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床邊坐着一個人,羅敏。
我掙扎着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身子非常虛弱,又重新倒了回去,結果腦袋碰上枕頭,一陣生疼。
羅敏鎮定的看着我,「你小子行啊,都干起入室搶劫的勾當來了?」
我一怔,她卻懶洋洋的說道:「有個老太太報警,說她家裏有人打劫。警察過去時,你已經被老太太給打暈了,他們只好先把你送醫院來。」
說着,不可思議的笑了一下,「一位小腳老太太都能把你打暈,嘿嘿!還入室搶劫呢,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我對羅敏的嘲諷話語充耳不聞,頭腦里只在努力回憶着在方家的可怖經歷,同時想到:「報警?嘿嘿,他們竟然還真敢報警?」
同時得逞的笑了一下:「好,好!報警最好!我也正找他們呢。對了,你知不知道,警察什麼時候來找我錄口供?」
羅敏吃驚的看着我,「你腦子真壞了啊?還真想進裏邊過年不成?」說着,沒好氣的瞥了我一眼,「後來那老太太的兒子來了,說你是他女兒的同學,又說這只是一場誤會,這樣才把警察叔叔們給請走了。」
我心裏一驚,「老太太的兒子?你說的是方岳?」
羅敏點點頭,「嗯,沒錯,他就說他名叫『方岳』,好像是個大學裏的老師,對吧?」
我沒回答羅敏的問話,只呆呆出了會神。我想,既然他們把警察都叫到家裏去了,那我再報警,估計也沒什麼意義了。
我又問羅敏:「你怎麼知道的這件事啊?」
羅敏瞥瞥嘴,一臉不耐煩,「耗子讓我來的唄!」
「耗子?」我更迷糊了,「他又怎麼知道的?」
羅敏苦笑:「他說讀到你郵件,一早給你回電話,結果電話卻是方岳接的。方老師知道耗子是你朋友後,就讓他過來領人。」
我「哦」了一聲,「既然這樣,耗子自己怎麼沒來,卻要麻煩你過來?」
羅敏無奈的道:「他現在沒空,只好由我代勞了。」
「沒空?」我哼了一聲,「我出了這麼大的事他都沒空,真夠朋友的!」
羅敏笑了:「你別誤會他了!他真沒空,人在外地呢,想來也來不了。」
「哦?好端端的,他跑外地去幹嘛?」我有些好奇。
羅敏一臉茫然,「好像跟老師考察什麼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自己問他唄。」說着,把電話扔給我,自己走出病房去了。
我拿起手機猶豫了片刻,還是第一個撥了方天琪的號碼。當然,那邊還是關機,我連撥幾個,又留了信息,還是沒反應。
耗子的電話我沒打,總覺得怎麼的我也算是個病號,而且還出了這麼大的事,理應他主動問候我才是。
果然過了不到二十分鐘,我手機響了,是耗子。
「你怎麼樣,沒事吧?」他在那邊笑問。
我一時之間,真體會到了傳說中那種「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的無奈,最後只好故作平靜的嘆了口氣,「其實,最近發生了許多事,挺想跟你聊聊的。」
耗子「哦」了一聲,「那我回來再說吧,這是長途。」
「你……」我霎時無語。
耗子又笑了:「要不我給你發個照片解解悶?」
我說:「免了,那種旅遊風景照,你還是發博客發空間賺點擊去吧。」
耗子笑着掛了電話。兩分鐘後手機又響,那傢伙竟然還真發過來一張照片。
我心裏很不耐煩,正打算挑着刺狠狠嘲諷他一番,結果照片打開,自己卻吃了一驚。
這是一張翻拍的集體照片,原圖有些舊。圖片裏前後兩排站了二十幾個人,全是各種膚色,仿佛來自全球各地的俊男美女。
我逐個將這些打扮時尚的少男少女看了一遍,起先不明白耗子為何弄個這樣的圖片來給我解悶。
正準備將圖片刪掉,忽然人群中兩個似曾相識的面孔躍入眼瞼。仔細一看,忽然吃驚得張大嘴巴,說不出一句話來。
方天琪?
余嬌?
這怎麼回事?
耗子怎麼會有方天琪和余嬌的照片?
這時,手機里又發過來耗子的一條信息:「這是給你的定心丸,就想讓你知道這其實也沒多大事。總之,你先安心養病吧,重點檢查下你那顆腦袋,別出什麼故障就不好了。我先忙,回頭聯繫!」
我連發信息問他那照片到底怎麼回事,可他那邊卻再也沒什麼動靜了。
接下來的時間,羅敏幾乎寸步不離的守着我。我知道她心裏挺不耐煩,不過看在耗子的面子上,也沒太給我臉色看。
下午做了腦電圖,又順便把全身能檢查的地方都檢查了個遍。所有結果出來都沒問題,腦袋似乎也沒出什麼故障。
吃過晚飯,羅敏打了個電話,就自己離開了。
我猜她必定已經向耗子匯報過我的體檢結果了。果然才剛過了幾分鐘,手機響了一下,耗子又發過來一張圖片,同時附有一條信息:「上張圖算是給你熱身的,現在這張才是真相。」
我有些茫然的等着圖片在我眼前慢慢打開,然後毫無防備的,就在那張打開了的圖片裏,見到了一群全身鮮血淋漓的人。
粗看上去,這簡直就是上一張圖片的非主流處理效果而已。
比如在上一張圖片裏,那是一群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她們臉上都帶着陽光滿滿的笑意,集體站在一個春光明媚的樹林裏拍照。
可是在後一張圖片裏,這群人卻忽然變得鮮血淋漓,並且每個人臉上都帶着一種詭異而血腥的笑容。圖片的背景也隨着改變為了一片荒涼的墓地,墓地周圍則是一片黑暗如墨的夜色。
我正要撥電話過去,耗子自己打過來了。他頭一句是問候我的腦袋,我跟他講真沒事了,又問他那兩張照片到底怎麼回事。
耗子苦笑了一下,「讓你別再管王權貴的閒事,別再天天念叨着那支小參。這下好,你總算是把全世界的惡鬼都給招來了。」
「全世界的鬼?」我自然不會相信耗子這一說法,「莫非這些鬼還有個『鬼協』、『沙龍』什麼的?時不時舉行個聚會,合合影,聚個餐?請問這是要有多未泯的童心,才能編造出這麼『哥特』的情節啊?」我不屑的笑了一下。
耗子沉默着,沒接我的話。
我只好又問:「你不會恰好認識方天琪和余嬌吧?不然你手裏怎麼會有她們的照片?」
耗子顯得很平靜:「我不認識你說的這兩個人。」
我心裏有些着急,「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耗子顯得很平靜:「我先給你第一張照片,是不想你檢查身體時有什麼影響。現在給你第二張,是想讓你心裏有個防備,至少在我回來之前,不要去見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也不要近距離接觸任何陌生人。」
我還想說話,耗子卻匆匆說道:「好了,我真得忙了。你有什麼事找羅敏,我會儘快趕回來。」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我怔怔的坐在床上,頭腦里一片混亂。
過了不到兩分鐘,羅敏又回來了。她剛才顯然是有意避開我跟耗子的電話,現在則依舊回來坐在我床邊看書,不說一句話。
先前我還一直抱有一線希望,猜想方天琪的變化,很有可能只與她先前間接接觸過王權貴有關。如果真是這樣,至少所有的事情都還有迴旋的餘地,但現在看來,事情已經不可能如我想像的那麼簡單了。
至於方老太太,她應該確實是對方天琪的事情一無所知,不然也就不會明知方天琪在家,還放心大膽的開門讓我進去,並在事發當時就選擇了報警。
這時我又想起了方天琪的臥室——那間收拾得異常規整,完全不像有人在住的房間。
我當時以為這對父女這麼安排,只不過是為了讓方老太太完全看不出方天琪生活在裏面的痕跡而已。
可現在我也越來越懷疑,或許方天琪自始至終就沒住在那間臥室里。
出院前一天,方岳竟然來醫院看了我。不過他並沒有直接跟我照面,而是趁我午睡的時候,給羅敏塞了一點錢,讓她去支付剩下的醫院費。
羅敏把錢交給我的時候,跟我說方岳要她轉告我,讓我不要再去糾纏她女兒,她女兒以後都不想再見到我了。
我有些惶惑,但轉念一想,人家說的也沒錯,我確實是在糾纏他女兒。雖然是種非典型性糾纏,但終究還是糾纏了。只是以後不是她女兒想不想見我的問題,而首先是我本人實在是不想再見到他女兒了。
可是緊接着,羅敏又轉達了方岳的另一番話。她說方岳告訴她,我大概是追他女兒太辛苦了,心靈上受了些刺激,以致產生了一種類似臆想的症狀。
此前眼見追他女兒不成,已經成天散佈謠言說他女兒是鬼,現在腦袋受了傷,只怕以後會說得更厲害,所以要羅敏幫看着點,不要讓我弄到中傷他人的地步,那樣事情就不是很簡單了。
羅敏轉告的一番話,讓我半天回不過神來。
有那麼一個瞬間,甚至連我自己都開始懷疑,我是不是真的相思成疾,因愛成恨,把人家好端端一個大家閨秀想像成了女鬼,以此平復內心求之不得的傷痛和忿恨?
可是很快的,我就不得不佩服起方岳救女心切的這點小手段了。他一定是怕我出院以後會說出真相,於是先給我擺了這麼一道,一來也算威脅,二來則是讓我此後所有的話都成為一介**絲中傷夢中情人的說辭。
他確實夠狠!不過,這也恰好證明了方天琪確實有問題,而方岳自始至終都是知情人。
那個深夜,我再次輾轉難眠。
夜裏大概一點半鐘的時候,有個護士走進病房來。我當時已經不需要打針,也不需要再換藥了,我不知道護士還要進來做什麼。
我微閉着雙眼,看着護士小心翼翼走近我。這時,窗外有車燈忽然閃了一閃,光亮里,我卻見到了一張蒼老而佈滿皺紋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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