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無問低估了王漢,如今看來,要想從王漢那兒把信件拿到手,可比從天主教傳教士那兒攔截信件困難得多了。
不過現在倒是也有一個好處,殷弘緒的信件到了王漢手上之後,就暫時不必擔心這封信會流往海外了。
王漢也是陶瓷商人,雖然跟蘇家作對,但也斷然不會願意讓燒制陶瓷的技巧流傳海外。
西洋人若是燒出了陶瓷,不再從中國進口,那他王家的損失恐怕不在蘇家之下。
『只是王漢究竟為什麼要拿走這封信?難道王漢是為了防止我救回爹娘?』
蘇無問剛想到這裏,只聽有個聲音在喚她,打斷了她的思緒。
「小姐。」
蘇無問抬眸一瞧,阿忠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側。
「小姐,王漢送來了一張請柬,請小姐過目。」
蘇無問接過來一看,上面寫着:二月廿三,王某在府上恭候蘇小姐大駕光臨。
蘇無問心裏頭浮起了一個念頭,『去還是不去?當然得去。信件還在他的手上,如今受制於人,哪有什麼選擇權?要不要問問阿忠伯伯的意見?算了,我還是自己做主吧,阿忠伯伯鬥不過王漢,他要能斗得過王漢,我爹娘也不會被流放,而且阿忠伯伯待我如親生骨肉一般,說不定他擔心我去王府會遇到危險,就會勸我不去。我還是聽從自己做主。這裏是上海,我又是以蘇小姐的身份去拜訪的,我要是出了什麼事,官府自然會找上王漢,諒他也不敢拿我怎麼樣,只是不知他為什麼要叫我見面,難道是跟殷弘緒的信件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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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時間過得特別快,一眨眼的功夫便過去了。
轎子在王府門前落地,蘇無問彎腰走了出來,阿忠伯伯下了馬,跟在蘇無問邊上。
王府的管家領着兩個人進了會客堂,王漢和趙天葵在裏頭坐着,見到蘇無問來了,沒有任何人起身,甚至沒有一個人招呼蘇無問坐下。
王漢拍了拍手,下人都退下了。
兩個人坐着,另外兩個來客卻得站着,局面很妙。
不是像是請客來家中坐,倒像是抓了個犯人在審問。
王漢看見了蘇無問,開口笑了笑,樂呵呵道:「無問,許久不見了,你長大了不少。」
「王老闆說哪裏話,我這年齡哪還能長大。」
王漢沒搭這個茬:「無問,今兒個請你來,是想給你看樣東西。」
『殷弘緒的信——』蘇無問心裏冒出了這個念頭,額上微微沁出了些許汗水。
她自個兒找了把空着的椅子坐了下來。
阿忠站到了她身後。
身體是一樣很奇怪的東西,身體的姿勢可以釋放出各種不同的信號,以四肢舒展的方式坐着,帶給人的氣勢總比拘謹地站着要強上幾分。
「王老闆是想讓我幫你辨一辨殷弘緒信件的真假嗎?」
趙天葵本來垂眼看着手裏的茶盞,聽到這句話,轉過眼來,瞧了瞧蘇無問:「無問長進得是真快,可惜生錯了地方,要是生在我趙家,那還不得是我的掌上明珠,一輩子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蘇無問試着讓自己沉住氣,不去追着讓王漢趕緊把信件拿出來,慢悠悠地道:「趙老闆說哪裏話,你要實在想當我乾爹,你不如改個姓,入了我蘇家,我自然給你養老送終。」
趙天葵咔地一聲,蓋上了茶杯蓋子:「你這小妮子,見了我們,也不懂得叫一聲王伯伯和趙伯伯,真是不識禮數。」
「兩位今兒個請我來,若只是想教在下禮數,在下府上還有事,可不在這兒奉陪了。」
蘇無問說到這兒,站起了身來,就要往堂外走,「告辭了。」
王漢喊住她:「慢着,你不想看看殷弘緒的這封信嗎?」
蘇無問轉過頭來笑了笑:「有什麼好看的?看了又不能是我的,還不如不看。」
王漢聽到這兒,老奸巨猾地笑了笑:「怎麼就不能是你的?伯伯今兒個把你叫來,就是要把信給你。」
蘇無問心裏頭升起了一絲疑惑,『怎麼?王漢為什麼要把信給我?難道他發了慈悲心?』
這念頭剛一升起來,蘇無問就把自己痛罵了一頓,被騙得難道還不夠嗎?竟然還把王漢往好處想,自己可真是不要命了。
「好,你若是要給我,你就去拿來給我吧。拿了信,我可就得走人了。你要是不拿快點,我可懶得等,耽誤我的功夫。」
王漢笑道:「好侄女,你當真捨得走嗎?」
蘇無問冷冷淡淡地瞧了他一眼:「怎麼不捨得?你要這麼說的話,我可走了,你別攔我。」
蘇無問說着又要往外走,王漢在身後喊住了她:「且慢。」
蘇無問轉過身來:「到底什麼事?要說快說,說了我好打道回府。」
「好侄女,你爹娘被流放,你就忍心看着他們受苦嗎?」
「忍心又怎樣,不忍心又怎樣,我有什麼辦法。怎麼你要去邊疆陪着他們去?」
王漢不搭茬,從懷裏掏出了殷弘緒的信件舉在手裏:「好侄女,有了這封信,你不就可以救回你爹娘了嗎?」
「不錯,有了它確實可以救回我爹娘。可我為什麼要把他們倆救回來?他們倆不在家,蘇府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我管着,他倆一回來我可就沒了這權利了。」
王漢吃了一驚:「怎麼,蘇無問,你不想救回他們嗎?可是之前你不是——」
「之前是之前,現在我想通了,何必費那麼大力氣自討苦吃。再說了,前些日子你差點要走了我的命,我現在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不想着再救爹娘了。」
王漢聽到這,心裏頭一想,『難道蘇無問是被嚇着了』,趕緊哄她:「怎麼會呢?你準是弄錯了,王伯伯打小對你那麼好,怎麼會要你的命呢?王伯伯還特意替你準備好了這封信,就是讓你拿去救你爹娘的。」
「好,那就多謝王老闆了,把信給我吧。」蘇無問伸了伸手。
王漢把信放到了桌子上,拍了拍信封:「這可是你王伯伯費了好大一番心思才弄到手的。好侄女,要想把信拿走,是不是該補償點什麼?」
蘇無問心裏清楚,此時此刻多說無益。王漢一定是看上了什麼,要不然絕不會把信拿出來的。
「王老闆想要什麼?是想讓我給你老人家養老送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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