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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的極快,蘇氏桑榆的逝去仿佛還在眼前。
農曆三月,已是草長鶯飛,即使空氣中還有些清冷,也已經暖和的讓人快穿不住夾襖了。
正月里的迎春花,二月的蘭花,三月的桃花、梨花,這會兒宋氏的院子裏已經盛開了大片的桃花,即使還不是最燦爛的時候,卻也十分繁茂了。
「就要到日子了呢,真快……」
栩桐穿着十分簡便的衣衫,褪下了花盆底子鞋,只穿了雙綿軟的繡花鞋,正對着一長溜兒的細竹筍流口水,到底是自己種的才放心,看着這些竹筍鮮嫩的,真真是誘人的緊。
盼兮卻是急的直跺腳,主子偏要穿這漢化的衣衫,主子爺很不喜歡呢。在主子爺的眼中這是不講規矩的象徵,主子怎麼就能不在乎呢?
「啊?主子,您剛才說什麼?奴婢沒聽清,主子……」
栩桐沒答話,盼兮也沒再問,兩人都是沉默,只直直的看着一溜兒的竹筍,心中的想法卻是一點兒也不一樣。
「啪嗒」的一聲兒,無竹居的大門被人從外面猛的推了開來,看見蹲在小竹林邊兒上的栩桐和一直焦急的站着的盼兮,就直直的沖了過來。
「哪裏來的小蹄子?!一點兒規矩也不講!主子身邊是你隨意就能衝撞的?!急哄哄的到底什麼事兒啊?!跟我說吧,一會兒我會回主子的!」
分府出來之後地方也大了,人當然也就多了,每個主子身邊伺候的人也增加了不少,栩桐這邊兒就新來了兩個二等的,八個三等的,還有打掃的小丫頭、婆子若干,有時候就連栩桐都搞不清楚誰跟誰。
盼兮是宮裏出來的,又是經過了四阿哥的培訓的,自是最講究規矩,看着這些新來的當然就十分的不滿,跟她們說話的時候向來是橫眉冷目的,因為還在觀察和考驗中,所以栩桐也不曾制止。
「主子!咳,盼兮姐姐,盼兮姐姐,宋格格那邊兒,那邊兒發動了!」
栩桐正放在一根兒竹筍上的手一用力,一根兒鮮嫩的竹子就斷了開來,鮮嫩的汁液流了出來,看起來十分的新鮮。
「主子,輕着些,小心傷着手,主子!~」
盼兮趕緊蹲下,捧着栩桐的手細細的端詳,也顧不得教訓不懂規矩的小丫頭了。
栩桐的手無意識的緊緊的攥着那鮮嫩的竹筍,腦中不時的划過宋氏那比平常人要小的多的肚子,宋氏這就要生了?!
「我沒事兒,走吧,換身兒衣裳,然後咱們去桃閣。」
宋氏這一胎保的艱難,雖然四阿哥也下了力,可是架不住烏喇那拉氏不配合,烏喇那拉氏作為直屬上司,對於這個孩子並不心存善念,那這個孩子能保住當然並不容易。
烏喇那拉氏要的是一個孩子,跟四阿哥的所求本就不同,四阿哥求的是健康的、活潑的、能順利長大的孩子,而烏喇那拉氏求的是一個虛弱的、病歪歪的、不會對她以後的孩子造成威脅的病秧子!
孩子到底是保住了,卻是失去了該有的健康,一個在額娘的肚子裏就不甚活潑、虛弱病弱的孩子,能長大的幾率幾乎為零。
栩桐在桃閣的大門外就聽見了裏面撕心裂肺的嘶喊聲兒,丫鬟婆子來來往往鴉雀無聲、規矩守禮,而坐在院子正中央的赫然就是今兒正好不曾出門兒的四阿哥。
「給爺請安,爺萬福金安。」
「給福晉請安,福晉萬福金安。」
對於四阿哥會選擇坐在院子裏,而不是屋子裏,栩桐有些詫異,但是這並不妨礙她恭聲請安,即使並沒有人搭理她!
四阿哥大刀闊斧的坐着,烏喇那拉氏當然也不會自討苦吃的站着,所以比栩桐來的早的武氏和大小張氏也都坐着,栩桐也就直直的往武氏那裏走去,直接坐在了武氏讓出的位子上,微垂着眉眼裝雕塑了。
「爺~婢妾來晚了,爺~請爺責罰~爺~」
不管宋氏叫的是多麼的驚天動地,太陽還是順着正常的運行軌跡東升西落,當艷麗的太陽漸漸的爬上了高空的時候,宋氏的呼喊聲兒已經比剛才弱了許多了,正是緊張的時候,偏伊氏挺着個肚子,扶着小丫頭的手搖搖晃晃的來了。
栩桐就是不抬頭也能知道,這會兒烏喇那拉氏的臉色肯定是不好看!一個小妾正在屋子裏生自家夫君的孩子,另一個卻明晃晃的挺着肚子打到臉上來了!
眼看着四阿哥的臉色微變,不等着四阿哥開口,烏喇那拉氏直接站起了身,拉過了伊氏思璇的手,一臉的寵溺和責怪,「你怎麼來了?肚子也不小了,怎麼就不知道注意呢?要是閃着肚子裏的孩子,可就是妹妹的不是了。」
看也不看因為她站起來而不得不站起來的栩桐等人,只是殷切的望着伊氏的肚子,據說,這裏面可能是個小阿哥,「快,宜畫,給伊氏搬個凳子來,讓伊氏到這邊來坐,這太陽明晃晃的,就是不太熱,也要注意小阿哥啊!」
「老實坐着吧,沒事兒別瞎參合。」
四阿哥只是淡淡的瞅了伊氏思璇一眼,說的話也不怎麼動聽,伊氏思璇也是個聰明的,知道這事兒討不到什麼好處,只能乖巧的坐着,心中一陣陣的憤恨,她以為爺能跟着她離開的,沒想到竟然也被留了下來,她的身子正是嬌貴的時候,又懷着爺的小阿哥,這烏喇那拉氏就如此妒恨嗎?!
「你也別怪爺說話不好聽。不是本福晉說你,你這身子向來虛得很,養了好久才讓太醫鬆了口,這好不容易健康些了,你不好好的顧着小阿哥,偏跑過來做什麼?本福晉不是讓人去通知你了,讓你不用來了嗎?」
伊氏再聰明也改不了宮女出身,身邊沒有一個能依靠的,也沒有眼界寬的教養嬤嬤用心伺候,當然,就算是這會兒給她配上了,她也不敢相信的。
「福晉,婢妾,婢妾……」
所以伊氏註定了鬥不過烏喇那拉氏,因為烏喇那拉氏有整個烏喇那拉府支持,而伊氏卻沒有娘家。
「你呀,你呀,偏就是講規矩,這會兒哪是講規矩的時候?!孩子最重要的!」
聲音雖然低,可偏就讓周圍的這一圈兒人都聽的清清楚楚,果然,隨着烏喇那拉氏的幾句話,四阿哥一直緊皺的眉頭都放鬆了些,可見對烏喇那拉氏這個嫡福晉是挺滿意了。
四阿哥和烏喇那拉氏都不走,栩桐等人自然也不好先行離開,這會兒正是駁表現的時候,一個個的都裝的十分的老實,臉上還要不時的閃過恰到好處的擔憂和期盼,至於盼的是什麼,就沒人能猜到了。
日落日升,不知不覺大家就陪着熬了一天一夜,吃飯也不過是隨意的對付了兩口,伊氏已經不是第一次輕撫肚子了,栩桐把伊氏的難受都看在了眼裏,可是卻沒有了提醒的義務,這是伊氏自找的,再來之前,她就應該想好了後果。
當十六日的太陽剛升起的時候,隨着一聲兒微弱的啼哭聲兒,四阿哥府上的第一個孩子降生了。
「給四爺和福晉道喜,是個小格格,母女均安。」
栩桐也隨着湊上了前去,這個孩子比一般的孩子還瘦小、還虛弱、還奄奄一息,要不是那一兩聲兒微弱的啼哭聲還表示着她的生命,栩桐都要以為這是個死胎了,她從來不曾見過如此乾癟的孩子,就是她那龍鳳胎的弟弟妹妹也比她大些!
「爺知道了,抱下去吧。都好好照顧着,要是小格格有任何差錯兒,爺就拿你們試問!」
四阿哥不是不失望的,當他聽到產婆說是個『小格格『時,他還是抑制不住的失望了,即使早就通過陳太醫知道了宋氏肚子裏是個小格格,可是他總是還抱着一絲的希望,他想要有個兒子,而不是如此虛弱的閨女!
這個孩子叫的比小貓兒的聲音都小,他甚至懷疑這個孩子能不能養得活?!宮裏養不大的孩子多了去了,就像是皇額娘的那個小公主,即使皇額娘那么小心、那麼周全,她還是很快的就去了。
看着四阿哥拔腿就要離開,伊氏思璇到底是不甘心,她陪了這麼長的時間,爺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這怎麼能讓她高興?!「……爺?」
四阿哥頭也沒回,只是微微的頓了頓身子,卻還是腳下生風的快速的離開了,「都下去歇着吧,沒事兒別出來瞎轉悠,省的驚了小格格!」
「是,爺,恭送爺,恭送福晉。」
栩桐搭着盼兮的胳膊,回了頭遠遠的眺望那個仍舊被緊緊的關着的房門,宋氏秀蘭就在裏面,她剛給四阿哥生完了孩子,可是四阿哥連產房的門也沒碰,甚至沒抱一下那個小的可憐的孩子,直接就離開了。
這一大片的粉色桃花飄落,一地的嬌嫩,可是門庭蕭索,又有誰放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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