊灑了上去,一邊略有不耐地道:「你這傷是急不得的,別整日裏就想着要下床,臀上的皮肉傷還是其次,你臟腑之中也有內傷,那是板子打得五臟六腑都有些出血和移位,若是不小心看護,你這輩子就會落下病根,更別提你那下身了,這輩子你要是不打算再當男人,閹割進宮做個公公,本太醫倒是可以成全你!」
那病人原本漂亮清冷的臉上早已經一片慘白,汗水模糊了他的眼睛,帶來異樣的刺痛感,卻讓他愈發地清醒和……痛恨地死死抓住身下的被褥。
也不知道這換藥持續了多久,疼痛又持續了多久,久到他覺得自己的下半身都麻痹了,那太醫才收起醫藥箱,吩咐一邊的小太監:「去,他又拉了,換掉褥子去,若是不然,又要感染髮炎!」
隨後便領着自己的藥童快步地離開了。
那小太監頓時眼中閃過厭惡,皺着鼻子拿來新的被褥,和同伴一起搬動芳官,給他換下髒污了的被子。
芳官只覺得屈辱無比地閉上眼,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被打傷了的下身,根本無法控制糞便與尿液。
兩個小太監嘟嘟噥噥地把東西給換完了,趕緊地準備提着東西離開,他們怎麼那麼倒霉,攤上這樣的倒霉差事,人家伺候主子都有好處,自己伺候這個辛苦又邋遢,卻什麼好處沒有,回去還要被人笑話伺候一個賣肉的男寵。
誰知他們一轉身就差點撞上剛要進來的一個人影,兩人定睛一看立刻趕緊彎腰行禮:「連大總管!」
「今日他的傷情怎麼樣了?」連公公淡漠地點點頭,尖聲尖氣地問了一句。
一個小太監道:「還是那個樣子,這打板子的傷多半都要一個月才能好。」
連公公沉吟片刻,便揮揮手:「行了,你兩個小崽子也算辛苦了,回去問你們的總管太監領賞十兩賞銀吃酒去吧!」
兩個小太監心中一喜,立刻千恩萬謝地去了。
連公公打發了那兩個小太監,款步進了房內,那種血肉*、屎尿之味夾雜在一起混合成極為難聞的一種味道,但他卻仿若毫無所覺一般地坐下來。
「你可好些了?」
芳官臉色蒼白地伏在床頭,只冷笑一聲道:「總是死不了的!」
連公公淡淡地道:「咱家不是吩咐過你不要去招惹千歲王妃,如今你落得這般下場,亦不必怪誰,心中常有事,傷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好!」
芳官閉了閉眼,用帕子抹掉頭上的汗水,冷冰冰地道:「是我咎由自取,若是公公是來教訓芳官的,那麼芳官已經受教了,不必您這般辛苦!」
連公公倒也不因為他的話語而懊惱,只淡漠地道:「你養好傷以後,就不要再呆在宮裏了,事情了結,咱家自會把你送出去!」
芳官陡然睜開眼,目光森冷地盯着連公公:「怎麼,你家主子這就是打算狡兔死,走狗烹麼!」
連公公細長的眸子一眯,睨着他,拖長了聲音道:「芳官,別不識抬舉,人得知道什麼叫見好就收,什麼叫自知之明!」
芳官聽了,最初是面無表情,隨後卻忽然吃吃地笑了起來,笑聲里滿是譏諷:「怎麼,我那位表哥是為了不讓表嫂生氣,所以要送走我麼,看來表哥還是沒有告訴我那表嫂,芳官到底是在為誰辦事,嗯,既然他那麼疼愛我那表嫂,何不將任由她將我打殺了就是!」
連公公慢條斯理地一甩拂塵道:「千歲爺不是你,沒那麼多空閒,也不可能什么小事都顧及到,你若是想死,咱家也不是不可以送你一程!」
想他連安培縱橫宮廷幾十年,從小小黃門到今日的總管大太監,什麼人沒有見過,最是不喜這般不識抬舉的人了,真把自己當成什麼玩意兒了。
爺沒跟夫人提,不過是因為他根本不值得一提,只如今這麼處理,已經算是對得起他了。
這句話一下子讓芳官呆愣住了,許久,他仿佛平靜了下來:「我想見千歲爺。」
連公公看了他一眼:「怎麼,西狄那邊又要折騰什麼么蛾子了?」
芳官沒有回答,只是堅持道:「我要見表哥,否則我不走!」
連公公看着他的模樣,沉吟了一會兒:「行,咱家會告訴千歲爺,但是千歲爺見不見你,那就是兩說了。」
隨後,他看向芳官,因為那張與百里青頗為相似的面容,難得生出多說幾句話的心思,只淡淡地道:「如今這金太后已經是個不中用了的,她淫蕩的名聲傳遍了宮中朝野,以後也難翻出什麼么蛾子,但是你若一直留在宮中,千歲爺也不好向朝野和內宮交代,所以你若不想千歲也為難,便只能走。」
說罷,也不管他什麼表情,連公公只徑自起身離開了他養傷之處。
芳官看着他的背影,一向冷傲矜淡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種奇異的茫然虛弱來,他低低地笑了起來,帶着一種詭異而渺然的哀傷:「原來我在你的眼裏都是不入眼的玩意麼……呵呵……你和她都這麼覺得是吧……。」
空氣里那種沉悶的血腥與*的氣息沉重得幾乎讓芳官覺得無法呼吸,他忽然把臉死死地埋在了被子裏,發出一種詭異的近乎狼嚎一樣的飲泣聲。不過是
……
且說這一頭,連公公一路回到了太極殿,卻見暖閣之外跪了一地的人,除了宮人之外,還有不少打算進殿稟報的官員,但是居然連小勝子也在外頭跪着,他不由一愣,看了眼小勝子。
小勝子苦着臉朝連公公打了幾個手勢,但是連公公看了半天還是沒明白,小勝子只好東張西望了一會,確定自家那位爺還在房間裏,方才用用傳音入密的功夫道:「血婆婆回來了,老醫正也回來了,都在裏頭,千歲爺發了大脾氣,爺許久不曾發那麼大的脾氣了,嚇死個人了!」
連公公聞言,顰眉,也微微動了下唇,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回道:「這樣的話,那咱家還是晚點再進去尋爺好些,你且在這裏看着吧!」
說罷,他轉身就走了。
爺發脾氣,那還是不要進去自找沒趣的好。
小勝子眼睛瞪得跟個銅鈴似的大:「餵……喂,就指望着你回來,能勸上一勸,我在這裏可是跪了一個時辰了,還有其他人啊!」
連公公搖搖頭,輕描淡寫地道:「小勝子,你也不是第一天伺候爺了,就這麼呆一會子唄,等着爺心情好了,你自然就沒事了!」
他可不想沒事招跪!
說罷,連公公便飄然而去,只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供小勝子暗中大罵——不講義氣!
等着連公公在自己的屋子裏打了個盹,方才被伺候自己的小太監給喚醒。
「大總管,千歲爺召見您呢!」
連公公嗯了一聲,抬頭看看天,天色還早,便又收拾一會子,出門去見自家主子去了。
這一次百里青難得有心情,或者說想出來散散心,所以是在御花園裏召見連公公的。
連公公剛剛走到浣碧湖,就聽見湖心飄來若有若無的琴聲,他一愣,這代表爺是心情好,還是不好?
但還是乘着小船上了湖心島,再緊走十數步到了正在木製長廊小亭子裏彈琴的百里青身邊,恭恭敬敬地福了福:「千歲爺萬福。」
爺今兒心情很不好,他還是行禮行全套。
百里青一身淡青色長衫,坐在亭子裏,正有一下,每一下地撥自己手上的琴弦,那一抹青色越發地襯托得他膚光剔透如青玉。
「你這個老小子倒是越發的奸猾了。」
如此沒頭沒腦的一句,連公公卻仿佛完全知道他在說什麼,卻也不怕,只笑道:「千歲爺,奴才只是不想讓您心情更不快而已。」
百里青挑起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眸光幽冷似一潭深不見底,卻潛藏着危險的深水潭:「是麼,那本座是不是該贊你一片忠心。」
連公公倒是一點也不忌諱地笑道:「那老奴就先謝過千歲爺的恩賞了,只是不知道千歲也要賞賜奴才什麼?」
百里青手上的琴音一頓,看着他,那種規矩幽冷的目光看得連公公身子都有些發冷,但最終百里青還是微微勾起了唇角:「也就是小連子你這個老小子敢這麼跟本座說話了。」
聽着百里青聲音里仿佛多了一點子溫意,連公公才鬆了一口氣,暗自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只覺得背脊都有點潮濕:「爺,今日奴才去了芳官那裏,說了要將他送走的意思,但是他並不願意離開。」
百里青冷冷地道:「那就殺掉好了,反正冷宮後面的亂葬崗的食屍野狗也缺食物許久了。」
他最討厭與他討價還價,卻又不識趣的人,哪怕那個人是他的所謂表弟。
連公公一頓,他完全猜測得到百里青的反應,便微微一笑道:「那人不識趣,不值當爺為了他惱火。」
他頓了頓,又道:「是了,那人希望能見爺一面。」
百里青挑眉,陰魅的眸子裏閃過一絲不悅:「見本座作甚,當初他找上本座,本座已經算是給他格外凱恩了!」
連公公猶豫道:「如今金太后也已經在咱們的拿捏之中,是不中用了,就她那樣的名聲,誰也不會自討沒趣地黏上去和她合作,只會惹來一身騷,順帝沒了母親,還不是爺手裏的一隻兔子,能不能活,怎麼活也是看爺的心情,或許還是西狄那裏有什麼事兒需要向您稟報?」
百里青垂下眸子,修長的指尖在琴上輕捻出一個音:「有什麼需要稟報的,讓他跟你說就是了。」
他頓了頓有道:「若是他還真捨不得這虛榮浮華的宮裏日子,就讓他繼續回到太平那丫頭的身邊呆着。」
連公公啄磨着,這讓芳官回太平大長公主身邊的意思,是讓芳官繼續去監視太平大長公主麼?但是若夫人回來了看見當死之人沒有死,只怕心頭會不高興。
畢竟按照夫人的性子,她要麼不輕易取人性命,若是動了殺心,瞅着還真沒有誰能活下來。
果然百里青遲疑了片刻,指尖按在琴弦上,淡淡道:「丫頭那裏……她是個看着軟和,實際上倔得很的性子,也不知為何她如此不喜芳官,還是不必告訴她了詳細了,只說芳官是投了咱們的一顆棋,她總能明白的,只不要讓芳官在她面前再出現就是了。」
連公公也點點頭:「許是芳官行事我行我素,對夫人曾有過不敬,所以這才惹了夫人憎厭。」
百里青有點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又慢悠悠地撥弄起琴弦來。
連公公看着自家爺心思明顯不在彈琴上頭,便遲疑着問:「爺,您快馬加班地將血婆婆給請了回來,如今您這『病情』是不是有什麼反覆?」
莫非是情形不大好,會一輩子……呃……真成了和他一樣的人?
那所有人估計日子都要完蛋了。
百里青只是淡淡地搖頭:「不是。」
但是沒有再說什麼。
連公公聞言的,倒是放下了點心,爺從來不打妄語,既說了不是就不是,看樣子是另有原因。
他看着百里青心情又不太好,便乖覺地沒有再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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