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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霜不知在那站了多久,覺得一切都恍惚了。他對姬雲第一印象並不好,單純是因為他是師兄,而自家師父又似乎對他很關心的緣故,除此之外就沒有過多的感覺了。
他對姬雲一直都有隱隱的厭惡,因為他殘忍、嗜血,漠視生命,做事偏愛殘忍的手段,仿佛這是他的娛樂項目。包括在幻境中,他無數次被姬雲殺死,也是毫不留情。衛霜覺得若是在現實,說不定他也會下死手,所以才選在幻境中。
總之,衛霜並不喜歡姬雲。
可是,畢竟是一個生活在他體內的另一個人,衛霜有時會把他當成……當成內心另一個自己,姬雲會冷酷地吐槽他各種幼稚的想法。而且很多事在考慮的時候,他會不自覺地自言自語,這也是在逃亡中演化出的一個行為,姬雲則是一邊說他如何如何幼稚和愚蠢,一邊給他出謀劃策,雖然只是一兩句話。
衛霜或許明白了上官漣蕊的想法,姬雲不在乎別人對他的印象,或好或壞。他似乎對衛霜有些感興趣,所以會不自覺地讓衛霜記住他,至於記住的是他的哪些方面,他並沒有興趣,怎麼記都是記住。
就像一直存在於他生活中的事物,某天突然消失了,不論對其是什麼態度,總會有些感傷。物都如此,更不用說人了。
況且衛霜對姬雲並不是單純的反感,尤其是在猜測是他避免了彼岸花吸乾自己修為之後。
如果真的是因為他的緣故,讓姬雲不惜反向散去自己的修為幫他遏制彼岸花,令它們吐出血珠助他築基,最終讓他因為耗傷精血而無法醒來,那衛霜……
「師兄……」衛霜又一次呼喚姬雲,這次是發自內心的喊他師兄,語調卻顯得非常寡淡。
是他害了姬雲,因為他的剛愎自用,企圖掌握他無法掌握的力量。
衛霜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這種情況不知怎麼面對姬雲,尤其是受他如此大恩之後。他不會像那些話本中痛哭流涕,祈求姬雲醒來,因為他心裏知道這是在做無用功,但是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來解決。
他的呼喚極其平靜,甚至冷酷,這並非他沒有感情,而是在極力壓抑自己的感情,他怕稍微表露一點就會崩潰。
師父不願意與他多言,因為她也很傷心。他無能為力,而體內柔柔的彼岸花每一下擺動都是在提醒他,這些是姬雲拼命換來的,一遍遍擊打他的心靈,自責的情緒揉搓、質問着良心。
衛霜深深陷入了一個無盡的漩渦中,不斷下沉,頭腦有一搭沒一搭地閃出姬雲的畫面。
他甚至都沒見過師兄的真面目,只有黑影和陰眼。
「衛哥,你回來啦!」
衛霜被葉挽君熱情的問候拉回現實,對她敷衍地笑了一下。
葉挽君問道:「衛哥你怎麼笑起來比哭都難看?」
衛霜打着馬虎眼,說道:「沒事,就是有些……唉我小時候的玉佩丟了。」
衛霜編了一個謊,他哪有什么小時候的玉佩啊,就算有,也全都扔在風雷衛了。
「你不是跟姑姑去築基了麼?」
「啊對啊,回來發現找不到了。哦對,我築基成功了。」
葉挽君對於他們這些修煉的方面並不是很上心,既然衛霜回來了,說明沒有什麼危險,反而心想衛霜臉色這麼差,估計他所說的玉佩對他真的很重要,說不定是小說里經常有的,幼時父母從哪求來想要孩子平安喜樂的玉佩。
「要不咱們出去走走,說不定是掉在哪了。有可能在乾坤衛也說不定啊。」葉挽君安慰道。
衛霜搖頭,說道:「估計是找不到了。」
葉挽君又問:「姑姑呢?你們不是一起去的麼?」
「師父她……有點事。」
葉挽君總覺得這倆人有點東西瞞着她,雖然很不爽,但是也就只在心裏吐槽着。
「剛才你到哪去了?」衛霜覺得不該讓葉挽君受自己影響,就結束了關於他的話題。
葉挽君吐着舌頭說:「如果說,我在修煉沒注意你回來了,衛哥你信不信?」
衛霜勉強壓下悲傷,顯得異常感興趣:「是嘛?我不信~」
伴隨着明顯的拖長音,葉挽君知道衛霜在打趣她,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垂首搖頭嘆息:「唉,貧道所修,非凡人可窺探。」
「誰是貧道?」
葉挽君頓時想給個嘴巴,給她或者衛霜都行,這個時代還沒「貧道」這種稱呼她怎麼忘了。
「跟我修煉同功法的一個老前輩。」葉挽君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衛霜看起來是信了,覺得應該是種能夠強身健體的功法,是她自己翻到或者師父給葉挽君的,確實適合她這種不能修煉內息的情況。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衛霜和葉挽君並沒有出去,而是搬了兩個躺椅,在店裏的天井相對無言地躺着。
衛霜沒心情出去,只是躺着,又在那發呆,時不時閉上左眼,通過陰眼看着眼前一片血紅。葉挽君練《靜心咒》,潛移默化地影響着她的心境,能夠自然而然地接受冷清無聊的感覺。
葉挽君為兩人泡了茶,還出去買了點心。她一眼就看出衛霜不對勁,其實也很容易,衛霜的心情都寫在臉上,根本不會藏着掖着。
衛霜一口就把茶喝盡了,像是喝酒一般,葉挽君又為他倒上。他又捻了塊糖糕放嘴裏,嚼成泥了都沒咽下去,只是在嘴裏不斷攪動。
煮水的爐子裏跳躍着火花,銅壺吐着水汽,裏面咕嘟咕嘟的,有些悅耳。衛霜和上官漣蕊不在的這兩天下了場雨,將最後一點堅守的暑氣給洗淨了。
雨過沒有天晴,依然陰沉着,天井還有些水漬沒完全乾,濕氣很重,火爐的溫度顯得非常舒服。
葉挽君貼心地把火爐拉近,衛霜烘烤着身體,右手不安地張握揉搓着,與萬暮白別仙蹤的手勢如出一轍,看起來心裏很亂,在盡力捋順。
去年是個暖冬,那麼今年想必會很冷,秋天未過半就已經有那種感覺了。
「今年會下雪麼?」葉挽君沒來由地問,「去年我沒看到。」
衛霜沒有回應,是真的沒有注意到葉挽君的問題。他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忽略其它所有人。
葉挽君沒有因為衛霜不理會她而委屈,接着說:「我聽說,北方的雪像剛毅的戰士,充滿了力量。」這不是空穴來風,她以前看過一篇文章,講的就是朔方的雪,而那位作者,正是一個戰士。
她看雪的機會不多,一來時間全都被各種課程佔滿了,二來她住的地方就算下雪也會很快停,然後沒多久就會被清理掉。
「那南方呢?」
葉挽君很高興衛霜說話了,至少說明他不會把自己封閉起來。
「南方的雪很柔軟,像姑娘。」
衛霜呵呵一笑,看着葉挽君發呆,良久之後問:「挽君,我受人大恩,如何報答?」
葉挽君說出了那句名言:「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衛霜念叨着:「湧泉相報……」他不僅僅是受人恩惠,還間接害得他人遇險。衛霜覺得自己像一個賭鬼,沒贏多少,卻欠了一屁股債,若是哪天他死了,說不定光還債都要讓他當個幾世的牛馬。
葉挽君看着衛霜這個樣子,總覺得在哪見過……哦對了,稍微改個外貌,把長發改成大背頭,再添幾道皺紋,然後把點心換成塞滿煙頭的煙灰缸,衛霜這就是一個被生活打麻的中年男人啊!
當然,未成年人禁止煙酒,雖然衛霜經常整兩口。
葉挽君見時間差不多,一個鯉魚打挺從躺椅上蹦起來。
「餓了,走吃飯去。」葉挽君自說自話地離開,走兩步發現衛霜還是一點動靜沒有,有些惱火地吼道:「你準備一直躺着做夢還是出去逛逛?」
衛霜被葉挽君這一聲嚇得不輕,趕緊起來嬉皮笑臉地貼上去問長問短,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還沒從師兄的事兒裏面走出來。
衛霜覺得葉挽君一直跟在師父身邊,舉手投足都有師父的影子在裏面,那一聲吼真的讓他以為是師父來了。
這小妮子,真的越來越像了。說不定真有一天,哪怕修為比不上,氣質也能震懾群雄。
不過葉挽君說得沒錯,他一直糾結在姬雲身上,大大浪費精力,不如去找讓他復甦的辦法。
入夜之後,衛霜來白芷園找萬暮白,如之前一樣躲開了乾坤衛的暗哨。
原本他想帶葉挽君一起的,結果葉挽君卻很不爽地跟衛霜抱怨說:「你們一個個都有事兒瞞着我,我在你們還不知有多不自在呢!若是他有那心,讓他自己來店裏找本姑娘!」
妥妥的又是如師父那般強勢。
進門第一句話:「築基成功了,九層。」
萬暮白一愣,轉而大喜,不住地恭喜衛霜。
「我說,你最近可一直憋在這裏,挽君都說你要再不出現,就打上門把你拖出去。」
萬暮白在衛霜面前沒有任何掩飾做作,嘆氣解釋道:「我先前只是掃清索隙城中世家的勢力,第二天你就差點被人劫走,讓我如何放心?」
衛霜取笑道:「你有與天下為敵的膽子,卻沒有面對挽君的膽子?我倒覺得,你完全不必擔心。」
「衛公子有何高見?」
「一來,你越是表現得不在乎我們的安危,與我們保持常態,世人越覺得你所求不大,正好掩人耳目,讓人覺得你志不過在索隙城周圍,反而能助你成事;二來,你作為乾坤衛公子反倒對一個民女上心,對方定會去查,結果肯定是查不出什麼,那就不會貿然出手:三來,也是最重要的……」
衛霜端起架子,看着萬暮白。
萬暮白焦急地問:「什麼你倒是說啊!」
「三來,你願意,挽君願意,我願意,師父願意。」
萬暮白還當依然是什麼與他所謀相關的理由,誰知就是簡單的他們的心意,一邊道謝一邊給衛霜倒茶。
「誒別別別,都喝了一下午了。」衛霜推辭着。
萬暮白喚來護衛,讓去熱一些羊奶來。
衛霜想起來葉挽君,跟萬暮白抱怨道:「暮白你是不知道,這小妮子越來越像師父了,她喊一聲我都害怕。」
萬暮白取笑道:「上官師傅不過二十歲樣子,收了你一個徒弟,挽君一個侄女,誰知,徒弟不像徒弟,侄女也不像侄女。」
「何出此言?」
「徒弟倒像是領養的,侄女倒像是女兒。」
「嘿你個油嘴滑舌的萬暮白!」衛霜笑罵着,心裏卻覺得很對,他一點也沒學到師父那種俾睨天下的氣魄,反而很沉悶,被師兄動不動拽去廝殺一通,更加沉悶了,而葉挽君卻有那樣的傲骨。
說起師兄,衛霜忍不住說出了關於姬雲的事來,小心翼翼地問道:「暮白你有沒有經歷過這種事,因為你的失誤,讓別人身陷險境,而且為了救你把命搭進去?」
萬暮白覺得衛霜問的問題很奇怪,依然回答道:「有,有過。以前我剛開始跟着護衛執行任務時,就有仗着自己初生牛犢不怕虎,結果自己遇險不說,讓護衛拼死救我,搭了幾條人命在我身上。」
「那你後來怎麼辦的?」衛霜拉進了二人座位的距離。
「回去之後,按照乾坤衛的規矩,給他們安排後事。就這樣。」萬暮白挑眉說道,看上去不是很在意。
「那你會不會,就是……也不是說你心狠……你會不會覺得內疚?」衛霜說得很小心。
萬暮白嗤笑道:「小霜,我雖不知這兩天你經歷了什麼,但就這個問題,你問得很……很笨。」
談話間,護衛端上來一壺熱騰騰的羊奶,換了兩個大杯子,為二人倒上。萬暮白示意護衛下去,讓他們自己來。
萬暮白給自己倒了一杯,嗦了一小口,又吃掉上面的奶皮,接着說:「內疚當然會,因為是我的原因才導致這些事情。但是我不能一直這樣,我一直怕這怕那,難道就不去執行任務了?」
「可……」
萬暮白抬手示意衛霜不要打斷他:「我一直會記着,一直警醒自己,但是,總要走下去。」
衛霜聽了萬暮白的話,心有所感。因為他的失誤,讓師兄付出精血的代價,他的自責、內疚說明這個教訓足夠深刻,但是他不能因此就在原地徘徊,不敢繼續修行。
師兄給他精血,在氣海內結成了彼岸花,不是讓他一直沉溺其中的,止步不前的,而是希望他築基成功,擁有更強的實力。
「師兄……我錯了。」衛霜默默說道,又對萬暮白拱手一謝,就要回去。
萬暮白叫住衛霜,讓他安心坐下:「你剛剛築基,定然有許多新的感悟,其中肯定會有與從前矛盾之處。把這裏都喝了,今晚睡個好覺。」
衛霜喝下杯中的羊奶,香醇地進入胃裏,溫暖流淌全身,心一下就平靜了下來。
「給你看個東西,你肯定沒見過。」衛霜說道。
萬暮白很是好奇,自己雖然年級不大,也跟着護衛走南闖北,見過世面,衛霜還有能讓他說沒見過的?
衛霜雙手交織在一起。
萬暮白看着他結印,從生到死,再到生,然後攤開雙手,開出了一朵紅艷的花。
衛霜也不知是怎麼會的,也不知這到底有什麼作用,但是他就是會了。
「這是……彼岸花?」萬暮白驚嘆道。
衛霜點頭,有些懼怕地看着雙手托起的花。
「我在一些陰暗潮濕的地方見過,說是這種花生性就喜好陰冷和死亡,只是,從沒見過用靈氣凝出來的。」
「是我的這個眼睛,第九層,就是這朵花。為此,付出了一些代價的。」
萬暮白關切地看着衛霜的眼睛,他盯着彼岸花發呆,眼神中充滿了愧疚。
「收起來吧。這是你的機緣,也算是你的劫數。」萬暮白不去問衛霜其中原因,因為他們都有自己的秘密,就算願意跟人說起,但並不是說允許別人去刨根問底的。
衛霜回到小店,想看看師父氣消了沒有,在她房門在徘徊不定,最終還是沒勇氣叩響。到天井去,葉挽君正在跟上官漣蕊聊着她所練的功法。
衛霜靜靜地隔了一定距離站着,想到自家師父把他趕出房間的模樣,有些後怕,不知是否要去打聲招呼。
上官漣蕊說到一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往側面微微一晃。衛霜知道,自己被發現了,只好硬着頭皮上前向上官漣蕊行禮。
上官漣蕊像沒有看到衛霜一樣,讓他保持着欠身拱手的樣子,仍然在指點葉挽君的一些心法要點。葉挽君暗暗示意上官漣蕊衛霜的存在也被無視。
最後,當上官漣蕊指點完,才對衛霜吩咐:「明日你把東西收拾一下,搬去荊楚書院。不住學員宿舍,幫你在醫館邊找了個房間。」
衛霜不敢去看上官漣蕊,機械地答應。
「姑姑,你要衛哥搬出去?」葉挽君勸道,「他不在,我豈不是會很無聊!」
「你們總有一天要出去的,不能總待在這裏。」說完,上官漣蕊回到自己的房間。
葉挽君拉起衛霜的手,說道:「不如我去跟姑姑說說?」
衛霜擠出個笑容,搖頭拒絕:「就像師父說的,我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裏。」
次日,衛霜如往常一樣早起修煉紫氣東來,回來時,發現葉挽君也起了,正在天井像是在跳舞。
只是她的舞步很奇怪,或者說她整個人狀態都很奇怪,衛霜恍恍惚惚,竟覺得看不清她。
葉挽君一舉一動都非常輕,就連呼吸都很好地隱藏在空氣中。
不對,不是隱藏。隱藏是人的主動行為,而葉挽君像是很自然地融入了,雖然她的動作顯得有些生澀,但是氣息已經把握得很好,像是沉入海底的一條魚。
葉挽君收勢,睜眼就看到了衛霜,一想到自己在練功被衛霜不知看了多久,很是害羞。
「不錯。」衛霜笑言。
葉挽君吐着舌頭,調皮地說:「姑姑教我的。」
二人又說了幾句,衛霜到房間裏拿了理好包袱,叩響上官漣蕊的房門,向自家師父請早安。
上官漣蕊正在研究衛霜完全看不懂的術法,讓衛霜起身,囑咐道:「此去好生修煉,不得偷懶。那裏並非你一人住,醫館的白大夫跟你住一起,對他客氣點。」
衛霜心思並沒放在那些話上,都不知道自家師父說了什麼,等上官漣蕊說完,又跪下磕頭道:「師父,徒兒知錯!」
「知道了,起來吧。」上官漣蕊沒多話。
衛霜聽她這話,不禁心寒。他寧可上官漣蕊責罵他,或者給他懲罰也行,這樣不管不問的樣子,莫非真對自己失望透頂?
「師父,徒兒自知因狂妄自大才讓師兄遇險,以後再也不會有這等事了,請師父責罰!」
上官漣蕊很無語:「分分合合,本就是世間常事,為師早已習慣。如今不罰你反倒讓你不舒服了?快走快走,莫要誤了時辰。」
果然,自家師父在趕他走。衛霜心裏很不是滋味,師父說分分合合已經習慣,難道就這麼不在意情義?若是有一日自己出師離開,莫非她也不會有什麼情緒波動,也只是一句「早已習慣」瞭然?
衛霜告退,出了房門,自嘲一笑,路過櫃枱時,簡簡單單地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整得正在掌柜的葉挽君有些詫異,心想按照正常劇情,應該有一番兄妹依依不捨分別的場面,怎麼衛霜跟出去玩兒似的這麼隨意?想必不用多時就會回來吧。
衛霜雇了輛馬車往荊楚書院去,半個時辰到了地方。
衛霜輕車熟路地來到醫館,進了小院。
小院裏曬着草藥,整個醫館都避開院門,或者說是院門本身就偏北一些,避免直對着房。
衛霜很熟悉,畢竟剛來荊楚書院就住了好幾天。
整個醫館連成一體,南邊診病,西邊住人,後院製藥。四周牆很矮,也就一人來高,蹦一下就能爬進來。
衛霜背着包袱,嗅着藥香,首先來到南屋,如果那位白大夫在,定在南屋坐診。不出所料,衛霜進去便看到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在為一個學員用針,還有另一位在一邊顯得十分焦急,想必老者就是白大夫了。
他沒有打擾,站在一邊等着,待白大夫將針全部拔出,為那學員開完方子抓完了藥才拜會。
白大夫隱約記得衛霜,又聽他說是上官漣蕊讓他來的,還禮道:「原來是衛公子,幸會幸會。老朽姓白,名芍,還請小公子多多指教。」
「剛才那個學員,怎麼了?」衛霜問道。
白芍哈哈一笑,說道:「跟人比試,結果一隻手經脈被封住解不開了,這不帶過來了嘛。」
白芍將針往火上灼了一遍,收到針包里,跟衛霜說:「去過那邊看過了麼?房間很大,你我住足矣,我這人晚上喜歡挑燈夜戰,若是公子介意……」
衛霜趕緊打斷:「白大夫,您是前輩,還是叫在下衛霜,或者小霜吧。叫在下公子實在擔當不起。」
衛霜說的心裏話,白芍發須花白,看着也活了有一甲子了,而且他內心很佩服醫者,哪裏敢在白芍面前托大!
白芍見衛霜自降身份,絲毫不在意上官漣蕊徒弟的角色,很是喜歡這小娃子。
衛霜觀察着白芍,發現這位老爺子雖然年紀擺在那,皺紋橫行,卻沒有黑斑,而且精神健碩,眼睛放光,神采奕奕,光看這眼神哪裏是個老人,明明是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
白芍的手指像一根根簽子一樣,非常沉穩。衛霜看剛才為學員行針的過程,快、准、穩,然後通過各種手法導氣牽引,沒有用一點內力就能達到目的,更加敬佩他了。
一整天,衛霜在醫館裏跟白芍聊天,偶有學員來診病,衛霜便幫他幹些活,抓個藥代筆寫個方子什麼的。
到酉時,白芍把藥箱一合,喊了衛霜一聲,便一同來到院子裏。白芍看了看曬的草藥,招呼衛霜一同收了近一半,放到後院一個雜物間裏,剩下的留下沒動,看來還要再曬幾天。
衛霜並沒有同白芍住一個屋,並非他矯情,而是怕自己攪擾老人家休息,在給病人留的屋子裏睡下。
次日,衛霜早早醒來,發現主屋門開着,並沒看到白芍,後院傳來鍋鏟的聲音,飄起陣陣藥香,趕出去一看,發現白芍已經起了鍋灶炒藥材。
「起了。」白芍問候了一句。
衛霜有些愣神,還是做出了回應,接着去吸收紫氣。他是沒想到,居然有人比自己起得早的,而且這兩天就有兩個,都是沒有修為的。
回來時,白芍已經坐在南屋,準備隨時診病,只是看上去很是清閒。
說實話,衛霜覺得像荊楚書院這種高手雲集的地方,不一定要有像白芍這樣的大夫,因為大家都不容易得病。
不過就因為這個,白芍才能看起來如此清閒。
「對了,衛霜,」白芍喊了他一聲,「後天我要出去,你可否幫老朽看着醫館?不用診病,只是看着地方,然後把剩下的草藥收起來,等我回來再說。」
衛霜想想自己沒什麼事兒,便應下了,又問了一句:「您老要去哪?」
白芍回答:「去采些藥。雖然書院會供着藥材,但是品質良萎不齊,有些還是自己去采來得安心。」
衛霜提議:「不如晚生陪您去?若是要進山,虎豹豺狼可不好對付,在下能出點力。」
白芍擺擺手拒絕:「你個小娃子,藥都不認得呢,跟着一起去要是沒個在意踩壞了一些藥材,老朽還得多費些時日。放心,從老朽求學以來,都是自己去採藥的,一點事都沒有,再說索隙城周圍的山林都去過,熟得很。」
衛霜被這一頓數落,不好意思地撓着頭,乖乖坐在一旁,看着白芍。
白芍心如止水,一點都不在意衛霜又是好奇還帶點崇拜的眼神,自顧自地清清閒閒。
衛霜被白芍這個樣子,弄得反而有些心虛,見他雖然年邁依然在研習醫術,而自己還在這兒傻愣愣看着,便打起坐來鞏固自己的築基修為。
衛霜發覺自己的修為有些怪異,他有點分不清楚自己築基的底子到底算是八層還是九層,或者要不要加上下面那雙「手」算十層。別的都是以平台的方式,一層層堆疊上去,而最上層直接凝結出了一朵彼岸花的樣子,下邊一雙手捧起,似乎是獨立於八層之外,卻又有彼岸花的氣息上下流動,隱隱連通八層。
衛霜可以感受到八層之間有些分隔,雖然都是他所學,但是一層層單獨築成,還是有所界限的,而當他打破這些界限,真正將所有功法化為一處,那便是結丹之時。
衛霜有些好奇,當他結丹時,彼岸花是否還會在那裏。
突然有些懷念雷鳴山了,那裏的靈氣比別處充裕得多,而且與他的靈氣極為契合,在那裏修煉比在荊楚書院快多了,可以感受到源源不斷如江流的靈氣進入體內,這裏嘛……總覺得像是擰毛巾,明明還是濕的,就是不能再擠出一滴。
只可惜,若是從前,說不定可以隔三差五去一次,只是現在……
過了兩天,白芍背上藥筐外出,醫館就剩衛霜一人。原本就很少有人來的醫館,變得更加冷清了。
衛霜除了修煉,就是翻找醫術研讀,有時捻一點藥嘗嘗。
荊楚書院這裏的靈氣依舊令人頭疼,但是衛霜告誡自己,並不是所有地方都如雷鳴山那般,他也不可能長久在那裏。原本就是在這些並不富裕的靈氣中修煉到鍊氣巔峰的,只是築基之後靈氣需求更大,才會覺得稀缺。
稀缺是奮起的動力,而非抱怨的藉口。
不過嘛,修為還是沒怎麼漲,醫術確實看了不少。
不知不覺一個月過去了,萬暮白與葉挽君沒來過一回,衛霜有些感傷,而白芍也不回來,更讓衛霜擔心了。
衛霜想過好幾次,去找白芍,一想到他年老,指不定碰上什麼事了。可是這周圍能長草藥的山有哪些他都不清楚,只好乖乖等着。
偶有學員來醫館,衛霜都告訴他們白芍不在,他們便回去了,學員大多認識衛霜,畢竟入學時出了風頭,一見他在此,哪怕有些不爽利也不表現出來。
據說,因為衛霜和萬暮白經常不在書院內學習,書院便順延兩人入學,算是不可缺,而他們二人依然在學員名冊中。
當然,其中會有荊楚的人,聽到白芍外出,並沒有什麼特殊反應,想必以前常有,倒是讓衛霜心安不少。
再說索隙城中,並非兩人不想來。萬暮白忙於各種事務,走不開。
而葉挽君倒是想來,結果被上官漣蕊攔着,很是堅決,甚至威脅她要是再胡鬧就管她一年半載。結果葉挽君一直往乾坤衛跑,希望萬暮白幫她送點衣物點心什麼的給衛霜,既然上官漣蕊不讓她去,還不讓萬暮白去麼?
結果,萬暮白整個人都要被文山會海淹沒了,剩下的時間全在修煉上,根本沒空搭理她。
葉挽君雖然難過,但還是識大體的,儘量不去思念衛霜。結果自己好言勸慰了一番,不但沒有效果,反而越想越氣,眉頭一皺,惡狠狠地想着,既然你們一個個都說修煉修煉的,本姑娘也修煉去,讓你們也見不到老娘!
然後……她真的去閉關了一個月,呆在店裏完全沒有出來,只在練功,吃喝靠着上官漣蕊給她做的辟穀丹。
就這樣吞藥丸過了一個月。
結果因為功法特點,葉挽君反而不怎麼在意他們兩人,心境愈發平和。
還真別說,葉挽君這種做法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成功了,衛霜原本也耐得住寂寞,結果白芍未歸,他們二人不來,自家師父沒有音訊,而他又受白芍囑託,不能離開醫館,令他整日恨不得抓耳撓腮,心中煩悶,到最後實在無事可做,便在醫館裏自己配藥煎藥,甚至拿了一點曬乾的藥草對照着醫術製藥,但是依然無法完全打發時間。
不過荊楚書院的學員都發覺,平時清淨甚至清冷的醫館,藥香愈發濃郁了。
終有一天,有人叩響門扉,衛霜還沒到門口就喊道:「白大夫外出採藥,不在坐診。」
越接近門口,衛霜越覺得不對勁,空氣越來越冷,一開門,衛霜雖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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