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三十七還不能算萬事大吉。
他趴在屋頂上面無表情地想着,到底要跟婁欽言怎麼商量,這個人才願意放他出門呢?
倒不是說婁欽言明令禁止他出門,那個人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莫三十七實在摸不准他的意思。
莫三十七也並非不敢出門,他就是想徵求一個同意,畢竟一家人不能說兩家話。
808控訴道:[宿主,你不考慮808了嗎?808等你養傷等得花兒都謝了。]
「什麼花兒謝不謝的,莫急莫急。」
莫三十七在屋頂上翻了個身,他雙手枕在腦後,望着寬闊的天空眼神晦暗不明。
「808,你說我如今自由是自由了,可我今後該做什麼?我這十幾年來只做過殺人這種事情,我好像什麼都不會。」
[宿主,你不是說你很會念書嗎?]
「比起婁欽言差遠了。你知道那日二十跟我說什麼嗎?他竟然說我的字丑。。」
莫三十七感到天崩地裂,他對自己莫名有那種自信來着,從前在堂里學識字的時候,他學得可好了。
[宿主,你與其自己在這裏瞎琢磨,怎麼不去問問任務對象呢?]
「不行,婁欽言忙着呢,他這幾日拿着一堆賬本算來算去,我看得頭疼。」
莫三十七煩悶難當,未曾料想過思考自己的前途居然比殺人還要費腦子,他讀的書並不多,除去這一身修為和武功,他還剩下什麼?
武功?
對他還有武功。
莫三十七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猶疑地又放了回去。他躍下屋頂,一溜煙跑去找住在山寨里的其他人討了一把劍。
他將佩劍掛在腰間,跑回屋裏換了身最乾淨的衣裳,瞬間改頭換面似的,成了一個氣宇軒昂的正派人物。
「婁欽言,我今後當你護衛吧,每日護你周全。」
莫三十七推開書房的門,打開一道縫探進去一個腦袋,興致勃勃地說道。
婁欽言擱下筆墨,喊他進去。
莫三十七大大方方地推開門,在婁欽言面前晃悠兩圈,最後俯下身彎腰盯着那雙打量他的眼睛,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婁欽言笑道:「你不做我護衛,莫非你就不護着我了?」
「當然不是。」莫三十七立即否認。
婁欽言明白三十七在苦惱什麼,他站起身,伸手抱住了三十七。
「三十七,你想做什麼便去做,我不攔你。」
莫三十七還沒想明白自己要做什麼,不過現下還有一件事沒有辦,便是把808送走。
畢竟受了808的恩,晾在一邊拖延時間確實不太妥當。
「那我出一趟門。」
「好。」
莫三十七抱着婁欽言親了一會,又疑惑道:「怎麼今日你就願意說好了?」
婁欽言眉眼略顯倦怠,他微微笑道:「閒了,我該忙的事情忙完了,能看得住你。」
「看住我做什麼?」
「看着你早日回家。」
莫三十七聽得心花怒放,怎麼從婁欽言嘴裏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叫他這麼喜歡?
他抱着婁欽言溫存了會,隨後溜去房間數自己的銀票。
「不對808,我先前攢的銀票可有這麼多?」
[宿主,裏頭有一半不是你的。]
「那我能用嗎?」
808鐵面無私:[不可以。]
莫三十七能猜到多出來的是婁欽言塞的,他只給婁欽言保管過。
婁欽言對他可真好,他缺什麼就給他補什麼。
莫三十七下山跑遍了京城各個藥堂,吊命丹的價格昂貴到令他心驚肉跳。
吊命丹真有吊命的作用嗎?莫三十七隻在江湖中聽聞過,卻從未見識過。
他記不起自己有過生命垂危的時刻,當年給婁欽言擋的那一支毒箭,果真差點要了他的命嗎?
那時他清醒過來後,除去內力沒有恢復、身體異常虛弱外,便沒什麼大礙了,其間發生過什麼他也不敢問,落在婁欽言手裏他正想着如何保命脫身。
莫三十七走進最後一家藥堂的時候,恰好遇見了熟人。
「你來這做什麼?」
梁又暝對上回的事情還耿耿於懷,他欲想將莫三十七拉至一旁說幾句話,硬是拽不動。
莫三十七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目光有點兒冷漠。
「不是兄台,你怎麼還兩副面孔?在欽言面前你可不是這樣的,對我怎麼回回都沒個好臉色。」
「有麼?」
莫三十七自己沒什麼感覺,他壓根意識不到這件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想笑一下發現對着這個人笑不出來。
梁又暝嘴角抽了抽。
「算了算了,不為難你了。你來這做什麼,生病了?」
「買藥。」
梁又暝拉着莫三十七低聲道:「買藥找沈驍啊,這京城的藥材炒得這般貴,那些個達官貴人才買得起,就連婁欽言都不來街上買藥。有門路不走,花這冤枉錢做什麼?」
莫三十七眼眸一亮,誠懇道:「謝了。」
莫三十七得了消息就準備走,轉念一想,沈驍自那日後便鮮少過來了,他並不知道沈驍住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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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否指個路?」
梁又暝這邊的事已經辦妥,他閒着也是閒着,於是陪莫三十七走了一趟。
莫三十七沒想到梁又暝是屬於話多的這種人,不像他,所有的話都藏在心裏頭,整日整日不說話是常有的事情,直到碰上婁欽言他不自覺地就想說很多話。
「誰跟你說我是婁欽言的護衛了,呸,我也不是他安插進聽影堂的奸細。我是個鏢師,天南地北走鏢的。我只是欠了他一個人情,幫他一個小忙,混進聽影堂帶走了真正的奸細要傳給欽言的密信。」
「婁欽言在京城背着一籮筐的缺德事,名聲不好,哪有什麼朋友啊。我跟他是來京城之前認識的。」
莫三十七這才明白那些他想不通的事情,婁欽言確實沒機會結識可以交付信任的人,也從沒說過梁又暝是奸細。
「至於我被那個叫龐十五的追殺,只是因為有人出錢要我的命他接了任務,恰好又撞上我從聽影堂混出去。」
梁又暝頓了頓,又繼續道:「婁欽言安插奸細確有其事,暴露卻不知真假,畢竟那裏頭的水太深,誰知有沒有其他勢力的手筆。這些腌臢事同我們有沒有干係,那也不該是我們能管束的。」
「的確。」
世事蕪雜,並非事事都可以明清。
莫三十七守着自己的方寸之地,心中救命的草藥生長在囹圄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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