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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會面交鋒,卿君偶爾會亂了分寸,所以不得不謹記「心動則智損」。他則始終平靜清醒。雖舉止輕浮,但張弛有度。即使偶有親昵,也收放自如。
現下,他大放厥詞,字字句句彰顯着強烈的佔有欲,作為女強人的卿君按理說應當反感。可是,她卻莫名蕩漾起一絲柔情,她隨即便對自己這般心思表示不屑。
正當自己不知如何應對他時分,一位侍者小哥敲門求見。
是明軒,江浸月身旁的那位先前很不待見卿君的侍者。今時今日這般光景,又恰巧遇見夜無儔在她房中,他便越發不待見卿君了。敷衍的行了禮,道:「二公子着我為小姐送來些安胎補品,望小姐笑納。」
說完將三五件用牛皮紙包裝好了的盒子放置在卿君面前的茶桌上,鄙夷的打量了夜無儔,便轉身告退。
夜無儔無端燃起的怒火便愈加繁盛,掌風一掃而過,那些名貴補品便應聲倒地:「本王的骨肉,倒要些外人費心!」
卿君嗤之以鼻,「王爺言之鑿鑿,貌似你我當真已然夫妻之實了一般。」
夜無儔欺身而下,手支在卿君面前茶桌上,目光貪婪,徐徐緩緩道:「你信不信本王現下便將缺失的那茬補上。」關節凸顯的手指依次在桌案上敲打出動人心魄的音節。二人俯仰之間,高下立判。
當然,那日什麼也沒有發生。較之於她鮮美的身體,卿君知道,這位隱忍的王爺貪圖更多。
此刻她已然坐在前往平陵的轎子上,正吐得昏天暗地,奄奄一息。
懷中抱着一壇酒——她心心念念的桃花釀。
生平並不喜杯中物。白的紅的啤的,除非應酬,否則絕不沾染分毫。她需要在條件許可的狀況下隨時保持清醒,來應對所有突如其來的狀況。
穿越來這西涼古國,她便下意識將這視為一場不期而遇的旅行。所有旅行的本質便在於逃離,逃離所有熟悉的、既定的、宿命的。卿君便也安逸沉溺於這醉生夢死的歡愉。況這桃花釀的確要比現代工業化大生產的產物要細膩、綿柔、有人情味兒!
那人遣煮鶴將這壇酒交付過來的時候,卿君委實吃了一驚。煮鶴依舊「冷艷」得緊。一隻手穩穩噹噹便將一壇酒遞至面前,另一隻空蕩蕩的袖管桀傲的在四月的荷風中飄蕩。仿佛連旁人的憐憫也嫌可恥多餘。
「爺交待:只怡淺酌,切莫貪杯。」卿君懷疑煮鶴是否傳染上了夜無儔那廝的習氣,牛氣沖天。
給子衿使了個眼神,她便溫順收納下那壇主子中意的美酒。
卿君雖望着那酒罈猛咽口水,但思及上回同夜無儔的峰會自己以弱勢失利收場,今兒在那人家僕面前非得重拾往日威風不可!
「喲,這七王爺送個禮還附加霸王條約,好不新鮮!」
煮鶴卻仿佛沒有聽見卿君這句含沙射影的話,氣勢愈發看漲:「爺還交待了,如今這樁婚事唯一的憾事也完滿了,二小姐宜安守本分,忠貞待嫁。」
自己的玩笑一句——「若當真要給這樁婚事尋個什麼不妥之處,便是往後很難喝到這青川的桃花釀了……」,他也記了個實在。雖未挽回自己的頹勢,但內心卻受用的緊。
閒暇時候,卿君便命人尋摸來相關史冊惡補平陵常識。
具西涼地質大神——裴道元所著的《山海經注》所描繪,西涼的版圖自橫亘東西的棄疾山脈被一分為二。往北即是被北方胡狄侵佔的北嶺半壁江山。往南便是偏安一隅的小朝廷。西涼南疆之中,帝都西京居於中間,四周間或分佈各個軍閥財團。西京東北方為「平陵」,榮國公蕭伯殷主事。平陵與帝都西京邊境有一山名曰「蒼山」。自西北向東南方向延伸,猶如天然屏障,將兩大勢力圈隔斷。
平陵與胡狄所佔之地直接接壤。榮國公對於野蠻兇悍的胡人一貫避其鋒芒,「量平領之力,結與國之歡心」,極盡賣國求榮之能事。翻閱《平陵志》得知,蕭伯殷此人膝下一子二女。長子,蕭佑君,勇猛匹夫一枚,在西京為質。長女蕭儀君,蕙質蘭心,二十又七仍待字閨中,經商能手女強人。她審時度勢,深知亂世之中「下層基礎」、經濟實力的重要性。建議其父合理利用其地理優勢,大力發展與胡人的雙邊貿易,積累了一筆可觀的財富,以填其父酒池肉林、夜夜笙歌的奢靡欲壑。
由於蕭儀君更能貼切了解其父的需求,所以自然對其喜笑顏開。而蕭佑君整日喊打喊殺的匹夫作風則深為其年邁志衰的老父所惡。故而平陵境內皆知榮國公喜女不喜子。兄妹之間、父子之間皆是嫌隙漸生。
榮國公對於女兒蕭儀君多為倚重。命其掌管小金庫鑰匙,分配予奪,好不威風。而長子悲壯、慘澹、不得志的人生則令人潸然。
夜無儔此番着封恬護送卿君回娘家,安份待嫁,等着一個月後,自己的如意郎君踏着七彩祥雲,迎娶她過門。
隨即便開始了顛簸悲催的旅程。
出了平南王府的大門,顛了近兩個時辰才到青川邊境。其間卿君吐了七八回,古人坐慣了轎子,自然不以為卿君實乃「暈轎子」,還一個個都以為她是妊娠反應厲害。
吐得七葷八素間,隱約聽見馬蹄聲靠近了轎子,有人對着子衿低聲細語了幾句,旋即子衿便掀起轎簾,遞上一碟梅子。子衿嬌聲細語道:「封將軍遣奴婢送來梅子一碟,給小姐壓壓驚。」
卿君撿了顆梅子,正預備送到嘴裏,抬眼便見着子衿低眉垂眼、霞飛雙頰,一副「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的開」的模樣。卿君下意識望向花轎外,只見一人一騎,絕塵而去,徒留一個颯爽利落的背景。
子衿低着頭為卿君端着碟子,並不安分的用餘光斜視,目送封恬離去。這可是高難度動作,可子衿直至看不見人影聽不見馬蹄聲了,還遲遲捨不得收回目光。
卿君吃完幾顆梅子,稍稍好點了,見着子衿這般有趣的造型,嘆道:「少女情懷總是春啊!」
子衿抬頭見卿君正意味深長的瞧着自己,尚且懵懂無知呢。卿君眉毛朝着封恬離去的方位輕輕一挑,揶揄道:「想瞧便出去瞧仔細!」子衿繼續裝糊塗:「小姐何出此言?奴婢正經服侍小姐要緊!」
卿君笑:「去罷,左右不過幾顆梅子,我自己還吃得,不用伺候!切莫誤了你的大事!」卿君笑看着子衿被她逗的面紅耳赤的退下了。心想,孰知二十一世紀的員工素質覺悟可沒有這般高了!偶爾加個班都要喊天喊地,沒人權、沒時間逛街、沒時間陪男友、沒時間帶小孩……一個個的口號倒是層出不窮。青川與平陵一衣帶水,這水,便是「淮水」。花轎行至淮水邊便是青川與平陵邊境了。一行人又改走水路。在淮水上逆流漂浮了三四個時辰,到達了平陵境內,又改乘花轎。這跋山涉水的長途旅程,叫卿君情何以堪! 剛開始,卿君還耐着性子,乖乖呆坐着。然則這一個時辰復一個時辰,動如脫兔的卿君可如何能熬過?遂招來了子衿、子佩,百無聊賴問道:「你們這兒有什麼解悶的法子嗎?」於是乎,花轎內開始不亦樂乎了:拋石頭、鬥百草、嗑瓜子、猜枚……這麼樂着,也不覺着旅途難耐,兩個丫頭也漸漸玩開了,亦不再琢磨這小姐越發開朗起來了。轎外響起了一聲男子清冷的聲音:「前方即是平陵!」卿君估摸着這必定是封恬在說話,因為她看見子衿臉上又開始紅霞紛飛了。取笑了她一陣兒,卿君開始掀開轎帘子,窺探着傳說中自己的身體生長的地方。
這平陵的空氣微甜,不愧為自小生長的地方,這兒的草木空氣都無比契合這具稚嫩卻飽經滄桑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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