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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大老粗在山野之間做飯,自然不會太講究。
那鍋菌湯里除了一些常見的菌子外,還有好些個亂七八糟的野菜。
宋玉枝怕眾人瞧不分明,把旁的雜物都抖落乾淨,只把一個白色傘狀蘑菇留在那長柄木勺里,說這就是她說的毒菌子!
「宋家小子快別瞎扯了!歷來都知道菌子確實不少帶毒,但都是越鮮艷的越毒。」
「我也知道那個說法,這純白的有啥危險的?」
宋玉枝不徐不疾道:「這菌子表面光滑,菌肉白色,菌褶離生梢密,喚作白毒傘鵝膏菌,別名叫白毒傘。乃是劇毒之物,所幸這一大鍋菌湯里只有這麼一小顆,想來這營地里的夥計只分着喝了湯,還未曾開始吃裏頭的東西。不然真是神仙難救!」
「白毒傘」這名號一出,隊伍里就有人就變了臉色。
等到宋玉枝說完,有人聲音發顫地開口道:「我家村子裏有個人,就是上山采了一種白什麼傘,吃了就沒命了。」
「沒錯,這『白毒傘』的名號我好像也聽過!」
老黑沒好氣道:「你倆早不說,沒得讓宋家小兄弟解釋這麼多!哥幾個還等什麼?快把人往板車上抬啊!」
既知道是中毒,而並非是怪力亂神的事,眾人也不再囉嗦什麼,立刻忙活起來。若遇到沉浸在幻覺,不肯配合的夥計,板車上也帶了麻繩,他們直接把對方綁了上去。
來時正好是一板車的人,現下拉了這麼些人,自然是裝不下的。
老黑就只點了一半的人隨行,另一半人留下看守燒好的炭和灑掃營地。
這過程中,老黑都沒讓宋玉枝上前幫忙,待到搬運完畢後,他搭着宋玉枝的肩膀,客客氣氣地讚賞道:「宋小兄弟,今遭的事兒多虧你了……你看你是直接跟我回城,還是留下?」
宋玉枝不動聲色地從老黑手底下挪開,笑道:「您客氣了。我想在山上留一陣子,尋摸點野菜、菌子之類的東西。」
老黑說行,「你是個有成算的,自己小心點就是。我這第二車還得拉炭,第三車才正式回城。你天黑前回來就行。」
說着,老黑還把營地裏頭的傢伙什指給宋玉枝看,讓她可以自己取用。
說定之後,老黑就帶着一些人先行離開了。
他這掌柜的發了話,留下的其他人自然也不會派活計給宋玉枝。
宋玉枝在傢伙什里翻了翻,找到一把自己合用的小鐵鍬,一個小布袋子,便從營地里出了去。
下午晌的日頭暖融融的,山林之間也不會讓人覺得寒冷。
不過到底是冬日了,一眼看過去,草木凋敝,可用的東西實在不多。
宋玉枝走走停停,尋摸了好半晌,也只採到了一小把野雞翎、狗鈴鐺之類的野菜……加起來都不夠拌上一盤子的。
終於,幾刻鐘之後,宋玉枝在一個小山坡上看到了一條山藥藤!
野山藥一般在秋季就完全成熟,可以採摘了。
這絕對是滄海遺珠!
順着那山藥藤爬了半個山坡,宋玉枝找到了地方,當即就開始用小鐵鍬挖地。
挖了大概半刻鐘,宋玉枝看到了野山藥的影子!
這野山藥的頭有小孩胳膊那麼粗,直直地插在土裏,一下子都看不到多長。
下頭的土鬆軟一些,宋玉枝怕把這肥碩粗大的野山藥挖斷,乾脆開始用手撥楞。
好一會兒之後,一整顆野山藥被挖了出來。足足有一米多長,三四斤重!
此時也快到黃昏時分,宋玉枝扛上長棍似的山藥就準備往回走。
還沒出幾步,她就聽到了一陣響亮的嘶鳴!
是野豬的叫聲!
宋玉枝心中一凜,頓時變了臉色!
俗話說「一豬二熊三老虎」。就她現在這副小身板,真要遇上野豬,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
上輩子她沒少跟着老師上山,這山林之間野菜野果多,野獸同樣多。
但歷來野獸都是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里活動,怎麼會出現在這人來人往的山林入口?!
來不及細想,宋玉枝拔腿就往回跑。
而那野豬的叫聲就跟冤魂索命似的,自始至終都在她身後不遠處縈繞!
不久之後,宋玉枝脫力地踉蹌了一下,撲摔在地,只聽「嗖嗖」幾聲破空聲後,那野豬突然發出一陣痛苦的尖銳爆鳴,「咚」一聲巨響之後,四周猛地沒了動靜。
宋玉枝掙扎着爬起身,下一瞬,一道朗潤低沉的男音在她背後響起——
「你沒事吧?」
宋玉枝循聲望去,便看到一個身形比老黑還高大魁梧的青年。
他二十出頭的年紀,膚色黝黑,劍眉星目,面容英氣而俊朗,並未着冬裝,隻身穿一襲粗布箭袖勁裝,猿臂蜂腰,肌肉遒勁,背後還背着弓箭,一副獵戶打扮,自有一股淵渟岳峙,沉穩如山的氣度。讓人不覺就安心不少。
宋玉枝活動了一下腳腕,確認只是扭到了筋,而未傷了骨頭。
「沒事。」她站起身,還不忘把長棍山藥撈起,語速飛快地道:「快走吧,方才我聽到了野豬叫,也不知道它還會不會……」
青年的臉上閃現過一絲不自然,摸了摸鼻子,指着身後問:「你說的是這頭嗎?」
宋玉枝定睛一看,只見十數米開外的山坡上,一個巨大黑影正悄無聲息地倒在那兒。
原說她方才覺得野豬叫聲如影隨形,敢情這野豬還真就在她身後不遠處!
那野豬腹小腳長,通體黑色的鬃毛,口中還有一對獠牙,看着至少有二百斤。兩支箭矢一左一右,把它腦袋扎了個對穿,方才能在頃刻之間讓它斃命!
「我剛聽到破空聲了,是你射的箭?」宋玉枝不禁感嘆道:「好厲害的箭術!」
青年含糊地「唔」了一聲,正要說什麼,就聽一聲響亮的吆喝——
「沈獵戶!」
一個頭戴皮帽的矮個子男人一邊喊,一邊小跑着過來,在那野豬周圍轉了一圈,痛心疾首道:「我們事先說好的,這野豬得抓活的。你把他一路趕到山腳,咱們再想辦法把它打暈……怎麼把他殺了?!你知道活豬和死豬能差出多少價錢嗎?」
那姓沈的獵戶神色平靜地道:「事先說好的不假,但是我把野豬驅趕到這裏,在高處發現了這個小兄弟……差出的銀錢再多,終歸沒有人命寶貴。」
那矮個男人咬牙切齒地瞪了宋玉枝一眼,臉上的神情好像在說「這樣一個窮小子的命哪裏值錢了?!」。
宋玉枝明白過來為何這獵戶方才那般歉然,敢情這野豬是被他趕過來的!
自己這一路奔逃,還跌了一跤,屬實是無妄之災!
見她明白過來,沈獵戶接着道:「我身上沒帶銀錢,等我結算出這獵物的工錢,會給湯藥費與你。」
有銀子補償就好說!窮得快鑽到錢眼裏的宋玉枝心裏頓時好受了不少。
卻聽那矮個男人哼了一聲,涼涼地道:「沈獵戶可想好了?這野豬我估摸着在二百斤左右,大概能出一百五十斤肉。按着城中收肉的價格,算均價二十文錢一斤,那可只有三兩銀子。按着咱們說好的,我幫你把野豬運回城,處理了賣肉,還得抽去一半,你攏共就只能得一兩半……城內醫館請一次大夫,隨便開兩副湯藥,可就得一二兩銀子。等於你忙活一趟,一文錢都撈不着還得倒貼呢!」
那沈獵戶的自始至終都是雲淡風輕,說:「無礙,本就是我應做的。」
他這當事人倒是平靜,反而是宋玉枝被那男人的奸商嘴臉給氣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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