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把李恆嚇了一跳,慌忙蹲下身子問:
「老勇,你怎麼了?可別嚇我,是哪裏不舒服麼?」
張志勇半死不活地說:「要死了要死了,難受死了,我這心裏忒不得勁。」
李恆聽得怔了怔,隨後鬆口氣坐其旁邊。
張志勇鬱悶地仰天大發牢騷:「媽的啊!靠啊!這賊老天不公平啊!從小你就長得比我好,成績比我好,還受女同學歡迎。
這些我雖然眼紅,但都認了,誰讓咱們是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兄弟嘿!」
話到這,他頓了頓,一臉悲傷地吐苦水:「可是可是,咱們天天一起耍,你耍着耍着成作家了,這還能怎麼玩?
我就算回家把那死老頭子嫖娼的錢全偷了,也沒你多啊,也玩不到一塊啊!」
李恆眨巴眼,問:「落差感來了?」
張志勇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落差個雞兒呀落差!你在珠穆朗瑪峰上,我在馬里亞納海溝,你是站着撒尿,我是趴着吃屎,這媽媽的已經不是落差了,是鴻溝!」
「哈哈哈…」李恆大樂。
張志勇氣得跳起來雙手掐他脖子,唾沫橫飛地抱怨道:「還笑,笑個屁啊笑!就沒點同情心。」
李恆指着河對面的飯店,「我請你下館子。」
張志勇說:「一肚子窩囊氣,不餓!」
李恆說:「吃紅燒肉,吃乾鍋鴨,還點魚。」
張志勇吞了吞口水,「老夫又不是沒吃過,不去!」
李恆說:「這個月生活費我包了。」
張志勇崴手指算了算:「你大爺的!這月就一禮拜了,窮裝大方。」
聞言,李恆起身一腳踹翻他,「算了,這不吃的、那不吃的,愛吃不吃,我得回去請肖涵吃飯了。」
張志勇從地上爬起來:「誰?你請誰?」
李恆回答:「肖涵。」
張志勇嘴巴大張,震驚地能塞下一頭牛:「你不是喜歡宋妤?什麼時候又同肖涵勾搭上了。」
李恆伸個懶腰:「有句話你聽過沒,冤家宜解不宜結,我和她世紀大和解。」
張志勇像吃了屎一樣接受不了,不!比吃了屎還難受:
「放狗屁!你要是能追上肖涵,我把這資江水喝乾!」
旁邊一路過的老頭聽了說:「小伙子,資江水我年輕時候喝了三次都沒喝乾,不要逞能。」
張志勇大聲回話:「大爺,我兄弟是大作家!」
這回答的什麼跟什麼啊,牛頭不對馬嘴,老頭咕嚕一聲就走遠了。
李恆去路邊雜貨店買兩汽水,丟一瓶給他:「就不能幫我保密?」
「保密能讓肖涵這種級別的女生甩掉你嗎?」張志勇站在河岸邊,雙手放嘴邊呈喇叭狀大聲嘶吼:
「我兄弟是大作家!」
緊趕慢趕回到學校,張志勇不死心梗個雞脖子問:「吃飯真不帶上我?」
李恆反問:「我和肖涵邊吃邊聊,說不定還眉目傳情,你難道在旁邊像塊木頭干坐着?」
「艹!」
張志勇破大防了,一路罵罵咧咧回了學校,他要去找柳黎打籃球,他需要狠狠發泄!
特意買一瓶汽水,一路小跑來到隔壁教學樓206班,李恆一眼就看到了座位上的肖涵。
旁邊還有楊應文陪着。
此時教室就她們倆,顯得無比空曠。聽到門口有動靜,楊應文率先轉頭過來。
接着她起身收拾筆墨,嘲諷李恆說:「看來我的使命完成了,得走了,就不礙眼了。」
李恆假模假樣發出邀請:「現在是飯點,要不一起吃個飯?」
沒想到楊應文又一屁股坐下去:「好啊,吃就吃!等會我不說話就是了。」
聽到這話的李恆一臉便秘,讓你嘴賤,讓你嘴賤,恨不得一巴掌呼死自己。
肖涵回頭看看他,又看看閨蜜,抿嘴甜甜笑着,左右是自己人,好心為難。
李恆坐到楊應文對面,打着哈哈道:「老抹布,改日我再請你,今天找肖涵有點事。」
楊應文本能地想懟一句「你能找肖涵什麼事?不會佔偏宜吧?」,可一瞧好友那心甘情願的樣兒,她就有點無力,最後眼不見為淨,抓起一本書直接走了,招呼都不打聲。
礙眼貨一走,教室瞬間只剩下兩人了,不經意互相望着,肖涵臉上浮現出一抹嬌羞、混雜害怕,還有點點窘迫的神情。
她儘量讓自己自然起來,努力打破尷尬局面,抿嘴笑一下,沒笑開,再抿嘴,終於笑出來了:
「哦,那個,李先生…,沒想到您真會來。」
剛說完,她就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下來:妮子!你怎麼能把心事暴露出來了?鎮定!矜持!
李恆笑了笑,露出好看的牙齒:「這麼說,你一直在等我?那應該也沒吃飯的吧?」
肖涵有點兒慌,懊惱自己不爭氣,一失足成千古恨啦。
她好想笑吟吟地說「我吃了,我吃了來的,您不用客氣」,但又怕他聽了直接走人,於是只得強裝落落大方點頭:
「還沒吃,現在還不太餓。」
李恆站起身,說:「可我有點餓了,要不我們先去飯店點菜,一邊等,一邊聊?」
肖涵再次告誡自己不能慌,順勢點頭說:「那就不好意思啦,讓您破費了。」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教室,在樓道拐角處時,李恆忽然發現自己鞋帶鬆了,剛停下準備繫鞋帶,沒曾想後背被她撞了一下。
霎時,他整個人在樓梯間左右趔趄,差點崴到腳。
見狀,肖涵急急忙忙跟下來扶住他手臂,滿是歉意說:「對不住,剛才我轉彎轉急了。」
四目相視,李恆目不轉睛看着她眼睛,過了會幽幽地問:「我是老虎嗎?見到我這麼緊張?」
「哪有,我只是…」話到一半,肖涵再也承受不住他那肆無忌憚的眼神,可憐兮兮地移開了目光。
在這一瞬,她感覺臉發燙,耳朵發燙,燙得嚇人。
她不知道後半段是怎麼離開學校的,麻麻地跟着他踏進老六飯店。
坐在靠後院菜園的包間裏時,肖涵還是有點兒拘謹。
她先是十指交叉像大家閨秀一樣端放在膝蓋上,上半身一直保持挺直,而後又覺得好像有點兒彆扭,小幅度移了移身子,終於在實木座椅中找到了一個舒適的姿勢。
這一套動作做完,她才匆忙抬起頭朝他微笑,看到的卻是李恆一臉的意味深長。
肖涵甜美的笑容漸漸凝固在臉上,她感覺自己有點悽慘,好像一隻儘量掩飾渴望愛情的開屏孔雀,不曾想人家是高段位玩家,自己就跟個透明人似地,悲悲切切的。
窗外射進來一束夕陽,她覺着好刺眼,慌忙偏開了頭。
她竭力想讓自己保持自持,竭力想找點話說,再這樣安靜下去,她快要窒息了。
可對面坐着的是李恆!
是她愛戀已久的honey。
絞盡腦汁都打不破沉默,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難道要說,我初中就暗戀您兒了嗎?難道說我特討厭你和陳子矜在我面前秀恩愛,每次都氣得牙痒痒嗎。
難道說您初一太混蛋了,我看到你都有點懼怕,卻還和你搶凳子。
想起自己帶兩個小姐妹牙尖嘴利地痛罵他時、罵得他頭蒙蒙地找不着北時,肖涵忽地一笑,身心在剎那間徹底放鬆下來。
是我honey又怎麼樣?也沒什麼好怕的嘛,他被我罵得狗血淋頭過。
李恆洗乾淨杯子,給她倒一杯茶,問:「想起什麼了,笑得這麼開心?」
肖涵雙手捧起溫熱的茶水放在手心,脆生生說:「想起一些有趣的往事。」
李恆問:「和我有關不?」
肖涵猶豫一下,禮貌地點點頭:「有。」
李恆來了興致,身子略微前傾:「什麼往事,能不能跟我說說?」
經過幾句開場對白後,肖涵有點適應過來了,喝口茶,潤潤嗓子說:
「其實初一的時候,您成績雖然一般,但很有名,有許多女生在背後議論你。
偶爾還會在路上遇到有人指着你的背影說:看,那就是李恆。」
李恆問:「因為我經常帶人跟別個打架?」
肖涵抿笑說:「算一方面。」
李恆問:「還有呢?」
肖涵露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說:「還有女生說您長的有點兒好看,呃~哈,有點兒好看這詞不是我說的,我只是複述。」
李恆問:「那我留給你最初的印象是什麼?」
肖涵視線下移,盯着他的左手臂上瞧了許久,最後微微一嘆:「應該印記「C」吧。
確實應該是它。
當初我隔着一個大組看你用鉛筆刀一刀一刀割開皮膚,血淋淋的樣子還是挺有印象的。」
話到這,時間仿佛靜止了!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誰也沒說話,包間陷入死寂。
C代表什麼?
兩個人心知肚明。
而陳子矜對肖涵來說,即是閨蜜同學,也是情敵。她們的關係十分矛盾,卻又界限十分清晰。
因為她不信命運。
因為她信奉事在人為。
因為她至始至終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因為她害怕單相思一場「我愛你但與你無關」的愛情。
所以肖涵不會被陳子矜的多重身份給混淆視聽。哪怕是閨蜜,在愛面前,她堅決不讓步。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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