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的密令老婆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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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裏的窗簾都拉上,沒有開燈,死氣沉沉,床上的女人雙頰緋紅,意識模糊,斷斷續續的聲音在夢囈,半夢半醒之間,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他怎麼會來呢?是幻覺一定是幻覺,太想念一個人緣故吧。

    魏婕躺在床上一動都不想動,渾身火燒火燎的,沒有力氣,頭昏眼花,她知道自己是因為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沒有進食,還有就是,她發燒了。

    「魏婕,你怎麼樣了?」溫柔而焦急的男聲,好聽極了。

    魏婕沒有回答,翁岳天的手撫上她的額頭……很燙。

    片刻後,傭人看見魏婕被翁岳天背着從走樓上下來,不禁嚇了一跳,剛想說話,卻被魏雅倫攔住了……

    站在角落裏,呆呆地望着離去的背影,魏雅倫嫉妒得發瘋,恨不得能衝上去將魏婕狠狠甩開!那個男人,本該是她的未婚夫!可是現在,她連他的衣角都沾不上!魏雅倫怎麼都想不通,為什麼翁岳天偏偏就是不會對她動心呢?愛,真的有那麼難嗎?

    妒火在燃燒,魏雅倫心底竟然滋生出一種邪惡的快/感,她真想看見當文菁和魏婕某一天對上的時候,翁岳天會怎麼辦?那種畫面,一定很精彩……

    魏婕被翁岳天送去了醫院,她發燒了,要輸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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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菁跟往常一樣,將飯菜都做好,等着翁岳天回家來一起吃。看看時間,差不多他該到家了。

    文菁現在是抓緊一分一秒的時間在織圍巾,趁這會兒又坐在沙發上埋頭搗鼓着。

    溫和的燈光下,餐桌上擺着熱氣騰騰的飯菜,一個大着肚子的小女人正在織毛線,那般水嫩,粉嘟嘟的臉蛋上還帶着一點稚氣,亮晶晶純淨的眼眸里隱含笑意,粉紅的櫻唇不自覺地揚起,這是在聯想到某一件開心的人和事時才會有的表情。而她,想到的當然是心愛的男人。她就像一個賢惠的小嬌妻,正在為心愛的人親手製作禮物。滿大街都能買到好看的圍巾,自己織的雖然商店裏賣的那麼精緻,但至少很暖和,重點在於她的愛心,真心。

    這一副溫馨的畫面,充滿了濃郁的家庭氣氛。家……文菁一想到這個詞,就會不由自主地聯想到自己和翁岳天的家庭背景,兩人有相似之處,那就是,父母都不在身邊了。他也會孤單,會很需要溫暖,她相信自己可以的。

    文菁希望能在聖誕節那天將圍巾戴在他脖子上,真期待呀……

    每天他出門那一刻起,她就在盼着他回家,不會厭倦,不會感覺膩。她不知道自己愛一個人可以愛到多深,思念像是無底洞,怎麼都填不滿,無論他在不在身邊,想念,總是那麼強烈。

    等待的過程,有時可以是很美好的,因為你知道那個人會出現。而有時卻是一種揪心的折磨。

    文菁時不時看看牆上的掛鍾,這都7點鐘了,他怎麼還沒回家呢?超出她預計的時間,或許是路上堵車?臨時有事?

    飯菜有些涼了,文菁放下手中的毛線,將飯菜拿進廚房,一會兒放進微波爐里再熱一熱。

    翁岳天打來電話的時候,文菁心裏不禁「咯噔」一下……

    「呃……這樣啊,那好吧,晚上見。」文菁有氣無力地掛上電話,翁岳天說他今晚不回來吃飯了,讓她自己先吃。

    將熱好的飯菜端出來,文菁獨自一人坐在餐桌,只不過一會兒的時間,她的情緒有着明顯的差異。知道他不回來吃飯了,心裏湧起一股落寞,明媚的心情被蒙上一層紗。談不上不開心,只是淡淡的失落。他不在,這裏顯得很空蕩,飯都沒那麼香了。而有他陪伴的時候,即使什麼都不說不做,只是感覺到他存在,視線里有他的身影,她就會感覺踏實,充實,愉悅和滿足。

    又要一個人吃飯了,唉……文菁無聲地嘆息,為自己盛上一碗飯,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忽聽門鈴響了。

    文菁一怔……會是誰呢?

    在見到翁震的時候,文菁忍不住吞咽着口水……太緊張了。想不到翁岳天的爺爺這麼嚴肅,板着臉,一點都不親切。她局促不安地垂着頭,預感不太好……

    翁震目光冷厲地盯着文菁的肚子,眼中精光連閃,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文菁心裏直打鼓,小手捏着衣角,暗暗安慰自己別緊張,再怎麼說也是翁岳天的爺爺,雖說是看起來不太和藹,但是老人家總不會有惡意的吧。

    這沉悶的氣氛讓人窒息,文菁硬着頭皮,抬起臉,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將茶杯遞到翁震面前:「您請……請喝茶。」

    無論文菁怎麼掩飾,翁震目光如炬,如何看不出她實際上緊張得要命呢。

    翁震骨子裏是一個極其傲氣的人,說直白點就是他自身優越感很強,加上長期居於高位,紅三代家庭出身,他潛意識裏難免會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喝茶?不必了。」翁震半點不給人面子,傻子都看得出來他對文菁沒好臉色,凌厲的眼神里透着幾分不屑。

    文菁怔忡地幾秒,面紅耳赤,她臉皮本來就很薄,面對翁震這樣毫不掩飾的嫌惡,她心裏很不是滋味,苦澀,憋屈,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應付接下來的談話。

    文菁又垂下了頭,打算就這麼鴕鳥着,就當是接受長輩的訓話吧。

    她將翁震想像得太慈祥了,因為她不會知道翁震這個人有多麼在意家族的聲譽和清白,他認為文菁是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身份背景一定不簡單,連他都查不出來的人和事,自然會被列入異常警覺的範疇。為了翁家這紅三代家庭不會遭受未知的影響,翁震可以做出許多常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翁震端坐在沙發上,沉聲說:「聽說你才十七歲,初中都沒畢業,目前也是閒散在家,我很了解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是什麼心態,岳天確實是鑽石單身漢,瞄着他的女人多不勝數,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我想不到的是,你還這么小就懂得耍手段了,而且將岳天抓得很緊。」

    翁震句句帶刺,戳人傷疤,還順帶潑一身髒水,言語間,盡顯輕視。

    文菁越聽越心驚,這話說得……將她看成什麼人了?她何曾想過什麼「變鳳凰」?耍手段?從沒想到有人會把這種字眼用在自己身上。污衊,這絕對是赤果果的污衊!

    文菁暗暗深呼吸,盡力抑制着不要發作……翁岳天的爺爺一定是對她有誤會。忍……文菁在心裏不斷告誡自己。

    翁震才不會管文菁聽到這裏話是什麼感受,又來了一記猛料。

    「我的來意很簡單,既然我孫兒執意要留下你肚子裏的孩子,做為翁家的長輩,我有必要告訴你一聲,別妄想進翁家的門,我不會承認你這個孫兒媳婦。如果你夠聰明的話,就該在生下孩子之後離開,否則,留下來,也只會是白白浪費你的青春,孩子……永遠只會是一個私生子。」翁震一慣的命令式口吻,好像在說一件鐵板釘釘的事情,這態度,典型的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頭上麼菁。

    翁震盯着眼前那縮得像鴕鳥的女人,在他眼裏,文菁懦弱膽小,只不過憑藉着一點心機和手段迷惑了翁岳天,實際上她就是個一無是處的草包,連大聲說句話恐怕都不敢,在他面前,所有的「妖邪」都要遁形……

    私生子……這三個字,深深刺痛了文菁的心。文菁的肩膀在抖動,雖然低着頭,仍然能看見她的胸脯在不斷起伏着,粗重的呼吸聲,可見她此刻有多氣憤!那感覺就像是被人當成螞蟻一樣踩在地上狠狠地碾碎!

    忍耐是有限度的,超過那個限度,就算是小綿羊也會跳起來咬人的!

    文菁的小宇宙在膨脹,收縮,再膨脹,再收縮……周而復始地聚集着力量,感到身體裏猶如匯聚了萬千道細細的小河,奔湧向她的大腦,然後在短短几秒鐘內,如開閘的洪水轟然炸開!

    文菁猛地抬頭,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瞪得圓圓的,憤怒的目光毫不畏懼地迎上翁震:「像我這樣的人怎麼了?我不偷不搶不害人不幹壞事,你憑什麼來指責我污衊我?你憑什麼來支配我?你憑什麼安排我?長輩應該得到晚輩的尊重,但不代表可以隨意踐踏別人的尊嚴!我十七歲又怎麼了?我要生下孩子不是為耍手段,是因為我愛他!像你這樣的冷血動物是不會懂愛的,所以,我也不需要你的理解,請你馬上離開這裏,我不想見到你,將來我的孩子也不會想要見到你!」

    一連串的為什麼,字字鏗鏘有力,如金玉,如晨鐘,重重敲在翁震心上。這短暫的寂靜,醞釀着看不見的風暴,翁震的目光化作兩道利劍刺向文菁……一向高高在上的翁震,從來都是被人仰望和尊崇的,沒有人敢如此大膽地說他是冷血動物,更沒有人敢趕他走!文菁,這等於是在老虎頭上拔毛啊!文菁就算是小草,那也是一顆充滿了頑強生命力和無限生機的草,看似不起眼,但她身上所蘊含的力量一旦爆發出來,一定會震撼,驚艷!多年來她習慣了低調,習慣了溫溫柔柔的性子,可是骨子裏的倔強和堅強,還有與生俱來的骨氣,寧折不彎,只需要一個導火線就能引爆,在一瞬間煥發出耀眼的光芒。

    客廳里突然沒聲了,可怕的沉寂,這兩個人的對比實在太鮮明了。翁震就像一座難以撼動的大山,凜然的氣勢,一雙虎目精光爆射,空氣里充斥着強烈的壓迫感……老首長發飆,仿佛大地都在震盪。

    文菁在剛才那番話說出口之後才驚覺自己幹了什麼,天啊……她是哪裏來的膽子?這是翁岳天的爺爺,是老首長,她居然罵他是冷血動物……

    文菁的心都快蹦出來了,但是腦子被洶湧的怒火所佔據,她仍然瞪着翁震,眼睛都酸了也不示弱。她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膽量,對方來意不善,欺人太甚,她忍讓過,可是卻換來人家更加肆意地輕蔑。容忍不代表她要任由着人踐踏自己的尊嚴!

    翁震一步步逼近文菁,怒髮衝冠,橫眉豎眼,兇悍的表情,好像文菁有多麼的大逆不道。

    「你……你要幹什麼?」文菁硬着頭皮問。她不是不害怕,只是她此刻,憤怒多於恐懼。

    翁震不說話,拳頭捏得咯咯作響,那狠絕的神情,跟翁岳天簡直一模一樣。

    翁震如何看不出來眼前這不起眼的丫頭已經在發抖,可她偏偏還要硬撐着,這種鬥志,令翁震驚詫,即使不情願,還是在心裏暗暗點頭讚賞。

    文菁以為翁震這副架勢很像是要揍人……

    「你要打人嗎?聽說你以前是首長……」文菁這話的意思很明顯是在說:連你這種身份的人也要動手打人的話,那就是壞人,是流氓!

    翁震沒來由地老臉一紅,虎目中迅速閃過一道不宜察覺的尷尬之色。兩人用眼神來對峙,良久,翁震冒出一句讓那個文菁差點栽倒的話……

    「你幸福嗎?」

    「……」

    呃?文菁驚愕,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我不姓胡,我姓文,怎麼了?」文菁心想啊,難道說這人還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轟轟轟幾道悶雷劈過,翁震額頭上青筋暴跳,狠狠地瞪了文菁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向門口。他之所以會那麼問,是因為文菁剛才的表現,確實很讓人震驚,她為什麼會有那種勇氣和膽量與他叫板?翁震突然很想知道,她是不是過得太幸福,所以她會拼命捍衛自己的幸福?

    就這樣走了?不罵人也不打人?文菁有點難以置信。

    翁震在關上門之前,站立了回頭冷冷瞥了文菁一眼:「你別以為有點膽色就在我面前囂張,岳天是不會娶你進門的。你當真以為就憑一個不被承認的私生子,你就能成為翁家的人?岳天不是傻瓜,關於你的身世背景,當真以為他不介意嗎?誰願意自己的枕邊人個來歷不明的人?他一定沒有問你,但不表示他心裏沒有疙瘩,你們就這樣繼續自欺欺人吧,我身體還硬朗得很。」這意思無非是說,他還有的是時間看着文菁的下場……

    「砰!」門關了,這響聲也讓文菁回過神來,心頭巨震,面如死灰地坐在沙發上,冷汗直冒。

    文菁腦子裏嗡嗡嗡的一片轟鳴,翁震的話,徹底驚醒了她,將她從夢中無情地拽入深淵!

    是的,從認識翁岳天第一天到現在,他從來沒有問過她的過去,而她也從不談論自己在被收養之前的事,那仿佛是雙方默認的一個禁區,彼此都不去觸碰。

    翁震一席話,讓文菁想到了一些她平時忽略的問題……

    翁岳天能將偌大的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條,這種人,如果不是有大智慧,根本無法做到。像他那樣精明的人,怎麼可能會任由多出一個不明來歷的人,夜夜睡在他枕邊?他為什麼不問她過去的事情?不是他傻,那就是他刻意在逃避,為什麼要逃避?只可能因為他早就洞悉了她的不尋常!他到底知道多少?

    無數個問號,在文菁腦子裏交織成密密麻麻的網,越收越緊,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他心裏會有疙瘩嗎?能忍住不問她,不代表他不在意,而是他也害怕面對嗎?

    文菁臉上血色盡褪,背上冷汗涔涔,胸口都涼了……

    「不……不……」文菁痛苦地捂着臉,她不願想這些,但她不能不想……翁震說的話雖然難聽至極,但也說明一個道理,那就是,她將來如何自處?

    孩子出生後她卻沒有和翁岳天結婚,那不是私生子是什麼?在翁岳天和她在一起之前,她的考慮有所欠缺,可現在,想想就感覺可怕,無論她怎樣堅強,怎樣,賺再多的錢,孩子的命運都逃不過三個字私生子。

    頂着這三個字過一輩子嗎?就如她一樣……她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女,她的母親甚至不被父親家的人認識,偷偷摸摸地生下她,每一次鄰居家的孩子問起她的父親,她都只能灰溜溜地跑回家裏抱着母親哭泣……母親直到過世那一天都沒能見上父親一面。在她被父親認回時,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渴望父愛……

    在決定生下孩子那時,文菁總認為只要將來能負擔起孩子的生活就行,但是她沒有仔細去想過,孩子長大後,如何面對自己是私生子的事實?那種痛苦,沒有體會過的人是不會知道的。她有那麼深刻的體驗,她不想孩子重蹈覆轍。

    文菁默默垂淚,思緒翻湧,滿滿的苦澀堆積在心頭。她是不是錯了?她早該向他坦白的,是嗎?。

    捫心自問,她不是信不過他,而是她真的不想再提起自己的身世,太多太深的傷痛,即使是一輩子的時間都難以消磨,每一次回想,都是在她未癒合的傷口上撒鹽!無論過去多久,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天……父親死在他的床上,而她卻什麼都做不了,僥倖保住一條小命,卻不敢讓人知道她是誰的女兒。

    文啟華這個名字,被她深深地掩埋起來。現在,是必須要揭開的時候嗎?她不知道。迷茫,惶恐,焦灼,不安……紛亂的情緒佔據了她的腦殼。

    她要好好想清楚,是否要對翁岳天說出實情,然後再問問他,打算如何安排她和孩子的未來?會跟她結婚嗎?

    文菁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結婚,她敢問他?他會不會認為她是用孩子在逼迫他?

    文菁萬分煩躁,甩甩頭,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現在她需要做的是……吃飯!

    又將飯菜拿去微波爐熱了一遍,這一次,她更加沒有胃口。

    扒了一口飯在嘴裏,入口的卻是酸苦的味道……

    門鈴又響了,文菁情緒低落,垂着腦袋去開門,渾渾噩噩的,茫然失措的樣子。

    門口,一個穿着時尚而又艷麗的男人,手裏搖晃着一張亮亮的光碟,衝着文菁露出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輕佻地吹一聲口哨:「嗨,小心肝兒……我來了。」

    「……」

    顧卿這男人,還是那麼風/騷,光鮮亮麗,猶如一副精美的油畫。

    「我是來給你送cd的,你忘記了嗎,我告訴過你,今天正式上市,怎麼你不想自己留着一張做紀念嗎?」顧卿一邊走進來,一邊緊緊盯着文菁的臉……紅腫的雙眼,濕漉漉的睫毛上掛着晶瑩,臉上淚痕未乾,面色蒼白,眸光暗淡,活像是三魂沒了七魄一樣。頭了翁菁。

    顧卿漆黑的眸子裏涌動着濃重的墨色,胸口抽搐,適才的興奮和喜悅頓時淡了下去。

    「怎麼回事?那小子欺負你了?你告訴我,他怎麼欺負你的?你別看我沒他那麼大塊頭,打架我照樣不怕他!我幫你去教訓他一頓,把他打得保管你認不出來!」顧卿邊說捲起袖子,兇巴巴的,氣憤至極地要為文菁出頭,頗有點像潑婦的架勢……沒辦法,人長得太美太妖嬈了,凶起來不夠彪悍,還是有股子陰柔勁。

    「噗嗤……」文菁本來很糟糕的心情,被顧卿這麼一鬧,一下子笑出了聲。

    「呵呵,你笑了?沒事啦……」顧卿這才恢復他一慣的媚笑,剛才他是故意的,他又不是傻子,在沒把事情搞清楚之前,他不會妄下定論就是翁岳天在欺負人,但如果真是……

    「不是他,不關他的事……是他爺爺剛才來過。」文菁招呼顧卿坐下,淡淡地說了幾句,只是沒提翁震說的最後那一段話。

    「翁岳天知道他爺爺來過嗎?他沒在家?」顧卿心裏暗驚,翁岳天的爺爺是什麼人物……想像得到文菁在面對的時候有多艱難。

    「他不知道……他本來說回家吃飯的,臨時有事,不回來了,我一個人吃。」

    臨時有事?顧卿比狐狸還精,一聽這話,幾乎是毫不遲疑就想到了一個人……沒有理由,就是直覺,顧卿猜想翁岳天之所以還沒回家,多半是跟魏婕有關!

    「你……你知不知道他以前有個女朋友?」顧卿小心翼翼地問,心裏在思忖着,文菁恐怕還不知道魏婕的事……該告訴她嗎?

    顧卿的話,讓文菁怔了怔,茫然地望着他。顧卿白皙潤澤的面孔上竟染起淡淡的紅暈……這小丫頭真是要命,小白兔一樣無辜的眼神,縱然是他這風流少爺也是難以招架,而她顯然還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魅力。

    顧卿原本想說出魏婕的事,但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剎住了……她已經哭過,如果再聽見魏婕回來的消息,一定會更加難受。顧卿有點不忍心了,文菁和翁岳天之間產生矛盾,對他是有利的,可……在這雙紅通通的眼睛注視下,他說不出口。

    「咳咳……那個,我也是隨口這麼一說,你別胡思亂想。誰都有過去,重要的是現在。」顧卿表面上笑得沒心沒肺,心裏卻掠過一絲酸澀。

    文菁想了想,覺得顧卿說的話也對,翁岳天以前的感情世界是怎麼樣,那都是過去式……

    文菁根本不知道顧卿所指是魏婕,她以為他是暗示的魏雅倫的存在。她更不會知道,翁岳天曾經的女友是魏婕,原名文婕。而這個女人,是與她有着非常關係的,這些年來,她從不會去打聽這女人的消息,但在記憶深處,那是抹不去的影子,抹不去的創傷。

    文菁接過顧卿手裏的東西,淺淺一笑:「特意送cd來給我,真是麻煩你了。」

    這cd的封面很有意境,是一個女人的背影,在朦朧的光影里,有着夢幻的色彩,美好而神秘。因為文菁的身份是保密的,顧卿當然不能用她的照片,甚至連側面照都不用,這上邊的女人根本就不是文菁。但是外人並不知曉。

    寧靜,高遠,夢幻,神秘……這封面的格調,與文菁的音樂風格是一路的,她一見就喜歡上了。

    「真漂亮,太美了!」文菁毫不掩飾地讚美,先前那麼糟糕的心情,在這一刻也消失了大半。這是她的cd,是她的音樂,是她這一生中難忘而特別的經歷,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即使世人不會知道是由她所唱,她仍然還是一個籍籍無名的普通人,但這就是她想要的。她的聲音成為特殊的標誌,成為人們喜歡的聲音之一,而她本人卻樂得清閒自在。在音樂的領域裏,她存在過,並且如此傑出,優異,她的聲音會流傳下去,會讓人們記得。

    不管cd的銷量如何,文菁在這一刻,萬分滿足。原來自己不是一無是處,不是沒用的人,總算是有一件事,是她能勝任的,是她可以盡情發揮的,是她做出了成績的,是得到認可的。儘管連初中都沒畢業,儘管曾經有過那一段暗黑的人生,但在音樂的世界裏,她是鳳凰,是女神,是超越常人的山峰!

    自豪,激動,振奮,感懷……文菁心中如打翻了五味雜瓶,不由得鼻子又是酸酸的:「顧卿,謝謝你!」文菁不太懂說話討人歡心,只能說這麼簡單的語言。

    顧卿很滿意見到她驚喜的神情,秀眉一挑,眼角流瀉出絲絲媚態,按他的說話他這是在拋媚眼……只可惜某人比較遲鈍。

    「一會兒你可以聽聽,這可是我嘔心瀝血製作出來的,絕對是國際水準,你打算怎麼感謝我?」顧卿兩眼放光,半開玩笑着說。

    「感謝?呃……」這問題,文菁那雙清澈的明眸里露出思考狀。

    顧卿發現自己很沒出息,在來之前已經想好了要將cd放下就走,可是現在,他的腳像是生了根,理智在告訴他快走,但他卻隱隱貪戀着與她多說幾句話。

    顧卿心裏一動,很不要臉地指着自己半邊臉頰,正想誘哄她來個香吻……

    「啊……有了!你吃過飯了嗎?我邀請你嘗嘗我做的飯菜,算是感謝,好不好啊?」文菁有點不好意思地看着顧卿,她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好的辦法來答謝他。

    顧卿那張精美如畫的臉隱隱抽了抽,朝文菁呲呲牙,故作不悅地說:「虧你想得出來啊,小氣鬼!」

    文菁也不生氣,她看見顧卿的眼睛帶着笑意,知道他沒有真的介意,反而被他一句「小氣鬼」給逗樂了。無可否認,與顧卿相處,很輕鬆,他讓人感到親切。而文菁不知道,顧卿的「親切」並不是對每個人都如此的。

    「嘿嘿,不要嫌棄嘛,我是很有誠意的,來來來,過來坐!」文菁拉着顧卿的袖子,請他在餐桌坐下,笑眯眯地為他盛上一碗飯。

    顧卿其實在已經吃過飯了,可是他怎麼會錯過這麼好的機會呢,能嘗到文菁親手做的飯菜,這對於他來說,是意外的驚喜,確實是最佳的答謝方式。

    「這……你做的菜能吃嗎?」顧卿忍住吞口水的衝動,實際上,他內心在暗暗驚嘆,這菜光看賣相就夠讓人饞的了。

    文菁很老實地點點頭說:「可以吃,放心吧。」

    顧卿不禁搖頭,伸手一點她的小鼻子,像個大哥哥一樣說:「傻丫頭,真是沒幽默細胞。」

    呃……幽默細胞?

    文菁眼巴巴地瞅着顧卿,水汪汪的眼眸似乎在說:你怎麼還不吃?真的可以吃的!

    顧卿興奮地夾起一塊肉,整個塞進嘴裏……香!嫩!滑!顧卿吃過的美食數不勝數,他深知要將普通的家常菜做出這樣的水準,即使是高級酒店的大廚也不一樣比文菁強。

    顧卿一臉的滿足,很不客氣地大吃特吃,這麼可口的飯菜,挑起了他味蕾的,即使已經吃過飯,他還是又猛吃了一頓。

    文菁一邊吃一邊看着顧卿的表情,他好像吃得很開心。這就是每一個烹飪者最樂於見到的,自己做出來的食物能讓人心情愉悅,這是一件很榮幸的事情。

    餐桌上時不時傳來淺淺的歡聲笑語,雖然很輕,也讓冷清的空間有了溫馨的氣氛。

    文菁心裏縈繞着絲絲溫暖……她對面坐的人不是翁岳天,可卻是她在音樂上的良師益友,是她的伯樂,是她的知己。與顧卿,初次相識,不歡而散,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為他打上「壞人」的標籤,可是在後來一次次的相處中,逐漸發現顧卿其實並不壞。看人不可以看表面。這是文菁再一次認識到的問題。有些人表面上善良無害,實際上心如蛇蠍。反到是顧卿這種,讓人以為他不過是個有錢的混蛋,但其實他沒有傷害過她,還幫了她不少,給予她真誠的關心和溫暖。

    沒有翁岳天相陪的晚餐,文菁以為又要一個人孤單單了,顧卿不請自來,在她極為寂寞和難過的時刻,她能說什麼呢?或許,她什麼都不必說……這個男人,美得讓人自慚形穢,仿佛是將所有美好的形容詞堆砌在他身上都嫌不夠,他有着自己的驕傲,有些事,文菁不說,就等於是在維護他的驕傲。

    「多吃點!」文菁替顧卿夾菜,親切如假家人一般。

    顧卿嘴裏還塞着,又塞進去一塊……太好吃了,真羨慕翁岳天那小子,每天都能吃到這樣的美味,有家的味道,比起在外面大吃大喝時那種如同嚼蠟的感受,強了何止十倍!顧卿邊吃還邊打量着這裏……乾淨,整齊,有條不紊,窗明几淨。不用說都是文菁打理的,小小年歲就已經身具賢妻良母的潛質,實在是……太讓他眼紅了!

    翁岳天要是知道顧卿此刻正吃着本屬於他的飯菜,不知會是什麼滋味呢……他現在還餓着肚子,在醫院守在魏婕身邊。

    魏婕由於昨天淋雨,熬不住,發燒了。她的身體不似幾年前那般健康,躺在病床上久久都沒恢復精神。

    冰冷的液體順着血管流進身體,魏婕凍得咯咯發抖,翁岳天叫護士拿了一個熱水袋給她抱着,這才好了一些。

    魏婕看起來很虛弱,面色慘白,額頭的劉海被汗水打濕了,眸光暗淡無神,更顯得脆弱。這樣的情況,即使是一個普通朋友也不忍心走掉吧,何況是翁岳天呢。意顧文卿。

    魏婕勉強牽牽嘴角,有氣無力地說:「對不起,讓你費心了……時間不早了,你回家吧,不用守着我,一會兒我自己能走。」

    依然是那麼溫柔體貼,凡事都會體諒別人,善解人意,這女人說的話,很客氣,聽在翁岳天耳朵里卻頗有幾分苦澀。此情此景,兩人之間隱透着若有如無的距離,淡淡的生疏,身,近在咫尺,心,卻猶如遠隔天涯。怎會走到如此境地?沒有源頭可追尋,莫名的,難以預測的,便是如此了。

    心頭有幾分悵然,翁岳天沒來由地煩悶,別開視線,驀地冒出一句話:「這次你回來,家裏人對你很不好嗎?一點都不關心你,就連你發燒都無人過問。」

    魏婕臉一僵,隨即說道:「他們沒有對我不好,乾爹最近很忙,乾媽也許是出去打牌了……雅倫她……說不定是怕我呢,四年了,在我回去之前,他們都以為我是不可能再出現的人啊。」

    翁岳天諱莫如深的瞳眸里,閃爍着幽暗的光芒,看似不經意地,話鋒一轉:「魏婕,你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這麼多年來,你可有她的消息?」

    魏婕神情怔忡地望着翁岳天,藏在被子裏的手早已是攥得緊緊的……妹妹……那個小名叫「小元寶」的丫頭?

    有一種人,你永遠都摸不透,在你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他的時候,他就像天邊的一抹雲,變幻無常。他就像清晨的霧,難測深淺。在他與你談笑風生,溫潤如玉的氣氛中,下一秒,不經意間,就會從他嘴裏溜出一句話,不偏不倚地戳中你的軟肋!

    翁岳天嘴角掛着慣有的笑意,很淺很淺,幾乎難尋痕跡,只是輕輕勾一勾唇的動作就能讓人神魂顛倒。那一抹笑,如青山高遠,如流水婉轉,如詩如畫的美感,即使瞧上整天都不會厭倦。可是此刻,魏婕沒有絲毫心情欣賞,一顆心狂跳不止,她只感覺在他這樣的笑容里,在他那雙看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里,她驚愕,慌張……這些情緒只能壓抑在心底,她需要的表情是傷心,痛惜。

    幽幽地嘆息,魏婕眼中有淚光閃爍:「我那個妹妹她……七年前就已經失蹤,我不是沒有找過她,可是……可是人海茫茫,我就算想和她團聚,也是有心無力。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甚至……不知道她是否還活着……」

    魏婕說着說着不禁悲從中來,蒼白的面容很憔悴,卻還是掩蓋不了她天生的美麗,如果繞過她腮邊的疤痕,她依舊美得驚人。這麼一哭,猶如梨花帶雨,煞是惹人愛憐。

    他坐在身邊,熟悉的男子氣息傳來,魏婕低下頭,忍不住更加難受。這是她深愛着的男人,是她念念不忘的男人!四年裏,她過着暗無天日的生活,不是仇恨支持着,而是對這個男人的愛意,使得她在一次次痛不欲生之際,瀕臨死亡的邊緣時,還能奇蹟般地撐下去。就為了再見的一天,但是她始終抵不過殘酷的現實,他身邊已經有人了……是一個名叫文菁的女人,孕婦,肚子裏的骨肉,一定就是翁岳天的……


    翁岳天靜默不語,在她的目光無法企及的角度,他眼底蘊含着疑慮……魏婕那天在電影院已經看見文菁了,卻沒有認出文菁是誰嗎?對了,也許是因為文菁現在的形象……大着肚子,白白胖胖的「小肉球」,比之七年前當然是判若兩人。

    如果真如魏婕所言,她在苦苦找尋文菁的下落卻毫無消息,那麼如今,這兩姐妹……是否該讓她們見面,相認?

    這原本是該做的事情,似乎是無可厚非,是必然的行徑,但很奇怪的是,翁岳天硬是把那句即將說出口的話給吞進了肚子裏。

    或許是因為這些年見得太多商場上的爾虞我詐,看過聽過數不清的人心險惡,在翁岳天心底,自然就形成一種近乎本能的東西……那就是,謹慎。

    是的,這兩個字很普通,人人都會說,但真要做起來,像翁岳天這樣溶進骨子裏去的謹慎,卻不常見。他的冷靜,某些時候,會變態得像機器。

    「別想太多,順其自然吧,如果你妹妹還活着,如果你們有緣,始終會再見的。」翁岳天不咸不淡地安慰,語氣里聽不出任何異常。只是短短數十秒他就決定,不會提到關於文菁的事。因為,現在讓兩姐妹相認,見面,未必是一件好事。當年文啟華的事件,疑點重重,他不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最重要的是,心底始終有根刺……魏榛。這個人的存在,到底意味着什麼?在沒有搞清楚魏榛會不會對文菁不利之前,他是不會輕舉妄動的。

    不如就這樣大家都裝作不知道為好,有些事,既然隱瞞了,就該繼續,這樣對文菁也許是最好的局面。

    魏婕淚不成聲,低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喉嚨里發出來,緊緊揪着人的心:「岳天……岳天……我很害怕,我總覺得自己無法融入現在的生活,不知道該怎麼辦……好想當個惡毒的女人,不擇手段把你搶過來,可是我……我做不到,你告訴我,怎麼才可以不想你?岳天……岳天……」

    一聲一聲的哭訴,猶如破碎的七弦琴,淒婉得讓人心悸。她終於還是說出了心中的不甘和嫉妒,但正因為這樣,反而令翁岳天一時間語塞,沒有合適的語言來勸慰,她把話都說到這份兒上,等於是將大家不願觸及的話題陡然上升到一個高度,不得不去正視,卻又相當的矛盾。

    如陷在沼澤,這樣的滋味,很不好受。曾經愛得那麼深,刻進骨子裏的愛,因她的「死」而終止的緣份,如今再臨,除非他真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否則怎可能完全無動於衷?這不是街邊上陌生的路人,不是與他不相干的人,這是他深愛過的女人!可此時此刻,他偏偏不能幹脆地許她一個幸福的未來!

    理智的弦,在這哭聲中悄然崩裂……良久,才聽一聲沉痛的嘆息,翁岳天長臂一伸,攬着魏婕的肩膀,她像是溺在水裏快要死了的人瞬間抓住了一根稻草,狂喜之下,忘情地抱住翁岳天的腰,將自己顫抖的雙唇湊上他的臉……

    魏婕用力吻着他,無聲地祈求着他的溫暖和憐惜,時隔四年多在,再一次與他這麼親密地接觸,她仍然無可抑制地戰慄,激動,只想要與他吻得更深更緊,恨不得能完全與他融為一體!這熟悉的味道,讓她瘋狂,讓她迫切地想要全部霸佔!

    無論魏婕怎麼使勁都撬不開翁岳天的牙齒,她只能親吻着他的唇,卻不能更近一步。翁岳天冷凝的眸子猶如井水一般深邃沉靜,沒有因此而激奮。連他自己都說不上來為什麼,居然,他的心裏微微有一點不適應魏婕,他習慣了文菁嘴裏清甜乾淨的味道,如果現在吻着他的女人不是魏婕,他早就推開了。魏婕嘴裏有一種他不喜歡的氣味……似乎是淡淡的煙味。

    魏婕用她的熱情在呼喚着翁岳天,卻怎麼都暖不了他的唇。當她意識到這一點,驚愕地退開了去……她哆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她不敢相信,他連一個吻也吝嗇給她嗎?

    魏婕惶恐地沖他搖頭:「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該吻你,我怎麼可以忘記你已經有女人了……我已經不是你的女朋友……我不是了……」魏婕痛苦地捂着臉,尖銳的疼痛在心上狠狠划過,翻開了她血淋淋的傷口。

    她沒有大吵大鬧,而是如此的低姿態,帶着慌張的自責,帶着悔恨的哭訴着,好像是她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翁岳天的心,收緊了又張開,張開再收緊,全是滿滿的痛惜。冷硬的心,一點點融化在她晶瑩的淚滴里……

    這一晚,文菁特別精神,沒有早早地犯困,坐在沙發上不停織圍巾。翁岳天不在家,時間過得很慢,平時她都會因為嗜睡而把這空虛寂寥的時光打發過去,可是今天不知怎麼,就是執拗的不肯去睡,潛意識裏有骨子韌勁在,她竟然把圍巾給織好了,原來計劃是要過兩天才完工的。

    米白色的圍巾,樸實無華,摩挲着這柔軟,想像着將它圍在他脖子上,為他抵擋着凜冽寒風……他會開心會驚喜的吧?他能體會這圍巾其實是編織了她滿腔的情意吧?

    文菁忍不住揚起了嘴角,眼神發亮,可是在她瞥見牆上的掛鍾時,神情一滯,如同有一片烏雲籠罩着……已經11點了,他怎麼還沒回家?

    文菁告訴自己千萬別胡思亂想,他只是因為事情沒有辦妥,所以才耽擱了……他是大總裁,難免應酬多,她應該多體諒他,而不是無故去胡亂猜測什麼。

    文菁將圍巾收好,放到臥室的衣櫃裏,琢磨着等聖誕節的時候送給他……如果聖誕節那天,可以一起燭光晚餐就好了,那該有多浪漫啊。只是想想就覺得心裏甜滋滋的。

    可是還有一個讓她寢食難安的問題也隨之而來……她到底要不要向他坦白自己的身世呢?文菁無法想像翁岳天會是什麼反應,但今晚翁震的來那一遭,徹底讓她醒了,她不能再繼續自欺欺人,她不僅要知道翁岳天究竟會怎麼做,更重要的是,她必須問清楚,他到底有沒有打算和她結婚!寶寶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庭,她需要的是一個真正愛她的丈夫,而不只是這麼稀里糊塗地同居!

    文菁想在聖誕節那一天,在輕鬆美好的氛圍里,與他談這些事情,還有三天的時間,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情緒,好好的,醞釀一下。要揭開塵封多年的記憶,揭開烙印在她心上的創傷,何等容易?要下決心問他會不會娶她,更是需要莫大的勇氣和決斷……只希望,他的回答,不會讓她失望……

    人生就是如此,你以為有足夠的時間,你在某件事情上只是小小的猶疑了那麼一下下,或許換來的就是難以估量的後果,

    在這個寒冷的冬夜,難以入眠的又何止文菁一個呢……

    某一棟老舊的樓房裏,文家,是出了名的簡陋寒酸,今夜,這麼晚了,卻迎來一位富豪訪客,他身後跟着一個彪形大漢,看樣子是保鏢……

    文曉芹滿臉疑惑地盯着坐在自己對面的中年男人,似乎在哪裏見過。

    「你叫文曉芹是吧?」魏榛象徵性地問問,實際上他不僅知道文曉芹的名字和住處,還知道她以前很窮,近來傍上一個大款,卻只能做情婦。

    「你是?」文曉芹漂亮的臉蛋上,狹長的丹鳳眼裏流露出思索的神色,自己何曾認識這樣的人了?

    「你可以不用認識我,你只需要認識這個就行。」魏榛輕輕朝保鏢抬了抬手,慈善的面孔笑容可掬,怎麼看都是一位和藹可親的長者。保鏢拿出一張支票擺在文曉芹面前。

    文曉芹在細細數了一下支票上的零,驚叫出聲,差點跳起來……一百萬!

    一百萬!噢……天,她即使是傍大款都沒有這麼好的事,對方從沒有如此闊卓地一下給她一百萬!

    文曉芹坐不住了,哪裏還顧得上儀態,笑得臉都變形了,猛地將支票抓在手裏,喘着粗氣。

    「你想我做什麼?」文曉芹也不是傻的,這個中年男人必定有所求,否則怎會一甩就是一百萬。

    魏榛很滿意她的反應,笑容里隱約透出一絲輕蔑。這個世界上就是要有文曉芹那樣的小人,才會被他所用。假設他面對的是一個剛正不阿的人,許多事情就沒那麼順利了。

    「你先別高興得太早,一百萬不是那麼容易賺的,如果你提供給我的消息沒有價值,如果你沒有起到作用,這一百萬,你一分都拿不到。」魏榛既然已經肯定了文曉芹是個什麼樣的人,說話的語氣也沒那麼客氣了,向來,他對這樣的人只會輕視,如不是想要從她嘴裏得到些什麼,他連正眼都不想看她。

    「你想知道什麼?」文曉芹的興奮勁兒頓時褪去了大半,瞄了一眼那凶神惡煞的保鏢,再看看這笑裏藏刀的中年男人,文曉芹心裏快速盤算着,這一百萬,自己是否有能力得到?她傍大款連一棟房子都還沒弄到手,就只有身上戴的這一套鑽石首飾,她愛財如命,絕不會眼睜睜看着支票飛了。

    魏榛也不想浪費時間,直接問道:「七年前,你父親曾經收養了一個女孩兒,我想知道,你對她,了解多少,我要聽全部關於她的事情,每個細節都不要漏掉。另外,我還查到,你父親最初並非姓文,是什麼原因使得你父親會改了姓氏?」

    居然是衝着文菁來的!

    文曉芹內心的震撼難以形容,文菁那賤/種還真能搞事,她惹到什麼人了?文曉芹有的鼻子有時也很靈,嗅到幾分不同尋常的味道,眼前這個人,不像是文菁的朋友,那麼,竟然會不惜一百萬來打聽她的事,只會是……仇家?

    文曉芹心裏這麼想,嘴裏可不會問出來,何必自找麻煩,他要知道,就全都告訴好了,對於她又不會有損失。

    文曉芹將自己知道的關於文菁的事全盤托出,只不過言語間諸多不屑,最後講得差不多了,還冷冷地嘲諷了一句:「我老爸帶她回家的時候,就是不肯說她是誰生的,我和我媽媽都認為她一定是老爸在外邊的野女人生的賤/種。」

    婕文天有。魏榛一直都沒插話,臉上神色陰晴不定,沒有人看得出來他到底是喜還是憂。

    「你是說,你爸爸是在有一次受傷被人救了之後才改的姓氏?」魏榛想要再一次確定。

    「是的,我小那時候,是姓張,後來我爸爸非要改姓氏,說他那條命是一個姓文的人救的,他這輩子,就算是做牛做馬都要報答……我媽跟爸爸吵架,說他是神經病,還什麼做牛做馬,又不是在古代。爸爸為了表示自己對救命恩人的敬重,真的把姓氏改了……」

    魏榛的手陡然攥緊了,全是汗,文曉芹先前所說的關於文菁的事,其實沒什麼價值,就是說文菁曾經自閉,不說話,性格孤僻。唯有文曉芹剛才所說的這一段,具有非常的意義!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叫文啟華的人?」

    「沒有。」文曉芹很乾脆地回答,目光坦蕩,她是真不認識。

    魏榛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放在文曉芹的面前,竭力平穩着聲線說:「看看這張照片,見過嗎?」

    文曉芹疑惑地將照片湊到眼前,定睛一看……

    「這個人……好像……」文曉芹在記憶里搜索,她應該是見過的吧,很眼熟。

    魏榛一瞬不瞬地緊緊盯着文曉芹,沉凝的目光頗為複雜,期待中還摻雜着不易察覺的惶恐之色。

    十分鐘之後,魏榛從文家出來了,表面上看着沒什麼異常,只是反觀屋子裏的文曉芹……手裏緊緊捏着支票。這是屬於她的錢了,說明,她所提供的消息,就是魏榛想要的。

    魏榛在臨走前還吩咐文曉芹替他辦一件事。收了他的支票,文曉芹也不好拒絕。看似很簡單,只是在聖誕節那天,打一通電話給文菁……

    這一夜,翁岳天終究還是回家了,雖然有些晚。

    文菁習慣性地依靠着他,汲取着這熟悉的溫暖,他亦如往常一般將手臂放到她脖子下邊……

    文菁心心念念着聖誕夜的事,忍不住小聲地呢喃:「岳天……聖誕夜我們去吃燭光晚餐好不好?」

    軟糯的聲音,嫩嫩的,像嬰孩兒的小手指在他心上一下下撓……翁岳天攬着她的手緊了緊:「聖誕夜那晚……我有個聚會要參加。不過我會儘早回來接你,到時候,我帶你去廣場看煙火,去吃燭光晚餐。」他的聲音很低啞,透着疲倦,還有淡淡的歉意。

    文菁心裏有點失落,不過在聽到他說會儘早回家接她,會陪她看煙火,吃晚餐,她的心又愉悅起來……這互相依偎着的兩個人,此時此刻都不會知道,三天後的聖誕夜將會是怎樣的永生難忘!懷裏的小人兒沒聲音了,但是翁岳天能感受到她的失落,心頭最柔軟的部分因她而疼着。凝視着這張圓乎乎的臉蛋,因為長了不少肉,所以五官輪廓自然比以前要模糊一些,成雙下巴了。可是他沒有嫌難看,反而覺得有種別樣的美,紅通通的,粉嫩粉嫩的,白皙細滑的肌膚在柔和燈光下泛着迷人的光澤,尤其是她那兩片嬌嫩的唇瓣,微微嘟着,像是在邀請他品嘗一樣……

    「我今天回來晚了,你等得急了吧。」翁岳天輕柔地撫摸着她的頭髮,眸光中流動着寵溺與愛憐。

    文菁很乖巧地點點頭:「今天外邊很冷,我又怕你是去應酬了會喝很多酒……我是想先睡的,可是睡不着,現在你回來了就好,我就能安心睡覺了。」

    翁岳天的心倏然裂開一條縫隙,湧入一縷甜蜜,她的寬容,不止是讓他溫暖而已,她依舊還是沒怪過他一句,不會藉此埋怨什麼,不會追問他是去見了誰……不是因為她太笨,而是因為她對他的信任。她只會關心他,心疼他,捨不得一點點的責備。忽然間,他明白了一件事……不僅僅是他在給予她寵愛,她何嘗不是在寵着他呢?

    「小東西,告訴我,你有多想我?」

    「呃……很想很想。」文菁有點不好意思看他。

    「我沒回家的時候,你難道只是腦子裏想嗎?有沒有什麼地方特別特別想我的?」

    「你……你……」

    「你怎麼了?」翁岳天明知故問,愛極了她羞澀的神情,怯怯的,像一顆含羞草,她依然會在親熱的時候臉蛋紅紅,心慌意亂不敢與他對視。

    「你……你怎麼那麼壞,明知道我……我……」

    「你想我了……不信你看看……」他故意將修長的手指湊到她跟前,羞得她直往他懷裏蹭……太丟人了,他怎麼可以這樣呢!

    文菁酡紅的俏臉,純真無暇,卻又透着一絲小女兒的嬌憨,不自覺流露出天然媚態。

    文菁第一次大膽地在這種時刻說出如此撩人的話,真正地有感而發……他疼惜她,他喜歡和她這樣……這讓她有種自豪感,心愛的男人。這是每一個女人極度渴望的幸福。

    翁岳天在聽見文菁這麼說的時候,微微一顫,他當然知道,要從這懵懂的小東西口裏聽見這種話,那是有多難,無疑的,他被文菁所說的話取悅了。

    耳朵里充滿了她柔嫩的呢喃,視線觸及到她魅惑的曲線,聽覺和視覺上的雙重衝擊加倍了他的感官……

    一番極致痴纏之後,文菁懶懶地睡去,小腦袋蹭在他懷裏,好像一隻得寵的貓咪,甜甜的,乖乖的,憨態可掬,被他吻得微微發腫的紅唇發出瑩潤的光澤,還有她白玉般的頸脖上,還有還有……她嬌嫩的肌膚上到處都是他留下的淺淺愛痕。

    他的一隻大手還在輕輕地撫着文菁的腹部,那裏邊,有他的孩子……這些日子裏,已經被文菁同化了,變得和她一樣的愛對着那鼓鼓的肚子說話。仿佛手在碰到肚子時,能與裏邊的胎兒有莫名的聯繫,特別是在孩子踢她時,他總愛去摸那突起的一團……那就是孩子的小手或者小腳在頑皮呢,血脈相連的感覺,難以言喻的奇妙。他漸漸地也對那未出生的孩子產生了濃厚的感情。

    她的呼吸逐漸均勻,輕輕拂過他蜜色的胸膛,心中的悸動還不曾褪去,如果不是顧及到她是孕婦,他一定會再要她一次。難以抑制的柔情如絲如霧般縈繞在他心間,他清晰地聽見自己的每一次心跳都在呼喚着她的名字,默默地,確實那樣真實。

    燈光下,男人俊美得讓人屏息的容顏染上了薄薄一層朦朧的紗,如夜空星子般燦爛的眼眸緩緩閉上,心底,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小東西,我好像真的對你上癮了……就算你是文啟華的私生女,我也不會放手……小東西,你肯定不知道,我能有今天,是因為多年前與你父親曾有數面之緣。他如果在天有靈,也會欣慰我今天的決定……」他的決定是什麼,只有他自己才明白,這些話,全在他心裏反覆訴說着,一個字都未曾吐露。

    如果文菁想繼續隱瞞過去,他就由着她,繼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只要她開心就好……這是他的女人,還有他的孩子,怎能夠輕易割捨?從何時開始這麼深刻地眷戀着,沉迷着,明知道前路或許艱難,但仍然有足夠的信心去面對,只因為……這舒心安寧的生活,是他渴望了多少年的夢想!曾經的愛人回歸了,魏婕的出現,也許讓他在那麼一刻有過短暫的迷惑和猶豫,可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加深刻地體會到了文菁的可貴。

    他在她第一次約會的時候丟下她,跑去追魏婕,他說好了要回家吃飯可又沒有。他無需任何理由地晚歸,而她卻不曾怨過,鬧過,不曾讓他的心在紛擾時更加心煩意亂而是給了他更多的理解和愛。她愛的方式可能在許多人眼裏都是愚笨的,但是,誠如一句俗話講得好:鞋子合不合腳,只有穿鞋的人才知道。

    無疑的,文菁的性格,文菁愛的方式,文菁的一切,他都受用。能找到一個既有感情又適合自己的女人,何其幸運?!在思想上經過搖擺之後,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這一夜的旖旎,氣息伴隨着這一對幸福的人兒進入夢鄉。原來真的人在歡喜的時候,做夢都會笑。文菁夢見了自己和翁岳天在燭光晚餐,她穿着潔白美麗的婚紗,他穿着尊貴優雅的禮服,將一枚閃閃發亮的戒指戴在她手上……這小丫頭嘴角溢出可愛的晶瑩,開心得流口水了……

    夢,之所以美,是因為現實里沒有得到。

    三天的時間一晃而過,文集和翁岳天的同居生活還是那麼愜意,溫馨,在安逸舒適的家庭氛圍里度過。

    文菁已經懷孕8個多月了,距離臨盆的日子越來越近,她也越發興奮和緊張。翁岳天在這些日子裏,已經被文菁同化了,變得和她一樣的愛對着那鼓鼓的肚子說話。文菁沒有告訴翁岳天關於她cd的事,打算今晚的聖誕夜,送他圍巾的時候將cd一起送給他。

    下午,翁岳天準備要出門了。

    一身銀灰色西裝,精緻的裁剪,勾勒出男人健美的軀體,天神一般冷貴高雅的風姿,眉宇間隱隱透着一股與生俱來的桀驁之氣,清冷的眼神,微微上揚的嘴角,彰顯出男人骨子裏的孤清,深褐色的眼眸里,淡淡的蒼然,那是經歷過磨礪的成熟男人才會有的魅力,如此絕世風華,只瞧上一眼就會淪陷,這樣的他,無端端讓文菁心頭顫了顫。

    文菁扯了扯嘴角,欲言又止的神情,最後低下頭撅着小嘴兒看向自己的腳尖,侷促地絞着手指……

    翁岳天從鏡子裏將文菁的臉色都看在眼裏……太有趣了,她這是為哪般呢?為什麼會如此可愛的樣子?他被逗樂了,轉身之際,眸底流瀉出一片濃情繾綣。

    「在想什麼?」翁岳天很好奇,他一向喜歡她生動真實的表情,這一回居然沒摸透。

    文菁扁扁嘴,有點不好意思地小聲囁嚅道:「你穿得這麼帥出門啊……好沒安全感,你說只是朋友聚會嘛……你幹嘛……幹嘛穿這麼好看啊……其實我覺得吧……你穿那一件咖啡色外套更好看……嘻嘻……」文菁說到這裏,自己都忍不住捂着嘴笑。笑得有點賊兮兮的,水靈靈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閃過一抹少見的調皮。

    咖啡色外套?翁岳天腦子裏在搜索着……

    翁岳天眸色一沉,摟着文菁香噴噴的身子,一口就含住她白潤的耳垂,低低地在她耳邊呢喃:「好啊,你什麼時候學會這套了?誰教你的?明明那件衣服我不喜歡,買回來只穿了一次就不想穿了,你竟敢叫我穿那件?你就這麼不放心你男人,生怕我被外面的女人勾跑了嗎?」

    翁岳天這話是說到點子上了,文菁就是有這麼點小小心思都被他看穿。

    「嘿嘿……呵呵……我是擔心你太引人注意嘛,想你穿得普通一點,誰讓你沒事長那麼帥呢,嘖嘖……美男榜第一的男人,我能放心才怪呢。」文菁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說出她的想法。

    翁岳天就是喜歡她這樣,率真,直接,在愛的世界裏,人都是自私的,誰都不希望自己愛的人太過惹人注意,原本他就足夠招風了,稍微穿得醒目一點就更不得了。文菁明確地表達出了自己的意思,而這讓翁岳天不經意地想起……從前他和魏婕在一起的時候,魏婕從來不會這麼對他說。她只會讚美他如何如何風度翩翩,穿什麼衣服最好看,有多麼絕世的風采。儘管有時他能看出她眼裏的酸意,可她一次也沒有親口說出來……

    文菁在他懷裏抬起頭,小腦袋蹭着他的下巴:「你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翁岳天溫婉一笑,低頭凝視着她,愛憐地輕輕一刮她的小鼻子:「你呀,如果實在不放心,我可以換那件咖啡色外套,不過你也知道了,我穿什麼都差別不大,太帥了,沒辦法……你最好是加倍愛我一些,將我的心,牢牢抓住。」

    這男人自戀起來是相當的皮厚啊!不過他的話也不是沒道理,確實,像他這般完美的男人,就算是穿一件地攤貨都不會掩蓋住他的光華。

    文菁是第一次聽翁岳天這麼夸自己,不由得瞪大了眸子望着他,視線落在他粉紅誘人的薄唇上,禁不住猛地吞口水……一下子如同被電到,心裏一動,就那麼嘟着嘴,雙眼冒紅心地湊了過來……近了,更近了……就快要吻上他了!

    咦……怎麼有障礙物?她的唇就停在距離他一厘米的地方……文菁熱乎乎的腦子陡然一醒,順着低頭看去……呃,一時忘記自己的大肚子,就是這「障礙物」讓她不能與他身貼身。文菁尷尬萬分,衝着他傻笑,難得她主動親他……。

    翁岳天身子一側,大掌揉進她的發間,在她愕然的眼神里,攫住她香嫩的唇瓣,火熱的大舍順勢與她勾纏一番,這醉人的清甜,果然是沁人心脾的蠱毒,想要淺嘗即止,卻還是再一次升騰起熟悉的渴望。

    「唔唔……唔……」文菁被他封住唇,又羞又喜,被他吻得七葷八素,腦殼裏成了一團漿糊。輕飄飄的,美得像踩在棉花上。

    翁岳天愛極這味道,貪戀地汲取,流連在她唇齒間的芳香。而她亦是深深地迷戀他身上這濃烈的男子氣息,他嘴裏淡淡的煙草味混合着牙膏的余香,彼此都嘗不夠,吻不夠,這回味悠長的一吻,終於是在文菁快喘不過氣的時候,他才依依不捨地放開了。

    鼻尖抵着她的鼻尖,額頭抵着她的額頭,兩人呼吸相聞,不分彼此:「乖乖在家等我回來接你。」

    他溫柔的聲線動人到極致,像貓兒的爪子在撥弄着她的耳朵,深如宇宙黑洞一般的眼眸里,那熟悉的寵溺,令人目眩神迷。文菁的心都融化在這一刻醉人的柔情中,只剩下滿滿的愛意……

    翁岳天出門去了,他今天需要做的事情不少。原本是沒打算去跟誰聚會的,只是想和文菁一起過個簡單甜蜜的聖誕節。但是那天在醫院,魏婕說她聖誕節那天邀請了一些朋友去家裏聚會,順便也是慶祝一下她能平安歸來。那些人多半都是翁岳天和魏婕的舊識。他想要推辭也說不過去,魏婕這次回來後,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不如四年前那般開朗活潑,極為低潮,翁岳天之所以會答應她,無非是看在過去的情份上,希望通過這個聚會,她能重新融入到過去的生活,重新振作起來。只有這樣,他才能放心。就算不能成為夫妻,不能再續前緣,就算各自有自己的生活,但不代表他願意見到她繼續消沉下去。哪怕是普通朋友也會希望對方能過得開心快樂,放下思想包袱,投入到暫新的未來。

    對於魏婕,他能做的不多,相比起他對文菁,實際上確實是很少很少,可這已經是他目前認為最適合的選擇。在聚會之後,他會回去接文菁,帶她去一個浪漫的燭光晚餐,同時,他將會給文菁一個讓她踏實安心的許諾,一份她意想不到的驚喜。

    從公寓出來,翁岳天的座駕開往市區的一間頂級珠寶店。

    亞森今天也顯得格外高興,平時不多喜形於色的他,知道翁岳天去珠寶店是為了什麼,由衷地感到開心,嘴上雖然沒說,心裏一直在哼着歌……少爺終於開竅了,太好了!文菁真棒,細水長流不可小覷,少爺這塊頑石也點頭咯!

    翁岳天的到來,使得珠寶店的店長親自接待,態度異常恭敬,優雅得體的笑容,不是虛假和誇張的,看得出來是真心敬佩並且祝福這個男人……翁岳天是年輕一輩中的傳奇人物,商場上的成功和他所向披靡的戰果,足以讓人打心眼兒里折服。

    珠寶店的店長當然認識翁岳天,這麼尊貴的顧客,前來挑選鑽戒,店長除了熱心地推介,自然會真誠地祝福他。

    各種款式的鑽戒,讓人眼花繚亂,翁岳天目光如炬,一一掠過,在觸及到其中一枚鑽戒時,他眼底微微泛着波瀾,輕輕地點了點頭。

    店長眼尖,立刻將那一枚戒指遞到他跟前。翁岳天的確很有眼光,這枚戒指是唯一的,款式不可重複,不是限量版,是比限量版更加讓人垂涎的絕版。晶瑩透亮的鑽石嵌在鉑金上,散發着冷貴的光芒。

    嗯……很好。翁岳天仔細看了看,他不喜歡繁複的款式,鍾意這種簡約大方的構造……她也會喜歡的吧。值得高興的是,這一枚戒指就好像是專門為文菁打造的一樣,翁岳天目測了一下,大小應該會很合適。

    沒有去看價格,錢對他來說不是問題。店長太喜歡這樣的顧客了,夠乾脆!

    「謝謝,兩百八十八萬。」店長的笑意更深了。

    翁岳天眼睛都沒眨一下,直接買下了這一枚戒指。

    坐回車上,翁岳天卻沒有直接去聚會的地方,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辦。

    就在他思及此的時候,手機震動了起來。眼她着這。

    翁岳天看見來電顯示的號碼,不由得勾了勾唇……這人真夠心急的。

    「喂,翁岳天,你到底來不來啊?七年之約,你不會是怕了吧?」電話那頭的人語氣頗為不屑,像在嘲笑,還有幾分挑釁的意味。

    「我在路上,五分鐘後見。」翁岳天說完就掛上電話,目光望向車窗外……快到目的地了。與一位故人有「七年之約」,那是他曾在國外留學時的同學。七年前,他回國了,而那位同學還留在倫敦。兩人當時年少氣盛,互不相讓,臨別時相約七年後再見,看看對方混得好不好。當時,彼此都在內心暗暗較勁,一定要比對方更有出息,不然……好沒面子啊!

    翁岳天是紅三代世家出身,而他那位同學則是剛好相反,是倫敦唐人街黑道頭號霸主家族的繼承人,只不過……在父親去世之後被排擠了,忍辱退出家族。

    今天可是聖誕啊,翁岳天居然跟人約在了墓園?這約會的地點也實在太有個性了!

    這不是以前他去拜祭魏婕時的墓園,這是另外一處。倚山傍水,看上去風水不錯,當然了,這裏的價格也相當的不錯。

    莊嚴肅穆的墓園裏,沉靜,空寂,似乎氣溫都比外間更低,一踏進這裏,人的心情自然地略微低落。拜祭,不僅僅是對死者的尊敬,更是讓你心裏的哀思有所寄託。

    一格格的牌位,整齊有序地陳列。翁岳天與另外一個穿皮夾克的男人一起,並肩站着,向其中一個牌位上香,鞠躬……如若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那牌位上的名字,赫然竟是文啟華!

    兩個大男人的神情均是莊重嚴肅,眼神里流露出隱痛,還有不加掩飾的恭敬,看來文啟華在他們心目中有着相當特殊的地位。

    兩人這一本正經的模樣,在兩人上香鞠躬完畢之後,頓時來了個360度大轉變……

    「啪……」翁岳天點燃一支煙,斜斜依靠在門口的柱子上,神情冷冽地睥睨着對面的男人。

    「啪……」穿夾克的男人幾乎在同一時間點燃了煙,同樣的,依靠在另一側的柱子上,只不過,這貨仰着下巴,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翁岳天,七年前倫敦一別,想不到你小子還真能混得人模人樣的,本少爺還等着你回倫敦來求我收留呢。」夾克男開口就不饒人,這嘴,忒的犀利。

    翁岳天冷哼一聲,朝他投去一個蔑視的眼神:「你這輩子都別指望了,不過,我到是很期待有一天你們家族再一次內亂。」

    夾克男臉色一變,這事兒是他的軟肋,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翁岳天,別再提內亂的事兒,小心少爺我翻臉不認人!」

    「你還是跟當年一樣。」翁岳天指的是那人的脾氣,還是那麼臭。只不過在說到「當年」時,翁岳天眼裏浮現出幾分緬懷的神色。年少輕狂,血氣方剛,初生之犢不怕虎。就這三點,這兩個男人在七年前,驚人的相似。

    夾克男也被翁岳天這句話勾起了回憶,想起那一段逝去的大學時光,是人生中永遠難忘的記憶,太多的酸甜苦辣,萬般滋味。他和翁岳天之間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像是互相仇視,又像是惺惺相惜。但絕不是斷袖……

    夾克男深深地吸了幾口煙,眸光看向文啟華的牌位,清朗的聲音里浸透着幾分悵然的意味:「當年我們在同一所大學念書,同時遇到了文啟華,同時被他所欣賞,他贈給我們各自兩個字,說如果能領悟那兩個字,就能得到我們心中所想。如今,你認為,你得到了嗎?」

    翁岳天手指間的煙灰散落了一地,絕美的面容上,深邃難測的瞳仁里漾出一縷艱澀:「吞噬……文啟華贈給我的兩個字就是吞噬。如果就七年前我的心態和處境而言,我確實算是實現了我的理想。這幾年,我的築雲國際,收購了大大小小不少的公司,物質上,我沒什麼缺的,名利雙收。只是……」

    「只是你覺得生活反而淡味了,無聊了,而你也迷茫了。築雲這名字是文啟華為你取的,你在公司壯大之後,真覺得自己生活在雲端嗎?」夾克男這話到底是在說翁岳天還是他自己呢……

    「我也是和你差不多,當年文啟華贈給我的兩個字是殺伐。我悟出這兩個字之後,很快就拿回了家族中屬於我的一切,現在,我在那邊混得挺好,可就是時常懷念從前,你說……這是不是吃飽了撐的?」夾克男損人有一套,損自己更是不遺餘力。

    翁岳天的胳膊肘碰到懷裏的戒指盒,煩亂的情緒奇蹟般地緩和下來。嘴角勾出的弧度,是令人艷羨的幸福:「我曾經是有一段時期像你所說的那樣,感覺乏味,無聊頭頂,孤單迷惘。可是在我遇到一個人之後,一直到現在,我有了方向感,心裏踏實多了。」他所指,當然是文菁。

    夾克男狠狠瞪了翁岳天一眼,出言譏諷:「嘖嘖,瞧瞧……多騷包,多無恥啊!一副春心蕩漾的猥瑣樣,你乾脆就說你找到結婚對象不就得了?誠心氣我呢,明知道我最討厭女人了!你結婚,我不會去的,我來這裏也只是幾天時間,今晚就要飛回倫敦了。」

    「嗯,慢走,不送。」翁岳天也不生氣,不冷不熱地來一句。

    夾克男用力拍上翁岳天的肩膀:「呵,看你穿得這個樣子,是要跟你說的那個人一起過聖誕吧?我不需要你送,今天一別,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見,你記得要像前幾年那樣,每次來給文先生上香的時候,別忘了算我一份!」

    「好。」翁岳天又是簡單一個字。

    「走啦,拜拜!」夾克男瀟灑地朝翁岳天揮揮手,當真說走就走,頭也不回。

    翁岳天凝視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莫名其妙地有那麼一秒衝動想要叫住他,只是這念頭剛一冒起就卡在喉嚨了。

    人生就是這麼奇怪,明明是兩個年少時的對頭,這麼多年了,就跟一對賭氣的情侶一樣的,執拗着,不肯承認其實在某個時刻,偶爾,還是會想起對方,並且感激着對方成為自己心目中一直想要戰勝的對手。因為知道對方一定會很強,所以自己要更強。就是在這樣的心態下,翁岳天和夾克男在最開始為自己的理想奮鬥時,才更有動力。誰人沒有過年少呢?青春歲月里,也曾將因為執着地想要跟某個人暗裏較勁兒,慢慢地不斷地完善着,鞭策着自己,這固然是有好勝心在作祟,但終究也成就了你。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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