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莞莊大大方方承認:「那是當然的,你不在京城的話,我現在可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說着這話,崔莞莊忍不住朝着裴錚的方向看了眼。
她相信後者會明白自己是什麼意思。
若是裴錚每日能在她房間裏留宿,她還有個能說話的人。
可是現在裴錚都沒有朝她的方向多看一眼,崔莞莊眼中的期待頓時落空了。
她垂下頭,這一回,倒是真有些剛才那話里的落寞。
鶴語感覺到氣氛不對勁,不由主動以銀耳羹代酒,舉杯,「哥哥嫂嫂不用擔心我,我就算是過幾日回北地,身邊也有謝夔,他可不會讓我出事。你們都可以把心放回肚子裏啦,不相信我難道還能不相信謝夔嗎?」說着,她笑眯眯地主動拿着杯子去碰了碰崔莞莊和裴錚,然後一飲而盡。
裴錚再一次從鶴語嘴裏聽見「謝夔」兩個字時,眉宇間一片暗沉之色。
如果可以的話,他是真不太想聽見這人的名字。
可他妹妹話裏帶着對對方的親昵和信賴,又是那麼明顯,讓他心頭忍不住生出了嫉妒。
「算了,隨你們吧。謝夔的確是比你這個小皮猴子穩重多了,當年也虧得母后慧眼識人。」裴錚說。
鶴語聽見這話就有些不服氣了,「母后那是讓我自己挑選,謝夔是我自己選的人。」
裴錚:「」
他不過隨口說兩句,她倒是蹬鼻子上臉了。
崔莞莊卻是不知道當年鶴語成親的內情,飲了酒,她已經有些微醺。仗着醉酒,她笑着問:「原來駙馬是永樂自己選的?」她記得那時候鶴語不是跟陸雲青才是一對嗎?本以為鶴語跟陸家的親事告吹後,鶴語的駙馬都是由帝後一手操辦,沒想到鶴語竟然還有心情自己挑選駙馬。
不過後半句話,現在說出來到底是有些不合時宜,崔莞莊還是很有分寸沒有講出來。
鶴語點頭,「對啊,母后給我的那些畫像里,就屬他最好看!」
崔莞莊大約沒想到鶴語選駙馬就是看臉,她驚訝睜大了眼睛,「就,只是這樣?」她很是意外。
鶴語:「當然。」她理直氣壯說,「不過後來嘛」鶴語嘿嘿笑了笑,「好像除了那張臉,他還有很多很好的地方。」
只不過謝夔的那些好,就不用說給旁人聽,就她知道就好。
崔莞莊羨慕地看着身邊的人,上一次在宮宴時,她就已經看出來鶴語跟謝夔的感情極好,那種親昵,可不是逢場作戲裝裝樣子就能表現出來的。誰不希望自己身邊也有這麼一個人呢?滿心滿眼都只裝着自己。
崔莞莊想到這裏,不由轉頭朝着裴錚的方向看去。
這一看,可把崔莞莊嚇了一跳。
「太子!」崔莞莊驚呼,「您怎麼一個人喝了這麼多?」
她帶來的清酒,現在幾乎全都進了裴錚一個人的肚子裏。
這酒醇香,雖然剛開始喝着沒什麼問題,但後勁兒很足。像是裴錚這麼不管不顧喝了幾乎大半壺,等會兒定然是要醉得不省人事的。
裴錚此刻的眼睛黑得發亮,反正暫時看不出來有任何醉意。
在聽見崔莞莊的話時,他還淡定說了句「沒事」。
崔莞莊卻不敢真放任他繼續喝下去,若是太子在自己這裏醉酒,傳出去的話,她明日指不定就要被叫去皇后面前被立規矩。
崔莞莊招來了自己身邊的大宮女,準備扶着裴崢去休息。
鶴語見狀,也知道輕重,「趙玉,你去煮一壺清酒湯,等會兒給兄長送去。」
裴錚在感覺有人靠近時,不由蹙了蹙眉頭,「我說了我沒事。」
崔莞莊無奈,「殿下,時辰不早了,我們也該歇息了。就讓彩雲明月扶着你先回房?」
彩月明月就是剛才崔莞莊叫來的兩個宮女。
裴錚沒答應,只是抬頭定定地朝着鶴語的方向看去。
鶴語歪了歪頭,「哥哥你就聽嫂嫂的話吧,你還說我像個小孩,哥哥才是小孩,喝醉了自己都不知道。」
她忍不住笑出聲,每個人醉酒的模樣都不一樣。作為跟裴錚一起長大的鶴語,又怎麼會不知道對方喝醉是什麼模樣?
用鶴語的話來說,她的太子哥哥就是一個非常能「裝」的人。
哪怕是喝醉了,但也能裝得跟沒醉似的。不會像是有些醉漢胡言亂語,又或者借酒發瘋。
這種時候,鶴語只需要觀察裴錚的眼睛,就知道他醉沒醉。
「嫂嫂。」鶴語湊近了崔莞莊,臉上帶着狹促的笑意,「我跟你說個太子哥哥的秘密。」
裴錚清醒的時候,不會直愣愣地看着身邊的人,但是他醉酒後,就大不一樣。雖然是看着人,但儼然沒了清醒時帶給周圍的人的那種壓迫感,而且那雙眼睛裏,還會有別樣的專注。
就在鶴語剛把裴錚醉酒後的表現透露給崔莞莊時,坐在位置上的裴錚似乎有所覺察。忽然一下,他就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徑直走到鶴語身邊,然後伸手就要捂住她的嘴。
「不許說!」裴錚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羞惱,平日裏那張正經的臉上,也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
這一舉動,讓崔莞莊等人見了嚇了一跳。
她們什麼時候見過穩重的太子殿下這麼孩子氣的一面?
現在勸阻也不是,假裝沒看見也不行,一時間都愣在了原地。
倒是鶴語,半點害怕的樣子也沒有。她像是早就習慣了裴錚這副不怎麼在外人面前顯露的一面,在裴錚伸手的那瞬間,鶴語就輕巧地避開了。
裴錚蹙眉,像是因為沒有抓住她而煩躁,「你過來。」他聲音沉沉道。
鶴語才不會在他喝醉的時候講道理,更不可能聽裴錚的話,她人已經像是一隻小蝴蝶一樣,跑到了門口,回頭沒看着裴錚,而是看着崔莞莊,笑眯眯說:「嫂嫂,我哥哥就交給你啦,我先出宮去了,謝夔還在等我呢!」
腦子已經有些醉意的裴錚,現如今被鼓足了勇氣站在他身邊的崔莞莊攔住。他耳邊傳來鶴語的聲音,當聽見「謝夔」兩個字時,他眉頭不受控制地蹙了蹙,但是身體卻像是被誰施了定身術一般,站在原地,沒有再動彈,只是目光落在了已經轉身的那道嬌小的身影上。
崔莞莊面上微微發紅,她聽懂了鶴語剛才那話里的深意,所以這才主動靠近裴錚。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恍惚之間,她好像聽見了一聲輕輕地嘆息。
這怎麼可能呢?總不能是已經喝醉的太子在嘆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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