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意氣用事。你們搞的那個什麼乾姐妹,本身就建立在利益基礎之上,利來則往利盡則散,靠不住的。」
陸臨松板着臉訓道:「小晴,我和你說過多少遍了,少搞圈子,照顧好家庭,照顧好孩子,給元朗當好賢內助,這才是你的本分。」
「現在的形勢你不是不知道,腐敗問題已經到了動搖執政根基,影響社會穩定的嚴重地步。」
「高層三令五申加大反腐力度,就是發現問題到了必須解決的迫切性。別以為你們所作所為能夠逃脫火眼金睛,你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早就被人家了如指掌。」
陸臨松放下茶杯,深有感觸地說:「人是感情動物,誰都不例外。想當初,經過十年亂象,老幹部們重新出來工作,對子女管教難免鬆懈。」
「因為那批孩子遭受的痛苦和折磨,比普通人家還要嚴重還要深刻。所以,他們對孩子心存愧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過且過。」
「也就從那個時候開始,陸續出現打着父輩旗號做生意的二代子女。由於父輩關係,他們很容易拿到批文,轉手倒賣,獲取巨額利潤,由此搖身一變,成為富甲一方的富翁。」
「加之當時有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政策和號召,加速推進這種行為的蔓延。時至今日,你們這些孩子,各個腰纏萬貫,錢對你們來說,不值一提,連數字你們都懶得理會。」
「你們享受的不是金錢帶來的物質享受,而是由此衍生出來的特權膨脹。就說你吧,我都能猜出來,你現在的財富積累,你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
「你不是不願意知道,而是不在乎。其實不只是你,估計你們這幫人基本上都這樣。」
白晴驚詫的看向父親,這是陸臨松第一次和她談論這種話題,並且句句在理,字字精髓,分析得頭頭是道。
厲元朗對此早就心存顧慮,於是插嘴說:「爸爸說得對。白晴,我早就提醒過你,錢這東西,夠用就行,何必成為金錢的奴隸?」
「爸爸,我有個建議,白晴不是搞慈善麼,把她的錢陸續捐出去,回饋給社會,給予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您意下如何?」
然而,陸臨松卻把臉一板,指着厲元朗的鼻子說:「幼稚可笑。」
這一下,反倒把厲元朗驚得不知怎樣回答了。
陸臨松繼續道出其中原因。
「第一個,你捐出去了,別人怎麼看?是表揚你的特立獨行,還是把你自己推向他們的對立面?」
「其二,這樣做,恰恰向外界,特別是在民眾間產生我們高級幹部子女以特權獲取巨額收入,從而引起民眾強烈不滿和深度怨氣。」
「第三,我知道小晴,別人就不知道麼!難道他們就沒有我陸臨松風格高尚嗎?這是動一發而牽全身的行為舉動。」
「大家全都看在眼裏,不為所動的根本原因在於,這裏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你做了,大家就在同一個戰壕里,相互間都有看得見、抓得着的把柄,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全好。」
「你沒有把柄可抓,別人就會警惕你,疏遠你,繼而針對你。」
「等於你破壞規矩,必然成為眾矢之的,別人攻擊的靶子。何況,誰有多少財富,不過是你現在具有掌管這筆財富的權利,並不能保證你終生擁有。」
「財富在權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就如你先前參加音樂會的情況,你不以為然的做法,恰恰破壞別人擁有的特權。這也導致你出事之後,同情你的人少,反對你的人居多。」
「元朗啊,社會在進步,人的思想也會隨着社會發展而產生變化。不是簡單而是複雜了。」
「當物質生活匱乏時,大家都窮,容易建立更高的信任關係。而生活質量提高,出現貧富差距了,自然而然會有這樣那樣的不平衡心理。」
「有人說,我們的社會戾氣重了,其實根本就在於,是貧富間巨大落差造成心理方面的失衡。」
「我們提出共同富裕,這只是一個口號,真正實現起來任重道遠。」
「現在只能在某些方面修修補補,盡力而為。我沒做好,只得把這項艱巨任務交給勁峰同志這一屆,還有你們這一批的年輕人。」
陸臨松靠在椅背上,渾濁的雙眼望向遠方,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一見他這種狀態,厲元朗知道談話時間結束。
和白晴眼神示意,悄悄離開返回樓里。
「每次和爸爸聊天,我都獲益匪淺,收穫良多。」這是厲元朗在房間換衣服時,對白晴發出的感慨。
「那是自然。」白晴拿出乾淨半袖幫他穿上,輕輕撣着衣服說:「爸爸不遺餘力的向你灌輸這些,是想把你的政治格局提升到一個相對高度。」
這點厲元朗不否認。
岳父最近和他說話內容越來越尖銳,越來越有深度。
以前給他的感覺,岳父很能繃着,大多數點到為止。
現在變成這樣,他心裏當然舒服。
可仔細想來,大有岳父身體欠安,想在頭腦清醒時,把該說的都說了,以免今後沒有時間,也沒有這個能力了。
一想這些,厲元朗神情略顯低落。
要不說白晴聰明睿智,一眼看穿厲元朗的心思,「放心吧,爸爸身體不錯,各項指標都正常,你不用擔心。」
厲元朗糾正說:「我不光擔心爸爸,還有你。你所說的針對於靜,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怎麼說,人家也是高幹之後,做事不要過分,以免造成不好局面沒法收場。」
提到這事,白晴緩緩坐下,揚臉看着厲元朗,玩味說:「老公,細論起來我們是生活在兩個不同圈子裏的人。」
「你有你的官場圈,我有我的生意圈。共同點是,我們身後都站着一棵參天大樹,不同點在於,規矩有差異。」
「她們公認我是大姐,不止我歲數比她們大,還有我行事風格和主觀決斷,是她們難以企及的。」
「這段時間,我一直生活在楚中,難免和姐妹們聯繫少了,關係有些疏遠。可於靜仗着有於勁峰的關係,還有廉明宇正處在蒸蒸日上的勢頭,把你壓得死死。」
「在多個場合,說出一些難以入耳的話,表現出囂張跋扈的一面,弄得我都不認識她了。」
「這還是那個跟在我身後,以我為尊的小妹妹嗎!所以我們聚會見面時,我試探她幾次,她終於難掩狂妄,對我表現出傲慢和無禮。」
厲元朗眉頭一皺,驚問:「你是怎麼反擊的?」
白晴嫣然一笑,伸出右手的五根手指,在厲元朗眼前晃了晃,「一個這玩意就夠用了。」
「什麼,你打了於靜!」
萬萬沒有想到,白晴竟然出手扇了於靜耳光。
這是厲元朗不能理解的行為。
於靜的身份,她背後的關係,別人巴結還來不及,白晴反其道行之,公然在姐妹面前動了粗。
「很意外麼!」白晴反問,「千言萬語不抵一個動作。對待不爽的最好回擊方式,往往簡單粗暴。震住於靜的同時,其他人也會忌憚。」
「我當眾扇了於靜嘴巴,打在她臉上,震懾別人心理。誰敢公然挑戰我,這就是下場。」
「老公,你一定認為,我打了於靜,於勁峰會怎樣想。這可就是你思想簡單了。」
厲元朗接過話茬,搖頭說:「你把我看得太差勁了。於靜指定不會說,估計會通過別人之口傳到於勁峰耳朵里。」
「於勁峰知道了,只會訓斥於靜,說她不懂事。一個耳光會把他和爸爸推到對立面上,對誰都沒好處。」
「合作大於對抗,尤其在極為複雜的形勢下,他需要爸爸支持。同樣,爸爸也不想更不會和他產生針鋒相對的不愉快。」
「大方向確立,期間各種小衝突小矛盾都會圍繞這個方向,不會出現偏差。做到這個位置上的人,大局觀總是有的。」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厲元朗反倒有了一種揚眉吐氣的輕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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