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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濃花瘦輕衣透,寂寞深閨愁千縷
惜春催淚梨花雨,虛度流年聚散苦
春兒苦着臉無意識地用鈎子撥弄着爐灰,為了暖和冰冷的禪房。還在懷念着兒時我倆在盪鞦韆的情景,羅衣輕颺,象燕子一樣地在空中飛來飛去。娥娥紅粉妝,纖纖出素手姿態引起了其他隔壁院落的公子前來爬牆圍觀,我和春兒歡樂的笑聲依山傍林一直蜿蜒曲伸於鳥語花香。羅裳初試,由干盪鞦韆時用力,出了一身散發淡淡芳香的薄汗,額上還滲有晶瑩的汗珠。這份嬌弱美麗的神態恰如在嬌嫩柔弱的花枝上綴着一顆顆晶瑩的露珠。令春兒痴迷不能自拔陷入羨慕*之中,然嬌美的風貌打動了經過的才子,被這突如其來的陌生人為之感到詫異,來不及整理衣裝,急忙羞澀迴避。
欲回房不小心金釵下滑墜地,頭髮散落在綿綿的的細風中,有着無盡的淒涼,藏着無數的悲傷,匆忙惶遽撿起便笑了笑朝着自己的閨房跑去。依着門邊害羞臉紅用手絹掩蓋住自己的面容看了看眼前面若白玉的才子。自從那日起,我慢慢有了情竇初開之意。怎不料卻是朝思暮想的天佑哥,一見如故,情意相投,亦然得到百般深承眷注,始可言情,斷無用情於熟悉人之理。只可惜可嘆門庭若市已成為一方殘容,半縷青絲,幾抹嫣紅,往昔每天依然車水馬龍悄然離去,盛況已衰,銀子流水般地消失,名氣也一日比一日更殘敗。進京負罪的生活顛沛流離,倆家人苦中作樂,同遇患難,交往多了後,彼此都覺得性情相合,常在一處針線談笑,交流苦樂作伴的感受,很快就情同夫妻。春兒想到此處抬起頭,淚流下,哀嘆時光已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憶憶童年時竹馬青梅、兩小無猜日夜相隨的情景,春風又吹紅了花蕊,已身在疼痛而又寂寞難耐的寺廟裏。
若不是春兒自小跟着家父學醫,我的舊疾她哪能看得出來,恐怕是熬不過這個深春了。這樣也好,有時我忍不住這樣想,等春兒嫁給心上人了,我在這個世上的牽掛又少了一個。不對,應該說再也沒有什麼可以牽掛的了。
躺在床榻上的我忍不住冷笑起來,一半自嘲,一半苦澀,紅玉啊紅玉,你如何才能渡過這榮了又枯,枯了又榮的歲月?
春兒聽我這一番身陷囹圄,不能自拔的言語涼透了心,忍俊不禁扔掉手裏的火鈎,低下頭先用袖子擦一擦眼淚,去柜子裏拿出汗巾皂豆,端起燒熱的水,進了裏屋。她現在所能做的,也只能是讓我在飽經失落、無奈痛苦的日子裏儘量舒服些。
面容愁苦的彩雲看着單薄無力的我,臉上就是抑制不住的憂傷和嘆息。為了讓我一個人靜下心來,緩解心中的懊悔惆悵,自己走出屋外來到水井旁,把手中的水桶放在一邊。雖是春深,山谷里的寒風依然冷透全身,彩雲輕輕對着凍紅的手掌呵了一口氣。這變幻莫測的天氣,才剛出屋不久就冷成這個樣子。
昨夜剛下了香山的第一場漂泊傾盆大雨,今天倒放了個大晴天,明亮的太陽明晃晃的當頭照着,宛若着一襲輕便的裝束,以一身不悔之姿涉水跋山,全然不顧霧靄濃重,又幾重光暈揮灑。可卻沒有感到一絲暖和勁兒,禪坐在大佛堂外菩提樹下的小妮子們都曬了一天了,那樹枝頭上的鳥兒還是沒有一絲一毫要飛去的跡象。倒是這深山的寒風一陣比一陣狂烈呼嘯,像小刀子割着似的,直吹得人骨頭都生疼了。
幸好把昨個兒剛剛縫製好的棉袍穿上了,她一邊跺着腳一邊細細想着。看看天色昏暗,好似要下起綿綿如煙的大雨,水還得快點提回去,屋裏頭主子娘娘還等着解渴呢。
她彎下腰提起水桶剛邁步,卻聽見身後有人叫道,「彩雲姐姐,彩雲姐姐,請放緩腳步稍等。」
回頭一看,原來是初來古寺禪房那裏邂逅相遇的三師姐岳柔姑娘,正忙不迭的跑過來。
「姐姐今個兒冒着寒風一個人出來提水了?這天氣,這路上有是濕地又是泥土的,還是給我來幫你吧」岳柔伸手搶過彩雲手中的水桶,一邊問道。
「昨個兒那一場大雨,把院子裏頭的井給滿上了,今天一早起來和春兒妹妹前來打水,水桶拋進井裏砸出好大一灘水,倒把我和春兒妹妹唬了一跳,身上的衣裙濕透了。無心再專注於盛滿水,顧不上太多就轉身回屋內換好衣服,這不折騰了大半天又出來打水。」彩雲嘻嘻的笑道。見她執意要提,一番恭惟,心裏着實喜歡。彩雲也不再推讓。
「是彩雲姐姐有所不知道了吧,下雨天夜裏最好得把井口給封上的,井口邊的蓋子移過去就行,最好上邊再蓋上一層稻草,早晨揭開就沒事。」
兩人一路往前,一邊說着。
「看這晴空萬里的天氣原本好好的,卻不知過後風雨交加,只怕這幾天都要冒雨頂着寒風出來打水了。」彩雲輕輕呼出熱氣呵着快要凍的失去知覺的雙手,一邊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深山裏的天氣才會回暖。
「恐怕還早着呢,常言道,女兒家的心情就像天氣一樣,晴時多雲偶有陣雨,讓人捉摸不定,況且山谷晝夜溫差較大,自然冷了很多。」岳柔搖搖頭,「對了,彩雲妹妹看似是南邊過來的,肯定沒有過過這麼冷的日子吧?這才剛春深,過些天恐怕要更冷呢,香玉娘娘的病還沒好嗎?」
她問的是彩雲服侍的我,深被雍正皇上寵愛的女子。執意放棄了所嚮往的富麗堂皇的生活毅然前來。但今日踏進這清心寡欲的孤山野寺,卻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開心。
「也許山谷里一陣陣的朔風吹來,寒冷異常。主子娘娘心累體弱,自然沒多大起色,冒了寒,頭暈咳嗽。一直懨懨不振躺在床上。過一會兒我還要去給主子領藥呢。」彩雲哀聲連連搖了搖頭。想不到主子娘娘方來宮裏任職為妃還未多少時日,今年春就跟自己一起入的古寺,剛入香山臥佛寺沒多久就落下了病,一直懨懨懶懶,月事不調。
「彩雲姐姐不管哪兒的活怎麼儘是姐姐在干,不是還有春兒妹妹那個陪侍丫鬟嗎?都看不見她出來陪同姐姐一起打水,是不是偷懶。一直害得姐姐受累。」岳柔忿忿不平的說。
按宮中慣例,正四品的芳婉除了繡錦、執帚一切技藝之類的工藝和粗使小宮女外,還有兩個貼身服侍的女官,彩雲曾是天津內務府正黃旗一貴府包衣任職佐領的女兒,跟其他宮女一起服侍孝敬憲皇后的就是她。
「春兒妹妹那丫頭對主子娘娘姐妹相稱,從小到大服飾跟隨在身邊形影不離,只是主子娘娘近來性情不好。春兒心情也日漸低落鬱悶,這樣下去難免會折磨出病,乾脆連續幾日幾夜都不說話。她倆如親人一般互相對待,經歷這坎坷不平的人生,何不如讓她們獨處聊聊也好。我一人出來走走,呼吸空氣也沒什麼。」彩雲道。
岳柔聽後一點也不悲傷,相反地,她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得這樣坦蕩磊落,一點也不像是強顏歡笑的意思,彩雲詫異地看着她。岳柔竟越笑越大聲,竟然控制不住自己。彩雲反而不知所措了,走開也不是,留下也不是。笑了一會兒,才勉強忍住了,仰臉淡然看着彩云:「我在寺里多年,耳濡目染中也深知這寺里漂浮着一種淡泊名利的氣息。來到臥佛寺的,像我這樣父母無依的孤女少,無法感受錦衣玉食侍奉先皇的宮人心中的滋味。那些身處紅塵的女人從來是耐不住寂寞的,無可奈何寺規森嚴清淡,要想風流快活又想清閒自在無煩惱,這兩全其美之事很能做到。既然規避塵勞何不如放下不開心的過去,好好在寺院中靜心修養。只可惜香玉娘娘塵緣未了,還是回到原來的地方就能打開心結,自然心情會開朗舒暢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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