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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功?瀾翠姑娘,這,國家大事,可不能隨便議論啊。」
趙九霄平日裏樂呵呵的,遇上事兒也謹慎得很;他看了一眼瀾翠,又小心地看看四下有沒有別人。
瀾翠皺皺鼻子,倚靠在門上,倒也能看清前後有沒有人,壓低了聲音道:
「我看你這人還算靠譜,不像凌雲徹那小子;這樣吧,你要是想出人頭地,何不去求求傅六爺。」
「傅六爺?」
趙九霄沒聽說過這個稱呼,瀾翠左思右想會兒,乾脆直接報了傅恆大人這個稱呼,看見趙九霄刷白的臉色就覺得好笑。
「哎,我說你啊,男子漢大丈夫,聽見名字怎麼就嚇成這樣。」
瀾翠笑嘻嘻的,戳了戳趙九霄抱着花盆的手臂。
趙九霄這才回過神,結結巴巴的,臉上卻也有壓抑的興奮。
「我,我這不是太興奮了嘛,但,我這求前程,和傅恆大人有什麼關係。」
聽見這話,瀾翠神秘笑笑,她示意趙九霄耳朵伸過來,壓低聲音道:
「你不知道?前些日子,傅恆大人已經被皇上授軍機處行走了,軍機處!你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
趙九霄咽了咽喉嚨,軍機處他當然知道是什麼地方,裏頭的要麼位極人臣,要麼是肱骨之臣。
只要有一代人進去,子孫後代所受福祿無窮匱也。
瀾翠看他這副樣子,就知道這人也是有點見識的,壓低聲音又說了一句:
「今兒傅恆大人准許進宮看望皇后娘娘,你要想求富貴,那你就去傅恆大人跟前試試。」
*
瀾翠又簡單說了兩句,從趙九霄懷裏接過花盆,趕着去啟祥宮給嘉嬪送東西。
啟祥宮靜悄悄的,嘉嬪剛生完永珹沒多久,這會兒殿裏悶悶的,不施粉黛的美人坐在床上,臉上十分憔悴。
瀾翠小心進去行禮,偷偷看了一眼嘉嬪。
她看了瀾翠懷裏的百合花一眼,有些煩躁,問了一句是誰送的;一旁的貞淑趕緊小聲提醒,瀾翠是皇后身邊的人。
玉妍像是才反應過來,哦了一聲像是疲憊至極,讓瀾翠把東西放下就出去,自己好些就去謝皇后娘娘。
瀾翠行禮,放下東西就回去了;啟祥宮一時安靜下來,這會兒慎貴人也不在,說是去找愉嬪了。
玉妍感覺像是被遺忘在這座宮殿裏,頓時有些萎靡。
貞淑知道,自家主兒原先也算是牙尖嘴利,活潑得很,只是生產完後一直萎靡不振,也不知道怎麼了。
她嘆氣,把玉妍稍稍扶起來,誰知道剛坐正,床榻上的人突然默默流淚。
嚇得貞淑趕緊給她擦擦,又忙不迭地哄她:
「主兒,咱們五阿哥已經平安降生了,乳娘也說五阿哥長得好,主兒別難過。」
貞淑有些束手無策,玉妍生產完後無病無災,永珹也是健健康康無病無災的,怎麼自家主兒莫名就難過得很呢。
哄了兩句還是沒什麼效果,貞淑都想磕頭求求玉妍別哭了;然而這時候,外頭直接闖進來兩個人。
玉妍定睛看過去,剛哭過的眼睛有些紅腫,來人一個是玫嬪,一個是舒嬪。
兩個人一個沒文化,一個是才女,怎麼跑一塊兒去了。
*
「在外頭就聽見你哭,怎麼了,孩子病了還是你閒着要哭兩聲,給你的永珹做個哭的榜樣。」
白蕊姬向來有話直說,脾氣也是明火執仗從不憋着;下人請她倆坐下,又端上來兩杯茶。
意歡環顧四周看了一眼,發現啟祥宮都封着窗戶,陽光照過來白刷刷的,很是冷清。
且五月中旬的天兒也是一天比一天熱,封着窗戶又不能用冰,饒是意歡再清冷,也要被啟祥宮這種蒸籠悶成熱皮兒包子。
白蕊姬直接拿着扇子給自己扇風,讓人把窗戶打開。
麗心早就熱得難受,正要樂顛顛去開窗戶,被貞淑瞪了一眼。
「你瞪她幹什麼,這外頭沒風,只有個大太陽,你要覺得有風,你出去站着給你家主子擋擋。」
白蕊姬熱得難受,也看不慣貞淑仗着是陪嫁,橫麗心的眼神,乾脆讓俗雲去把窗戶打開。
俗雲應了一聲,和麗心一起開了窗戶。
果不其然,外頭沒什麼風,只有金色的陽光霎時照耀屋內,把慘白的屋子瞬間染成金黃。
玉妍慘澹灰白的臉色也觸到了陽光,染上了活人的血色,為她本就精緻的臉上了一層暖色的妝,透着生命的活力。
白蕊姬滿意看着一屋子陽光,晃了晃手中的扇子看着玉妍:
「這才對嘛,好好的一個活人屋子,悶的像個棺材,也難怪你懶得起來,擱我不如直接睡過去算了。」
這話多少有點不吉利,意歡有意拉了一下白蕊姬,對方卻撇撇嘴,表示自己說的都是真話。
意歡有些無奈,攏了攏海青翠鳥紋雲峰白的衣裙,她今兒穿的倒算得上有顏有色,尤其是罩着的一層輕紗,走起路來,衣裳上的花鳥活靈活現。
玉妍很是喜歡這件衣服,目光也被吸引了過去,意歡看她目光有了些喜色倒也樂呵,雲白色的扇子輕輕扇了扇風。
「玫嬪姐姐雖然話粗了些,其中的道理卻是真心話。」
「嘉嬪姐姐,妹妹雖然沒生養過,但也知道產後不宜傷懷,姐姐可要為了自己的身子着想。」
意歡難免有些憐惜,女子經受生產之苦,難免性情大變,大多數卻無人問津,只能自己吞下苦澀。
她頓了頓,淡笑着說起乳母懷中的小兒:
「何況,皇上也很看重姐姐和五阿哥,『珹』有美玉之意,看來皇上對姐姐所出的五阿哥寄予厚望呢。」
玉妍聽罷,本來憔悴的臉上洋溢出些許喜色,只是這笑容也只是轉瞬即逝。
白蕊姬看不下去,嘖了一聲晃着扇子繼續道:
「你父親官居上駟院卿,兄弟又授內務府筆帖式,前途無量;現在也有皇子傍身,何苦哀愁呢。」
玉妍聽完這話,有些茫然抬頭看着白蕊姬,手上還拿着一串手串。
白蕊姬看見她這副表情就氣不打一處來,扇子敲了敲桌面道:
「怎麼生完孩子失憶了一樣,不會有人改了你的記性吧。」
雖說是玩笑話,但玉妍也是在腦海中轉了一圈,口中念念有詞說着什麼。
意歡擔心白蕊姬話說的太直白,正要上去看看,玉妍卻突然破涕而笑。
「是啊,我阿瑪是上駟院卿,妹妹說的對,是姐姐才生產完糊塗了。」
玉妍重新坐定,白蕊姬像見鬼了一樣看着她,正要說兩句,外面傳來幾聲「請貴妃娘娘安」。
眾人抬頭看去,一抹玳瑁黃衣裙,綴滿褐色花鳥紋的身影蹁躚進眾人的視線。
幾個人紛紛起身下拜,道了一聲貴妃娘娘金安。
玉妍沒有起身,曦月說了一聲起來吧,手上牽着璟瑟就進來了。
她今天氣色不錯,想來也是從思念中短暫脫身,只是眉目里還有些憂愁。
璟瑟早就好奇了,立刻就跑去了乳母身邊,要看看弟弟;玉妍看見璟瑟這副樣子就忍笑。
「剛才在外面聽了一耳朵,兩位妹妹說的沒錯,你才生產完沒多久,那麼傷心做什麼。」
曦月隨便一坐,端起貞淑上的茶隨性喝了一口;意歡和白蕊姬重新坐定,幾個人都熟識,便也坐着聊聊天。
「嬪妾生產的時候,正是皇后和貴妃娘娘您最忙的時候,沒人來看嬪妾,嬪妾自然難過。」
這話聽起來像吃醋一樣,幾個人用扇子掩着紅唇,不約而同看向曦月和玉妍。
曦月倒是無所謂,把茶杯一擱那兒,眉目帶着笑看着玉妍。
「又胡說什麼,誰不來看你了,難道要我裹着被子跑來看你?」
「貴妃娘娘身子可好了?」
意歡跟着問了一句,玉妍生產的時候,曦月因為思念永璜病了一場,高熱了兩天。
虧得江與彬兩頭跑,一邊照料出宮的永璜永璉,一邊照料貴妃。
「好多了,無妨。」
曦月淡淡笑了笑,病了一場,自己也算看開了。
孩子總要離開父母自立門戶的;只是想到這點,她就覺得剛生完孩子的玉妍怎麼都不順眼,帶着點怨氣哼聲:
「本宮和永璜怕是難得見一次,你這孩子才生下來,有你頭疼的時候。」
「本宮都沒哭,你哭什麼。」
屋內的人都忍不住笑起來,也都感慨孩子長得快,一晃和敬公主仿佛也長大了很多。
然而小丫頭這會兒正在看乳母懷中的永珹,看了一會兒,她坐在玉妍身邊,小臉上也都是喜歡的神色。
「嘉娘娘生的好看,永珹也生的好看,想必永珹長大,是個京城貴女里搶着要的女婿呢。」
屋子裏頓時笑語不斷,曦月被逗得前仰後合,意歡倒是笑的收斂;白蕊姬倒是放肆得多,拍着桌子忍不住的笑。
玉妍笑的臉紅,伸手捏了一把和敬的臉。
「瞧咱們嫡公主嘴裏都說着什麼渾話,日後看你能嫁一個什麼樣的夫婿。」
琅嬅不在,大家也都放鬆得多,說笑了一會兒,玉妍卻看着璟瑟的小臉,幫她整理好鬢邊的碎發。
公主還在長身體,鬢邊的頭發生的越來越快,但也快到了看人家的年紀,不知道還能留幾年。
玉妍也是有孩子的母親了,想到這兒,產後敏感的她未免也有些難過。
「唉,我倒是希望,我命里能有個和璟瑟一樣的公主,那才圓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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