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怡禾所眺望的地方,也就是兩人夢開始的地方。
只是,這一刻,她急着返回家裏,也就無暇故地重遊了。
匆匆數月過去,次年1月,寒假期間,辛怡禾當年所在的高中班級,弄了一次同學聚會。酒足飯飽之後,一些同學就到舞廳去,在那兒再相聚一段時間。
辛怡禾注意到,風志軒也到了舞廳。只不過,他只是坐在一個較為偏僻的角落,像是在思忖着些什麼。
望着風志軒稍顯落寞的身影,辛怡禾的心裏,一時思如泉湧:這風志軒嘛,你若說他不合群,他倒是來參加這次聚會了。而且,是從聚餐時就開始的。要說他合群嘛,自從進了這舞廳,他就那樣坐着,基本上不跟人打招呼,也不想着去邀請女生跳舞。
如果還是高中時代,他這樣做,也不無道理吧?所謂「男女授受不親」,在校園裏,在離校園較近的地方,男女生之間,有意無意之中,就會自覺地拉開一段距離。這樣做,一是怕人家說閒話,另一方面,也是在「保護」自己,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而現在,大家早就不是中學生、高中生了,而是步入了成年人的行列。大學校園裏,那一句「不提倡談戀愛」,換一個角度說,似乎就是,學校方面只是「不提倡」,至於你要不要談,那是你個人的事情,校方也不會橫加干涉,自然也不至於「明令禁止」了。
既然是這樣,那麼,他到底在「擔心」什麼呢?
他這落落寡合的背後,到底有何玄機呢?
好幾個月前的那個暑假,上了火車之後,我並沒有向他揮手道別,他會不會因此而「記恨」於我呢?不會吧,他也不至於那么小心眼吧?再說,就算他有點不高興,都過去好幾個月了,又何必再記在心上呢?更何況,此時此刻,我和他之間,也就是幾步之遙,就算有什麼「過節」,也可以當面說清楚的。
又或許,他另有心事。只是,就算是心中另有想法,在這樣的一個夜晚,就不能暫時放下,好好地放鬆一下嗎?當然,這一刻,他或許只是想先安靜一下……
「他,他是把舞廳當作歌廳了……」辛怡禾心裏嘀咕着。
一曲終了,辛怡禾看清楚了,風志軒離開座位,想自己所在的這地方走來。
這是一張長凳,坐兩個人,綽綽有餘。看着對方走來,辛怡禾下意識地向靠牆一側挪了挪,空出臨近舞池的一半位置。這意思很明顯,你風志軒有意的話,不妨坐下來,雙方可以好好談談……
到了那空位前,風志軒微微一笑,這樣問道:「怡禾,這,這兒沒人坐吧?」
「沒人,就等着你了……」辛怡禾也報以一笑。
坐下之後,風志軒也是朝舞池方向看了幾眼,再過了一會兒,才將目光轉了回來。
「剛才,你,你怎麼不跳舞呢?」辛怡禾試着這樣開口。
風志軒淡淡地回應着:「我,我想先看一下……」
「哦,看出什麼沒有?」辛怡禾倒是來了興致。
「和我以前看到的,也差不多的……」風志軒這樣回答道。
「你到高校,已經是一年半了,這跳舞的功夫,也練得差不多了吧?」
「其實,我也只是看看而已,很少去跳舞的。」
「那麼多的時間,」辛怡禾好奇地問道,「如果是在高中,你可以說忙於做功課。在高校里,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也不是就沒有吧?」
「要說功課,確實也不算太忙,不過,有空的時候,我時常拿來借書看了。」
「你,你看點什麼書呢?」
「文學啊,哲學啊,藝術啊,反正,一次就借個兩三本,一看就是天昏地暗……」
「是啊,看點書也好。不過,再過一年多,你,你就畢業了。因此,從現在開始,你就要想一下,那些和社會有關的事情了……」辛怡禾用上了姐姐的口吻。
「這一類事情,我,我也曾想過。不過,學校圖書館裏的書籍,差不多就是汗牛充棟了,一時也看不過來,因此,這一年多的時間,我用在看書上的功夫,也就比較多。回想起來,中學階段,看閒書的時間,倒是有限。」
「以前,我就覺得,你,你有點像,像個書蟲……」辛怡禾說着,撲哧一笑。
帶着一絲自嘲,風志軒接過話語:「有時候,我也覺得,能夠做個書蟲,也是蠻不錯的了。不過,頭腦清醒的時候,我,我又在想,以後,出來工作了,又該怎麼辦呢?」
「是啊,你能夠想到這一點,也不錯了。這塵世間的事情,常常會有輕重取捨。有時候,到底該如何選擇,別人也管不了,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看自己了。」
「看來,兩全其美的事情,多半是不存在的!」風志軒說着,感慨起來。
「於是,你的舞藝,就落下了?」辛怡禾這樣問道。
從口語的角度看,「武藝」與「舞藝」同音,那麼,辛怡禾真正要說的,到底是什麼呢?
人說「白紙黑字」,確實有道理:你又沒寫出來,人家怎麼知道你到底想說些什麼呢?
風志軒皺了皺眉頭,一時也沒有接對方的這句話。
「唉,這樣的夜晚,就這樣坐着……」辛怡禾不由得感慨道。
風志軒像是聽出了些什麼,不過,他還是沒有馬上回應。
他的目光,是望向舞池方向的。
辛怡禾也隨着對方的目光,靜靜地打量這這個舞廳。
這個舞廳的內空,有一百多個平米,也不算狹小了。頭頂上,一盞大彩燈,就像一個大氣球,幽幽地旋轉着。那搖曳多姿的彩光,如霓裳,如虹彩,就那樣飄蕩着。舞池裏的人們,正翩翩起舞着。他們的臉上,似乎正洋溢着什麼?是對這美好夜晚的激賞,是對即將到來的春天的憧憬,還是什麼都不為,因為,此時此刻,舞步與舞姿本身,就是最真實的存在?據說,生命的律動,時常是與舞步、旋律應和着的。
「這風志軒,就只是一個看客?」辛怡禾不由得暗自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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