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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瀾湖邊,衛霜、萬暮白二人相對而立。萬暮白持劍下指,左手護在胸前,手中虛托,左腿後彎,將重心放在其上,兩眼直視衛霜,餘光看着劍鋒,空語劍此時正散發着刻意壓制,隨時會爆發的劍意,一波一波溢出的劍意仿佛猛獸的低吼。
衛霜重心置於右腳,略微回縮,身體稍微前傾,左手探出,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右手自然平舉與肩同高,從震雷鐲中散發着細細的閃電,打出「滋滋」聲,像是蛇衝着獵物吐信子。
上官漣蕊神色平靜,在一旁安心打坐,實際上依然暗暗關注着二人。
此時,二人都發出了自己此時全部的實力。
衛霜,鍊氣三重。
萬暮白,鍊氣五重。
其實萬暮白早就已經築基八重的實力,但此時上官漣蕊專門封住了他的修為,但是特地調整得比衛霜高一些。
衛霜在學會了誅邪刀法之後實力快速提升,當適應了誅邪刀法的強度之後,修煉速度顯着提升,很快就到了煉體九重,又經過幾天吸收東來紫氣突破了瓶頸,連衛霜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也讓他深切理解了自家師父讓他學誅邪刀法的用意,給他除法術之外的手段實際上還在其次,最重要的就是提升他的身體素質和讓他快速修煉。
煉體之所以叫煉體,就是讓修煉之人的身體進入到修煉的狀態。可以說,煉體期就是為了告訴想要修煉的人一個信息——從現在開始,至少從身體上,你已經是一個修煉者了,已經與普通人不一樣了!
煉體期對於武修來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因為武技本就是修煉身體的方式,對於靈修同樣也不算什麼,也會很快度過了。
可是,靈修往往只是靈氣水平超越了煉體期,而身體的強度遠遠不夠,只是浸潤靈氣之後體現出來的表象,一旦靈氣耗盡便會立刻垮掉,這也是靈修的身體總體上遠遠弱於武修的原因。
上官漣蕊讓衛霜修煉誅邪刀法就是希望他不僅僅修煉靈氣,身體強度提升上去,能讓他承受,甚至打敗,超過自身實力的壓力,這也就是為什麼明知道同等級下萬暮白肯定能打敗衛霜,但依舊將他調整得比衛霜高出兩重。
兩人一言不發,靜靜地看着對方,在等一個最佳的時機出手。
已經三月,桃花開得正盛,輕風吹過就能吹下一陣桃花雨,天瀾湖邊雖然只有一棵桃樹,卻也毫不落後,吹落的桃花並沒有任何打擾二人的感覺,反而是在為他們點綴。
正巧,一片路過的雲彩遮住了天瀾湖的陽光,此時正緩緩放出被遮蔽的光芒。
衛霜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萬暮白,不過卻有東西吸引了他的視線,正是身邊最多的——桃花。一片花瓣就在輕風中飄落,正好落在了他托出的手掌上。衛霜的視線離開了萬暮白,看着桃花瓣露出了小孩子的好奇的眼神。
衛霜眼前突然地閃了一下,眼睛被晃得一瞬間看不清任何東西。
萬暮白動了!他在陽光探出雲層時抓住了衛霜走神的瞬間,用空語劍反射陽光晃了衛霜的眼。
空語劍出,一記「踏雲刺」直指衛霜。衛霜在反應過來時,就明白自己先機已失,而自己本身是靈修,與萬暮白直接接戰無益,隨即翻身後跳拉開距離。此時劍鋒正在剛才衛霜心臟的位置。
萬暮白一劍沒中,上步緊追。雖然他的實力現在是鍊氣五重,但速度依然不是衛霜能輕易捕捉的。
「乾坤?悅庭!」
悅庭劍出,衛霜借後翻餘力跳起後退,同時甩出道電光。
「噔!」
電光與劍刃碰撞在一起打出清脆的聲響,萬暮白在衛霜甩出電光之時就運動兵氣聚集在劍上,畢竟他的劍是鐵器,與他電光相接不佔便宜。
萬暮白反應的同時,衛霜右手開始結印:「煌煌天威,九霄神雷!」
海碗粗的雷柱從衛霜右手射出直撲萬暮白,萬暮白輕笑一聲,想不到衛霜還是有實力的,以前還是看輕他了。
「天地五方,護!」
劍指抹過,空語劍散發出乳白色的光芒,像塗在表面的一層羊脂。萬暮白持劍豎在身前,乳白色的光芒從劍身擴散至身體周圍,形成一個護盾。
乾坤劍法以快着稱,躲開本該是最好的方法,但此時他不是築基八重,修為差不多的情況下很難躲開對方的招式,所以如今硬接雖是最笨的方法,但也是最好的方法了,畢竟萬暮白現在仍然比衛霜高兩重修為。
轟雷之下,還有數道小的電光,如一支支箭,像萬暮白射來,可不知是被神雷咒擋住了中間,還是衛霜的精力集中在神雷咒上,射出的閃電箭大多都打空,落在萬暮白周圍,似是殘留着靈氣未散,所落在的位置還留着淡淡的青色靈氣。
「劍!」萬暮白大喝一聲,神雷咒頓時破碎,只剩下零星光點,與此同時,從空語劍中瞬間分出了三柄氣劍,那都是萬暮白兵氣所凝成。
若他還是築基的修為,能凝出四柄,每上一個階段就能多凝出一柄。曾經他見過師父凝出六柄,也就這樣知道了自家師父是個金丹劍修。
「去!」萬暮白劍指衛霜,三柄氣劍向衛霜飛去。
萬暮白清楚地知道,雖然衛霜是靈修,但現在他最強的還是誅邪刀法。十五尺之內劍快,若到四尺,拳快!
所以,萬暮白決心要困住衛霜,控制着氣劍勉強能使出乾坤劍法,哪怕有可能衛霜會找到空隙向他放法術。
衛霜見氣劍飛來,不慌不忙,腳下用出「飄渺步」,靈巧地躲閃氣劍的攻擊。這步法就是上官漣蕊教他躲避武修近身招式所用,如今遇見了萬暮白的氣劍,正好用上了。
不過,衛霜雖然有「飄渺步」,但面對三柄氣劍,還是覺得力不從心。
但招式是有主持的!這是使用招式不證自明的道理。而氣劍的主持就是萬暮白!
衛霜兩指立起:「破!」
萬暮白見衛霜立指,以為他要發動術法,正準備接招,身邊突然想起炸雷的巨響。身邊那些殘留的淡淡的靈氣突然炸開,炸開的同時電光如從其中鑽出的觸手在空中揮舞。
那根本不是靈氣的殘留,而是衛霜的「轟雷符」。《萬靈書》所載的符咒都是需要符紙的,但在那些後面卻有着不用符紙直接用術法的方式釋放在地面、牆壁,甚至懸空的方法,不過需要很強的靈氣控制的能力。衛霜也許術法會的不多,但靈氣的控制絕對是能讓他驕傲的,從初見上官漣蕊那時她讓衛霜練的在手中聚集靈氣球,就是在練對靈氣的掌控,包括在學習法術的時候上官漣蕊還不許他念咒,除非是對於他來說的大法術需要念咒來集中精神、調動靈氣,除此之外完全不許念咒,就是為了練他的精神集中和靈氣調動。
此時萬暮白行動一滯,轟雷符連連爆開,炸起的土塊伴隨着電光遮住了他的視線。正是衛霜反守為攻的時刻!
四尺,他需要四尺的距離!
衛霜凝氣聚集在腿上,向萬暮白衝去。飄渺步重在奇詭,而不是速度。
十五尺。
十尺。
九尺。
八尺。
萬暮白已經反應過來了,直接放棄了氣劍,兵氣在空語劍上凝聚,準備攔住衛霜的行動。
七尺。
衛霜右手抬起,聚集了耀眼的的電光。
六尺。
萬暮白的劍已經離衛霜只有幾寸了。
五尺。
衛霜眼神中帶着凜冽,隨之喊出:「傷門,開!」
萬暮白一嚇,衛霜此招是將震雷之力完全發揮出來。
《萬靈書》中記載着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八方屬性,以及所對應的開休生傷驚景死杜八門。上官漣蕊說過,若是單修一種屬性功法到了化神期,就有機會能開啟對應的門,而且體內兵氣或者靈氣的屬性越是純粹就越有機會。
而門本身就是其對應的正神的力量,也就是說,打開了門,就能短時間獲得神的力量。
萬暮白還沒來得及思考衛霜究竟如何有開傷門的實力,趕緊回劍作守勢。
四尺!
誅邪刀法?卸劍式!
衛霜抓住了萬暮白的右手,轉身肘擊已出。按照衛霜的想法,萬暮白將要被他肘擊打中,隨後他再借力把劍擼下來,他就贏了,就像師父那時一樣。
可事不隨人願,衛霜忽覺後心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掌,蘊含着萬暮白此時剩下的所有兵氣,連忙也毫無保留地運動靈氣防守,仍然無法抵擋衝勁。
一時間,衛霜只顧着穩住身體不向前衝出去,而沒有在意擒住萬暮白的手。
萬暮白當即一個鷂子翻身,逃脫了衛霜的掌控。
「乾坤?八荒!」
萬暮白怒目橫生,劍意凜冽,已經打算孤注一擲,若衛霜再躲過,他就輸了。
衛霜擋住了衝勁後,順勢轉身,凝聚所有靈氣,正向萬暮白轟去。
兩人只隔不到六尺。
「夠了!」上官漣蕊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二人之間,伸出兩隻手抓住了二人的手腕,頓時,二人覺得與自身的靈氣失去了聯繫,那些凝聚的內力頃刻間化為烏有,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萬暮白感覺尤甚,乾坤?八荒本就是終結之招,衝勁更是只有乾坤?廓朗最後一式,以及他一直未有練成的劍氣沖霄可比擬,而手腕被抓住的那一刻,上官漣蕊一放一收竟將勁道全部化去了。
上官漣蕊神色嚴厲,看着二人,所言鄭重:「先自己說缺陷。」
衛霜作為上官漣蕊徒弟,首先上前拱手拜倒,說:「為外物所迷,失了先機,一也;明知力不如人,最終還是欲圖以力取勝,二也;知己所長而不有所謀劃,三也;生搬硬套,心存僥倖,四也。」
衛霜所說的,第一,開打時走神失了先機;第二明知道萬暮白實力在他之上,即使是為了誘敵,依然用神雷咒硬上,徒費靈氣;第三,在氣劍攻來之時,萬暮白專注於操控氣劍而忽略了其它,原本可以用飄渺步一邊躲劍一邊接近的,卻因此多了許多風險;第四,近身之後硬用卸劍式欲奪劍,毫無半點思索。
聽完衛霜的,萬暮白繼而上前,拱手模仿着衛霜的口吻道:「起手試探招過於弱,反倒讓他走脫有了後招,一也;未發揮精妙,以蠻力相拒,二也;只攔不退,三也。」
萬暮白所說,第一,起手的「踏雲刺」過於弱,哪怕是用作試探,若是上來就用悅庭,在衛霜恍神的工夫就能結束了;第二,衛霜神雷咒來襲時,若是用乾坤劍法的速度來躲避,也是能做到的,畢竟乾坤劍法本來就是一種快劍劍法,而他硬用「天地五方」扛,白白了那些兵氣;第三,衛霜引爆轟雷符後衝來時,只是一心把衛霜攔住,卻忽略了後退拉開距離。
上官漣蕊聽二人說完,甚是滿意,但臉上依舊是嚴厲的表情,冷言吩咐:「接着說對方最好的表現。」
衛霜朝萬暮白作揖道:「氣劍出神入化,且極快地化解了卸劍式,同時反敗為勝,佩服。」
萬暮白正色道:「暗置轟雷符,又以謊言一下懾住在下,出其不意,精妙。」
上官漣蕊終於露出滿意地笑容。
「今日就這樣吧,你二人早些回去,四處玩玩,放鬆一下,養精蓄銳。」
二人面面相覷,甚是驚喜,隨即拜謝。
「慢着,」上官漣蕊又說,「你們如今的實力要入學自然沒問題,所以為師還有一事考驗。」
衛霜拱手問:「師父所說何事?徒兒定盡力辦到。」
「你二人已無入學之憂,只恐狂妄自大。為師所說,就是你二人不僅要入學,還要得榜一。」
衛霜、萬暮白兩人臉上的喜色一掃而光,詫異地看着上官漣蕊。
「當然,為師不會為難你們。文武雙試,你們一人一個榜一也是可以的。若是做到了,為師有獎勵;做不到那可就可惜了。」
上官漣蕊最後說得神秘兮兮,弄得二人莫名其妙地,聽到不必爭兩個的榜一,只要一人一個,心裏寬慰了不少,而且也對上官漣蕊說的「獎勵」充滿好奇。
「難道是《世器集》《萬靈書》之外的,又一本秘籍?或者是要教什麼強大的功法?還是能讓實力快速提高的靈丹妙藥?」
二人心裏想着,即使已經走出數百步,還是在肆意猜測。
過了許久,還是開始思考文武雙試的事。
讓人擔憂的不是文試,畢竟只是考驗才學,而是武試。尤其是武試的第一部分,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展示自己的功法,顯然會暴露自己的實力,在第二部分的比試中便會被人刻意提防,雖然對方也會有一定的暴露,但讓自己留着最多的底牌還是必須的。
而且,若是展示的少了,可能會得分低,多了又會被人看去,增加了比試中的風險。
萬暮白已經想好了,展示就用氣劍,再配合氣劍用幾招劍法。只是衛霜似乎一點想法都沒有。
「小霜,別擔心了,就用你最好的法術就行,而且你不是還有誅邪刀法嘛。」萬暮白勸道。
二人交往多年,對對方的想法瞭然於心,衛霜聽出萬暮白的意思,就是讓他用出全部的手段得一個過關,至於師父說的榜一就讓萬暮白去拿。
衛霜心裏不免有些失落,雖然知道萬暮白是一片好意,但就是不舒服,這種被人庇護的感覺有時真的讓他覺得難受,不是因為對方做錯了,而是因為自己為什麼這麼弱小。
衛霜知道萬暮白對他真心相待,但真的說到了修煉上,還是對他有所輕視的。
「多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也想看看我能隱藏多少。這也是今後必須要學會的手段,不是嗎?」衛霜莞爾一笑,拒絕了萬暮白的好意。
荊楚書院的這個形式實際上也是在考驗所有人一個問題:在這個實力的世界,如何才能不被別人看輕,又保留足夠多的底牌?
衛霜心頭一動,仿佛想到了什麼,立刻附在萬暮白耳朵上低語幾句。
萬暮白疑惑地看着他:「你要這個幹嘛?」
衛霜神秘一笑:「你就說辦不辦得到吧。」
萬暮白見衛霜也像上官漣蕊那樣賣關子,心裏痒痒的,想看看衛霜究竟想幹嘛,趕緊回答:「當然行,不過在索隙城東北六里的地方。」
「不算太遠,現在日頭還早,去唄。」
二人說完,便回乾坤衛騎了兩匹馬出城。這是衛霜第二次騎馬,上一次就是本打算去秋陵山的那回。儘管是第二次騎馬,衛霜還是受不了馬背上的顛簸,大腿內側被磨得發紅。
終於到了目的地,衛霜感覺渾身難受,像要散架了一般,想到自己的打算,不禁提了提氣,邊跳邊運功放鬆。
眼前來到的是個採石場,周圍兩三里都是裸露的岩石,偶爾有層薄土長了幾棵草,採石場裏大概有近千人掄着鐵鎬幹活,裸着上身,掛着塊毛巾,有的毛巾都是黑里透白的破布了,周圍還有衣着不同的人,應該是採石場的監工。
萬暮白亮了腰牌,立刻就有個穿着乾淨的中年人迎上來,應該就是主事了。兩人說了兩三句客套話,萬暮白也不再繞彎子,問:「這兒有沒有花崗岩?」
主事殷切回答:「有,有的。公子請來。」
做了個「請」的手勢,萬暮白和衛霜兩人隨即跟上。
「小霜,該你了。」萬暮白淡淡一笑,讓到一邊。
衛霜上前,稍微彎着腰,仿佛在檢視着眼前這些看上去一模一樣的石頭。衛霜心說是不是自己的要求太高了,而且這石料也不好找啊,不是太大就是太碎。
終於,還是被他找到一塊,大小勉強能抱懷裏。
主事一臉疑惑地看着衛霜,不知這人在幹嘛,又看看萬暮白,也不明白為什麼乾坤衛的公子要跟着這個……嗯……小子,看上去還對他很包容。
「大人,」衛霜轉頭問,語氣謙卑,「這塊料子還有用嗎?」
主事以為這人受公子的庇護會很囂張,不過此時還是很詫異的,而且衛霜的語氣也是說明把主動權給了他,聽着還是很舒服的。
「這塊料子大不到能用,小不到鋪路,確實尷尬。」
「那送我行嗎?」衛霜接着問。
「行,公子喜歡就拿去。」主事此時也稱衛霜為「公子」,爽快地答應了,「不過公子那這……有何用處?」
主事剛說完就意識到自己多事了,立即低下頭不再說話。
衛霜自顧自地把石料扶正,提氣凝神,將靈氣聚集在手中,立掌為刀。電光在手掌上盤繞,逐漸便薄,最終如手套一般附在衛霜手上。
衛霜眼神一凜,出掌!誅邪刀法?御刀式!
指尖與花崗石接觸前一瞬間,電光擴散到了整塊花崗石,之後指尖插進石頭也沒讓它破碎。
萬暮白看得更糊塗了,衛霜說是要為武試的第一部分準備,讓他幫忙找找有沒有花崗石,可是花崗石雖然堅硬,但並非不能打碎的,像他築基九重的實力,如果集中兵氣來一下的話很容易就把花崗石打碎了,即使衛霜才鍊氣三重,只是有些困難罷了,並非不可能。
衛霜全神貫注地盯着眼前的花崗石,電光如蛇般在石頭上開回爬行,時上時下,甚至有幾條鑽進了石頭裏。
萬暮白眼裏,衛霜似乎只是讓靈氣包裹了整塊石頭而已,不過衛霜額頭上滲出的汗珠卻告訴他不要小看了衛霜的行為。
衛霜看上去靈氣消耗很大,甚至一點點插入石頭的手指也有些顫抖,但被他很快抑制住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滲出,划過了臉頰,聚集到下巴,然後滴落。時間仿佛停止了一般,只有不斷滴落的汗水提醒着旁觀的二人一切都還在進行着。
隨着時間的推移,衛霜下巴下面的岩石上積了一小攤的汗水,渾身上下冒着熱氣,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衛霜的身體在微微發抖,但手指卻屹然不動,就像與那花崗石融為一體了一般。
萬暮白看着衛霜,電蛇依然在盤繞,只是鑽進去的更多了些。長時間地把視線集中在衛霜身上讓他神情有些恍惚。
突然,衛霜大喝一聲,伴隨着石頭破裂的聲音和一聲不大的雷霆,衛霜朝後跌去。
萬暮白趕緊上前撐着衛霜,他的手指都磨破了,可見方才那一下對他有多難。
衛霜露出了笑容,就仿佛練成了什麼了不起的功法一樣。
萬暮白轉頭看向那塊碎成許多小塊的花崗石,頓時瞳孔一縮,掩飾不住驚訝。
「他竟然……有如此實力!」
衛霜拿出水囊灌了幾口,又拿了師父給的傷藥簡單處理了一下,拿起一塊碎石,摸了摸,滿意地放進了袖袋裏。
向主事道了謝,二人離開了。
「你何時學的這招?」萬暮白忍不住問。
「瞎琢磨的。」衛霜調皮地說。
「得了吧,我猜肯定是上官師傅教你的。」萬暮白話里充滿了質疑。
「師父還真沒教我,我自己想的。」衛霜嘻嘻地笑着。
「看不出來,你還真有主意。」
「那是,乾坤衛公子的知交,怎能只是個平庸之輩。」
二人的笑聲迴蕩在索隙城外的野地里,伴着即將入夏而減少的風而消散,只是在消散之前又會有下一聲的笑聲出現。
「現在還算早,你我找個地方歇歇,然後去看看荊楚書院怎麼樣?」萬暮白提議。
「好啊,省的到時候迷路了。」
二人策馬來到開門外五里的荊楚書院,遠遠看去不像個書院,反而像個不受重視的小城市,走近一瞧,才發現確實有個書院的樣子。
十幾尺的純白圍牆把書院圍在裏面,站在圍牆外能看到伸出來的檐角。正門不算大,卻也不算小,五尺,比尋常書院要寬,又沒有過於廣大而漏了裏面的景致。
大門半遮半掩,恰到好處地裁出一方景,能看到裏面的青磚白牆,有幾枝草木露出來,似是無意,似是有心,被框在大門中的防火的水缸別出心裁,讓人一看就覺得應該放在此處。從大門往裏看去,盡皆是文書院,而在後方與圍牆之外校場相接的演武堂卻是若隱若現,看得是有另一番滋味。
衛霜見門兩邊掛着一副對聯,燙金大字刻在木板上寫道:
亮廣門迎四方雅士授經天緯地奇才
淨高階納八路英雄傳安邦定國壯志
門楣上也是同一樣式:荊楚書院。
二人入內,立刻就有人上前迎接,萬暮白早備好了拜帖遞了上去。其實萬暮白是不喜歡這東西的,奈何今天上官漣蕊說讓他們放鬆放鬆,萬暮白怕衛霜想去什麼地方但不方便,便臨時寫了個拜帖放身上,結果還真用上了。
不一會兒,就有一位少年前來迎接,此人名叫範文舉,應該是范韋岩的子侄輩,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確實應了他「文舉」的名字。
萬暮白與範文舉寒暄客套了兩句,便跟衛霜自行參觀去了。
衛霜跟萬暮白邊走邊看,覺得荊楚書院的佈景十分巧妙,沒有一處有違和感,讓人看着很是舒服,深吸一口氣覺得渾身上下一陣通透。衛霜相信,這裏肯定暗含風水,能調集此地的自然之清氣,對修煉很是有益。此時並沒什麼人,耳邊只有鞋與地面碰撞的聲音在身邊迴響,讓人覺得這文書院更為安靜了。
轉過裏間樓,來到一處略感偏僻之地,有一幢樓,正值陽光充足,七層樓的窗戶都開着,透出一股書頁與墨汁特有的香腐氣味。衛霜看了一眼匾額,正是「典籍廳」三字。
「這下知道師父在哪兒了。」衛霜笑着指出。
本來想進去看看,但轉念一想,這藏書之地對任何地方都是極其重要的,即使他們與上官漣蕊關係極好,但此時書院還沒正式開放,進去還是有些不好的。
再往後邊走,有一處相比其它要寬闊得多的地方,兩層小樓將一塊空地圍着,空地上沒有任何景致,只有一道容四人並排而過的門。
「這裏應該就是演武堂。」萬暮白說,「那扇門應該就是通的校場了。」
說着,二人便從那兒出去,經過條窄道,來到校場。
衛霜只有一個感覺——闊!一眼看去都估不出幾尺幾丈,只是覺得與乾坤衛的校場差不多,應該能容納三千人,而且此間寬闊,甚至能讓幾百人縱馬奔馳也不嫌擠。周圍圍了一圈的看台,能容納近萬人,應該就是武試第二場的地方了,若是有人擅長馬戰,在這平坦的場地上簡直就是所向披靡。
看得差不多,萬暮白覺得再看下去也沒太多意思,大概知道了書院的部署,便向範文舉辭別。
「感覺怎麼樣,喜歡嗎?」萬暮白問。
衛霜一笑:「說得好像你送我的東西一樣。」
萬暮白哈哈大笑,回答:「你若想要,我去想法子啊。」
「別,」衛霜故作慌張,「我可不想被一堆事纏着脫不了身。」
「說實話,荊楚這次確實挺上心的。」萬暮白感慨道,「本來以為只是一間書院罷了,誰知道佈局這麼用心。」
衛霜點頭道:「讓師父來看估計能看出更多門道,似乎是暗合什麼陣法。」
「說不定就是上官師傅主持做的呢。」
正聊着,忽聽得天空一陣巨響,似是一聲聲炸雷,震得二人腦袋一陣混沌,耳朵嗡嗡作響。
抬頭一看,空中被撕裂出一個大洞,如夢如幻,像在眼前,又像在天邊,能實實在在地看到,但又覺得不是在那裏,如海市蜃樓,讓人看得很不真實。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洞中竄出一個圓球,向東邊急急飛去。
「小霜!」萬暮白喊了一聲,知道衛霜不擅騎馬,又怕把他一人留下有危險,直接把他拉到自己的馬上來,二人同乘一匹,另一匹牽在手裏,衝着東邊奔去。
馬匹的速度還是趕不上圓球,但能看到圓球的高度在逐漸下降,同時慢慢冒出了黑煙。
「不會是敵襲吧,但那是什麼法術,竟能將天空撕裂?難道……」萬暮白不敢想,在他印象里根本找不出那種法術能做到的,必然是禁術的範疇,而能用出禁術的多半就是化神期的高手了。
突然,萬暮白問道了一股怪味,很明顯是焦糊味,但又不是草木燃燒的那種味道,倒有幾分金屬氣息,又不像,很是刺鼻。
有毒!
這個念頭出現在腦海,趕緊用衣袖捂住口鼻,順便也幫衛霜捂住了。
萬暮白此時心裏犯嘀咕,看這圓球並不是很大,最多能容兩三個人,但不對啊,若是敵人來犯,兩三個人能做甚?就算全是化神期的高手,他父帥的實力也不是容易能拿下的,而且徐武也是元嬰期高手,並且很快就會有月凌關的援軍,更何況,並沒有北方之敵有化神高手的情報。
不過這氣味似是有毒,若這圓球其實是個毒源呢?
想到此處,萬暮白冷汗下來了,想放乾坤衛的信號彈,可一手在御馬,另一手捂着衛霜的口鼻呢。
衛霜悶悶地說:「我自己來。」
萬暮白一手得空,趕緊摸出一個小竹筒,一拔引線,促時就有黃色的煙火升空又炸開。
此信號的意思是,全城守軍進去備戰狀態,嚴加防守,並讓乾坤衛護衛往煙火處集結。
萬暮白身上只有這種級別的信號了,再往上便是要索隙城戒嚴,軍隊集結準備出征了。打死他也拿不到啊,只有他的父帥萬可有,他能拿到讓守軍備戰的信號還是因為任務毫無紕漏,完美無缺,父帥的獎賞。不過就算如此,他用一回,回去之後就要寫明用的前因後果,連同內心的推理思考都要寫下來,若是不合規矩就要收回。
但當下管不了這麼多了。
果然,信號一出,遠處的索隙城上密密麻麻的人影來回移動。
突然,轟隆一聲,伴隨着推動泥土和樹木折斷的動靜,萬暮白知道是那圓球落地了。
走到正好無法聞到那刺鼻氣味的距離,萬暮白停了下來,等着護衛。
過了一會兒,就有一隊穿着短袖窄衣,背後背着各種裝備,大概五十人的護衛到來。萬暮白瞬間進去了「乾坤衛未來統領」的身份。
「留下兩個人保護他,其餘人等,服藥!」萬暮白將衛霜交給兩個護衛,從袖中摸出一顆藥丸。衛霜聽他說過,江湖上一般的毒藥,甘草就能解,再複雜些也是能防,再往上就只有對方製毒時同時調配的解藥能解了。此時他們吃的,就是能解一般常用毒的解藥。
「此氣味從未聞過,很可能有毒,所有人捂住口鼻,所有不適者快速退回,不論過失。」
說完,便拔劍出鞘,帶着剩下的人走了。
「月凌關近日可有消息?」
「沒有,還算太平。」
「難道北地沒有什麼詭異之舉?」
「沒有,正常得很。」
萬暮白心裏覺得奇怪,既然北地沒有動靜,難道與它們無關?那又會是那邊弄來?據說南境叢林遍佈,瘴氣橫行,其中生活之人擅長製毒,難不成是他們?也不對啊,那南境與北境相差萬里,而且若真動手肯定挑風雷衛動手,何必大費周章來乾坤衛,對他們又無益處。
越往裏走,氣味越濃,不僅是那刺鼻的怪味,還有焦味。
「公子,這氣味似乎無毒。」一名護衛說。
其餘人聽了,紛紛不再掩着口鼻。
「須當謹慎,許是藥丸能解。」萬暮白也放下手。
「哎呀不好!」萬暮白驚呼一聲,「一會兒留下十人,剩下人分成兩部分,一部去把小範圍內樹木全數砍了,另一部去就近取水,別失了火!」
萬暮白一見氣味無毒,想到了其中的焦味,趕緊提氣集行。
果然,圓球後面拖出了很長的一段土,還冒着黑煙,幸運的是沒有明火,護衛又轉而去將附近的樹木砍倒,不讓接觸到熱氣。
萬暮白挺劍謹慎上前,熱風吹在了臉上,夾雜着刺鼻的味道,很是難受。
突然,圓球里傳來了碰撞聲,「哐」地一聲,一塊板子被撞開,從裏面掉出一個人來,灰頭土臉地,還在不斷咳嗽。
「何人?」萬暮白厲聲問道。
「咳……什麼''何人''啊,都什麼年代了還……哎呦我的腿!」
萬暮白一皺眉,聽聲音似乎是個十來歲的女孩子。
怎麼回事?
萬暮白心裏充滿了疑問。
「這是哪兒啊……」女孩嘀咕着,還不停咳嗽,看來被熏得夠嗆。
女孩看到了萬暮白,又看了看周圍,頓時不敢說話了,驚恐地往後退去,碰到圓球滾燙的表面輕哼了一聲。
一個護衛到萬暮白耳邊說了些什麼,萬暮白點點頭:「先帶回去。」
說完就有兩個護衛來把女孩提起。
「你們幹什麼!哎呀!」女孩掙扎着,但毫無用處。
「公子,她的腿好像斷了。」
「砍兩塊木板,幫她夾住,帶回去再說。」萬暮白下令。
「你們幹什麼!哪還這麼落後啊!什麼都不說就抓我!」女孩抗議道,被萬暮白直接無視。
「公子,這個怎麼辦?」護衛問。
萬暮白知道他指的是那個奇怪的圓球,回答:「鋪上土,再澆上水,別把這兒點着了。」
「不能用水!不能用水!」女孩大喊。
「哦?不能用水?那你告訴我,怎麼辦?」萬暮白轉而問。
「就放着,讓它自然冷卻,這麼長時間已經過了危險時間,不會出什麼事故了。」女孩說,雖然其中的用詞有些萬暮白聽着不習慣。
「你很了解啊,不如跟我們說說此乃何物?」
女孩突然支支吾吾地嘟囔,萬暮白只聽到「時空」「量子之海」等幾個不明所以的怪詞,萬暮白的經驗告訴他,會用怪詞的人不是逃犯就是細作,心中的警惕感又增強了。
「現在什麼時候?」女孩突然問。
萬暮白被這沒頭沒腦的一問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回答:「快要申時了。」
「年份!年份!」女孩似乎有些歇斯底里了。
「梵啟天昔十四年。」萬暮白現在完全摸不着頭腦了,眼前這個女孩,說是細作,不可能連神州此時年份這種基本的問題都沒弄清,而且還口無遮攔,說她不是,那這奇怪的圓球和她口中奇怪的用詞又無法解釋。
「天昔……天……這都什麼啊!」女孩逛了逛腦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神一滯,暈了過去。
「這……公子……怎辦?」護衛問。
萬暮白無奈地搖頭:「手綁好,帶回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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