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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電梯門,是一條數十米長的長廊。寬敞的地面鋪着厚實的地毯,嶄新的孔雀藍上繡着純手工的宮廷典雅的花紋,進口新西蘭羊毛質感讓人仿佛行走雲端,柔軟無聲。長廊上空是一排玉蘭罩花燈,天然水晶反射燈火的光華,光線清透又明亮。
光線太足,姜幾許略眨了下眼睛,推開了兩扇厚重的棕紅色大門,裏面就是北海盛庭的總統套房。整個套間超過250平方,主人房、夫人房、會客廳、餐廳、私人按摩室等等不下十個開間。而所有的門把、擺設、甚至小小的吧枱扣都爬滿了「金」,但每個細節又做得優雅脫俗,沒有一點俗氣。
她身後的安美倒抽了一口冷氣,感慨出聲:「真是太燒錢了。」
姜幾許半彎腰在玄關口換上一次性拖鞋,輕聲說道:「酒店的總統套房很多時候不是用來消費的,單純是提升酒店的價值和品位。」
安美同意地點點頭,跟在姜幾許身後做着筆錄,將姜幾許說的注意事項和細節要求認真寫下來:
「起居室的雜誌架上除了商業周刊外,還可以放兩本醫學期刊,就《臨床檢驗醫學》和《生物與醫學》的最新刊吧。」
「花架的鬱金香換掉,改成紫羅蘭,花粉較少。」
「主臥的枕頭除了羽絨芯的,再準備一對蕎麥枕芯,裏面添加些白菊干、薰衣草等有助睡眠的。」
「……」
姜幾許仔仔細細一共說了好幾十條,安美指向總統套房的夫人房:「資料上沒有季先生女伴的介紹,不知道有沒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姜幾許望向夫人房思考,安美又嘀咕了句:「如果真帶了女伴,肯定也是一起睡在主人房吧。」
「怎麼睡怎麼安排是客人決定的,即使分房睡也不是我們能討論的。」姜幾許對安美說,聲音清澈帶着細微的糯軟,有着說不出的味道。
安美認錯乾笑一聲,心想這樣的聲音即使破口大罵也是好聽的。她是真的很喜歡姜幾許,從來沒有一個上司會給她冬天陽光般溫暖的感覺,而且美人還是……美不勝收呢。
姜幾許帶着安美來到夫人房環視一圈,仔細檢查裏面每個細節,最後來到了梳妝枱,指了指梳子擺放的小架台說:「除了角梳外,再準備一副園梳和大板梳,女客人如果是長捲髮肯定用的到。」
安美連忙記上,一邊記一邊念道:「雖然這次是大人物,但何經理也不應該讓你親自接待這位季先生啊,副經理你怎麼可以做管家呢。」
姜幾許嘴角微微彎起來,語氣卻平實:「說到底都是酒店的工作,這次客人是董事長親自迎接,何經理安排我當客房管家也有她的考量。」相比安美的「打抱不平」,姜幾許並不過多評價這次的安排,禍從嘴出,她不想多惹事端。
她拉開厚重典雅的窗簾,外面便是S市的北海岸,窗明几淨,淺淺的陽光透過鋼化玻璃投進來,落在左邊上的骨瓷圓盤上,華彩奪目。
安美嘆嘆氣。她是不喜歡何雲的,兩個月前何雲和姜幾許一塊兒面試她,何雲看着就不滿意她,倒是姜幾許同意留下她,所以安美對姜幾許的喜愛,是帶着點感激的情緒。
「我覺得她是故意針對你。」安美說。
姜幾許覺得安美這姑娘很多方面都挺好的,就是太容易跟人交心交底了,可能她以為這種方式會更方便和人相處,不過,到底還是容易在無意間得罪人。姜幾許轉過頭,看向立在身邊的安美:「是麼?」
安美輕嘆了口氣:「你感覺不出來了麼,何經理她怕你搶了她的位置。」
姜幾許琢磨了下,悠悠道:「居安思危嘛,我也擔心哪天你會搶了我的飯碗。」
安美被打趣,驟然臉紅:「姜經理,你又逗我了!「
***
總統套房是酒店的另一個世界,一個高高在上的世界,這裏有最好最奢侈的服務和環境,就連透過彎頂玻璃窗進來的陽光都帶着特有的奢華。
外面的世界即使人人平等的口號喊得多響亮,但是酒店這行,註定是有尊卑之分。
說起來,北海盛庭的總統套房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對外開放了,前兩天北海實業老總給陸續下了一道聖旨——將總統套房準備出來,然後盛庭酒店總經理陸續立馬召開了會議。
酒店這個行業,每一位住客都是皇帝,北海盛庭這家白金五星級酒店,每位客人住進來都代表着身份和榮耀,而總統套房裏的客人更是皇帝中的皇帝。
「皇帝」要來了,酒店能不用心準備嗎?
而她是什麼角色,這幾天是要擔任「小皇宮」里的大內總管?
***
星期五,尊貴的客人就要入住進來。下午陸續又召開了一個簡單的會議。
「姜幾許,季先生那邊準備怎麼樣了?」陸續詢問。
姜幾許望向陸續:「基本都準備好了。」
「我要你肯定地向我保證萬無一失。」陸續背靠黑色皮椅,眉頭微微蹙着,他剛剛的語氣明顯對姜幾許剛剛的回答並不滿意。
陸續不是一個好脾氣的男人,從酒店銷售部的普通員工爬到總經理這個位置,這個男人對工作的要求和態度都非常嚴格。
姜幾許抬了下頭,點了點頭,保證說:「我會做到萬無一失。」
會議解散,姜幾許慢悠悠地整理桌上的文件,酒店的人做事風格一向風風火火,一會兒工夫會議廳就沒剩多少人。
坐在姜幾許邊上的何雲對她說:「去年我們這有個接待員給名流巨貴當管家,最後直接跟這位巨貴走了,想想真是幸運。」
姜幾許笑了下,笑容愉快:「對啊,但是這樣的運氣沒辦法複製,不然我也趁這個機會努力一下。」
一個客房部,兩個經理,總有一正一副,姜幾許想起學生時代班級里的正副班長,好像都有點不對盤。
「那我祝你心想事成咯。」何雲拿起資料站起來往外走,路過陸續時停下來看了他一眼,女人高跟鞋踩在實木地板格外脆實好聽。
會議室人散得差不多。偌大的空間只剩下姜幾許,以及不遠處的陸續還在跟廚師長老黃交代一些細碎的事情。
姜幾許還沒離去是因為她知道陸續肯定會留她。果然她站起來時,陸續叫住了她:「姜經理,你等下。」
姜幾許應了一聲,停住了腳步。另一邊廚師長從姜幾許身邊走過,不忘對她說一句:「小許,別忘了晚上的生日宴。」
「忘不了。」姜幾許廚師長眨眼,面對陸續時又中規中矩起來,「陸總,還有什麼事麼?」
陸續一向不愛多笑,一張臉看不出喜怒:「等會你跟我再去檢查一遍房間。」
姜幾許唯命是從:「好。」
***
陸續的檢查工作做得比姜幾許想得還要仔細,甚至達到了苛刻的要求。他帶着她將總統套房又巡視一圈下來後,立在雙層玻璃板後面的複式客廳里說:「如果你不想做季先生的管家,我可以讓何雲安排其他人。」
姜幾許自認自己沒有表現出一點不樂意的情緒,實在不明白陸續這話從何而來,她抿了下唇,回答得很客氣:「都是為酒店工作,沒什麼可以不可以的。」
陸續少言寡語,對姜幾許的答覆也只輕輕「嗯」了一聲,然後他清冷的視線,在姜幾許的長長卷卷的睫毛停留了片刻,淡淡移開。
酒店私下有傳聞,陸續對她有意思。這樣的傳聞無非是是她爬到客房部副經理這個位置有點快。但是傳播這些傳聞的人永遠不會想想,她原本的位置是北海盛庭的副經理,而不是客房部的副經理。
再次巡視總統套房出來,姜幾許走在陸續的身邊,隔着30厘米左右的安全距離,陸續按了電梯按鈕,然後像是想起一件事,突然開口:「我忘了,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樂。」
姜幾許意外陸續怎麼知道自己生日,想起陸續有酒店員工所有人的資料才明白過來,她抬頭笑了下:「謝謝。」
「晚上有安排嗎?」
姜幾許愣了下,回答:「老黃那邊幫我慶祝。」
老黃就是酒店廚房部的廚師長。姜幾許的工作跟廚房部聯繫得緊,跟老黃的關係自然不錯。
陸續輕輕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說下去,直至電梯落到他辦公室對應的樓層,臨走前才不咸不淡交代了句:「祝你……玩得開心。」
「不過不能影響工作。」
陸續一句話分兩種語氣說,恩威並施麼?姜幾許輕輕應了聲。 陸續走出了電梯時習慣性拉了下領帶,姜幾許才發現陸續今天穿了一套新西裝,灰藍色,上好的純毛面料,襯衫、領帶的顏色也搭得極好。
一個有着好品味的男人,通常他背後有個好品味的女人。這個陸續結婚有三年了,給人感覺卻像是一個未婚男人一樣。
***
晚上,姜幾許和老黃一撥人在S市的和玉樓吃川菜,搭上熱氣騰騰的四川火鍋,包廂里暖意橫流。酒店廚房的西點部一起做了一個大蛋糕,姜幾許看着上面寫着的18歲,捂住嘴樂了:「你們還真善良。」
「那是當然,女人最怕過生日,所以永遠十八歲。」老黃笑嘻嘻說。
「果然男廚子最懂女人心啊。」安美笑着打趣說。
一幫人鬨笑着,姜幾許笑眯眯地把切好蛋糕挨個敬上。
有人問她:「小姜經理,你怎麼不找個男朋友?」
姜幾許攤攤手:「別這樣問好麼?說得好像我不想找似的。」
接下面一群人開始七嘴八舌,說得最多的內容是改天一定要給她介紹個好男友,姜幾許不拒絕,全部應付下來。快要結束時她看了眼桌上的酒瓶,她今晚喝了不少啊。
有時候在職場維持好友誼和交情,是一件損胃的事。飯後一幫人又去了包房K歌,玩得很是盡興。
……
生日會結束,姜幾許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已經凌晨一點了,最後她倒床就睡,什麼也不想。結果還是被一場夢驚醒了。
她打開燈,半靠在床頭,牆上的白色圓鍾滴滴答答地走着,顯示凌晨兩點半,姜幾許揉揉額頭,打算接着睡時,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隨即一聲「啪」響,是外面花盆打碎的聲音,夜裏的風正肆虐地刮着窗戶,仿佛要破窗而入。
剛噩夢醒來的女人神經格外敏感,姜幾許整個人像「兔子」一樣鑽進了被子裏。
床頭柜上的手機還在響個不停,過了會,從被窩裏探出一隻白潔的手,把手機攥在手裏,抓進了被窩裏,只看見熒熒發光的屏幕閃着一個陌生的號碼。姜幾許捧着亂跳的心臟按了接聽鍵,將手機放在耳邊,深吸一口氣,小聲地「餵」了聲:「你好,請問……」
結果手機里什麼聲音也沒有,似乎只有她自己「呼哧呼哧」吸氣聲,外面狂風凜冽,好像整幢房子的玻璃都同時哐當作響……
剛經歷了噩夢,姜幾許的寒毛都豎立了,正要掛了手機,一道故意壓低的聲音順着聽筒就這樣穿了進來:「轉頭看你的窗戶,那裏好像有個……」
啊!
話音未落,姜幾許已經丟了手機,「哇」地哭了起來。
另一邊,一個長相白淨的平頭男人將手機按了免提放在包廂的茶几上:「沈珩,小許嚇哭了。」
不知道哪個笑點低的先爆笑出聲,隨後好幾對男女都笑得直不起腰。而手機里女人悲愴的哭聲依舊一道道傳來……
包廂里一個齊劉海美人,不開心問道:「小許是誰啊?」
沒有人回答她。
美人又問了一遍,問的是坐在自己身邊的男人。
「一個膽小鬼。」晦暗的燈光下,被點名的男人抬起臉,面容清瘦俊雅,他手裏還拿着手機,臉上的神色似乎對剛剛的惡作劇一點也不上心。
只不過,這個包廂原本就嘈雜,現在茶几上的手機里又傳來女人驚恐的哭聲,沈珩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子變得糟糕了,他伸手按掉了還在接通中的手機:「都玩夠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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