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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冰繞過辦公桌,攬過趙森肩,快步出了辦公室,往走廊盡頭的樓梯去。
手錶的秒針走第二圈時,他回到辦公室,關上門說:「午飯想吃什麼?」
「我下午有課,回食堂吃。」林思思道。
「幾點的課?」
「3點20.」
「來得及,我送你。」
「我想回去吃……」口袋裏只有70塊,會不夠的。
「我們難得見一次,你連飯都不願和我吃嗎?」
「不,不是的……」
「那為什麼不願意?」他的雙手,從她身後撐上了桌子。
淡淡的呼吸從頭頂上方送來絲絲青草香,林思思一動不敢動。
「季院長,我,我是來還手帕的。」
「不是來見我?」 他暖暖的呼吸拂過耳朵,「我不如手帕嗎?」
淺淡的青草香躥入鼻間,林思思縮了縮脖子。
不知是不是辦公室里的空調太暖,熱氣一陣陣從腳底湧上腦袋。她抱緊禮盒,微微發顫。
「是嫌我老,所以更願意回去和你同齡的男同學一起吃?」
「當然不是……」她轉頭看他,嘴巴碰上了他近在咫尺的臉。
呼吸一窒,頭條件反射地往後仰。坐凳子上的屁股忽然重心不穩,身子就往後倒。
凳子翹了起來,帶着屁股往後墜。林思思閉眼,等待屁股落地。
忽然一隻手托住了她腰,讓身體在一根腿立着的凳子上平衡。
她睜開眼,就見季冰傾身。
她趕緊伸腿夠地,腰上的手卻忽然鬆了力。身子猛地下墜,腿就用不上力。這時,他手又用力托住她腰,穩住要翻掉的凳子。這樣子,就像把她擁在懷裏。
「季,季院長……」
「為什麼不叫我名字?你果然嫌我老嗎?」
「沒有……相差一輪才叫叔叔,我們只差了10歲。」
「那……為什麼不叫我季哥哥?」
「你是院長……」
「你還是嫌我老,所以可以叫吳雨夏姐姐,可以叫沈韓姐夫,唯獨對我另眼相待。」季冰暗了眸光,抿住嘴。
林思思張張嘴,又抿緊。「哥哥」兩個字在嘴裏打着轉,像戀人間的稱謂,無法喊出口。
她不叫,他就這麼托着她,盯着她眼露哀傷。
林思思深吸一口氣道:「季,季哥哥……」
一喚出口,他那雙暗沉的丹鳳眼瞬間亮起星光。星光越亮越盛,忽成燎原的熊熊烈火。
凳子哐當一聲倒了,他擁她入懷,下巴摩挲着她扎着馬尾的頭頂:「我們能相遇,一定是我上輩子跪在佛前誠心祈求了上千年。可惜我不是女生,無法和你同住一處,但我也想像吳雨夏那樣照顧你。請不要推開我……」
結實的胸膛,似山似海,緊緊環抱着她。她不知道父親和兄長的懷抱是如何令人安心,但季冰的懷抱給了她想在這安定餘生的願望。
林思思空出一隻抱禮盒的手,攥住他的大衣。她仰起頭道:「等你有女朋友了,我再推開你。」
「你等不到那一天了。」他說。
輕輕柔柔的嗓音,好似自言自語,卻讓她沉醉其中。
「手,手帕,我洗乾淨了。」林思思舉起禮盒,隔開他惑人的面龐。
「我喜歡這個圖案。」季冰盯着上面的紅色愛心道。
「買,買來就有了,你不要誤會。」
「誤會什麼?」
「不是我畫的……」
季冰輕笑。「如果是你畫的,我就會愛。」
心跳猛地加了速,林思思退開兩步道:「我不會畫畫。」
正說着,季冰的手機唱響男歌手的低嗓音:「我可以接受你的所有 所有小脾氣——我可以帶你去吃很多 很多好東西——」
他鬆開她,掏出大衣袋裏的手機。
手機持續唱響:「我可以偶爾給你帶來 帶來小甜蜜——就像幾年前——」
「喂,琳琳?」他接道。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他勾起唇角。微彎的丹鳳眼,雖看着她,卻像透過她看着電話那頭的人。
「畫畫怎麼樣了?」他問。
「你也冬至快樂。」他又道。
「國人過國節,你也去吃餃子,我們就團圓了。」
「嗯好,再見。」
掛了電話,他把禮盒放進抽屜說:「今天冬至,你想吃餃子嗎?」
林思思抿住嘴巴。70塊夠學校食堂吃兩碗水餃。還可以吃肉串。飯卡里夠。但一直找不到機會邀他去學校。現在,有人先一步和他說冬至快樂了。
「我們學校的大娘水餃很好吃,你要不要嘗嘗?」說完,她屏住呼吸。
「你請我嗎?」他丹鳳眼微彎。
「除了餃子,肉串也很好吃。」雖然她沒吃過,但滋滋的烤肉聲,聽着就香。
「我飯量很大,不怕我把你飯卡吃空?」
林思思搖搖頭。她可以少吃幾頓葷菜。肉包也可以不吃。
「那我就不客氣了。」
然後,林思思就後悔了。
迷迷糊糊跟着季冰到了醫院地下室,一看那輛就差寫「我是豪車」的黑色邁巴赫,她躊躇不前。
「怎麼了?」季冰拉開副駕駛門。
「可不可以坐公交車去?」
「可以是可以,但我下午有病人,可能會來不及。」
「哦……」林思思扶着栗棕色真皮坐墊,爬上人生中的第一輛豪車。
她手放雙膝上,背挺直,離座背3寸,腦袋裏慢慢浮現豪車到學校大門口被圍觀——豪車進到學校廣場旁的停車場——她從豪車上下來,同學們一頓指指點點——季冰後一腳下車,女生們開始尖叫:「是季院長啊,啊,啊,啊……」
正想着,左邊忽然有人影靠近,林思思「啊」一聲縮到車門。
「在想什麼?」季冰指指安全帶,「繫上,安全。」
林思思重新端坐好,拉過安全帶。扣一下,沒扣上。扣兩下,仍沒扣上。
她看了看,發現安全帶好像有點短。
「靠着試試。」季冰指指靠背,「它想你放輕鬆,給你一次舒適的座駕體驗。」
林思思依言照做,再拉安全帶,輕鬆扣上。
「怎麼樣?還舒適嗎?」季冰啟動車子,平穩繞上旋轉式車道。
「嗯,你的車技也很好。」
他低笑一聲。「還坐過誰的車嗎?」
「坐過出租車。」
「以後出租車也不要坐,有事可以打我電話,我可以送你去任何地方。」
車子穩穩出了地下出口,他從大衣內袋,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不論白天黑夜,隨時都可以聯繫我。」
和白大褂一樣雪白的底色上,右邊印着興民醫院的高樓聳立和金屬紅字牌,左邊黑色打印體——季冰,院長,醫學博士,副主任醫師——下方,門診電話,住院電話,院址。
院址下方,鋼筆手寫了188開頭的手機號。
林思思心中默念手機號,直到倒背如流,才把名片放進羽絨服的口袋裏。
「記住了嗎?」
林思思點點頭,順的背一遍,倒的背一遍。
季冰笑彎了眼。「正確。想要什麼獎勵?」
「什麼獎勵?」只是11個數字的手機號,很好背的。
「等會把我的餃子分你一個。」
「……我可以換一個嗎?」
「當然可以,請隨便換。」
「我想先回華苑小區拿書包。」
季冰打了左轉燈,拐上與華法大學反方向的華苑小區。
車子停到8幢樓下,林思思道:「等我一下,我很快下來。」說完就下車,跑進大廳乘電梯上到10樓,開了門,把早上準備好的書包背上,又迅速乘電梯下樓,跑出大廳,直奔駕駛位。
她剛要敲車窗,車門打開了。
「是想走路去嗎?」他邊下車邊說。
「我有點想散步,你會來不及嗎?」
「時間還有。我也剛好想和你散步。」
兩人並排走出小區門口,引得路人頻頻回頭看。主要是看季冰。
身材高挑像模特,長相英俊勝過當紅明星。就算沒有豪車,也一樣引人注目。
「等我一下。」林思思跑進街旁的兩元店,挑了副茶褐色墨鏡和一頂黑色棒球帽。
「雖然不貴,但可以擋太陽。」她遞給他,「今天太陽有點大,遮遮會比較好。」
季冰莞爾一笑,戴上墨鏡和帽子。
雖仍引得路上行人回頭,但至少認不出來是季冰了。
中午的學校,過了下課放學的高峰時間,只三三兩兩沿着花壇、樹林說說笑笑。
林思思拉着季冰胳膊,快步橫穿噴泉廣場和林蔭小道,從側門進了特色小吃的食堂。
找了個角落3米內沒人的位置讓季冰坐下,叮囑他不能摘帽子和眼鏡,她放下書包,去了美食窗口。
芹菜肉餡和韭菜肉餡餃子各要一份,再要了份10塊6串的羊肉串,又要了份裹滿金黃麵包糠和白芝麻的雞排,她端着滿滿的托盤,回到位置。
季冰端坐,墨鏡和帽子好好戴着。灰藍的四人位餐桌,在他的高個下,顯得嬌小。
「怎麼買這麼多?」他說。
「怕你吃不飽。你喜歡芹菜還是韭菜的?」林思思指指托盤裏熱氣騰騰的水餃。
「我都可以。」
「我感覺韭菜的更好吃,你嘗嘗。」她端出芹菜水餃放自己面前,把托盤輕輕推給他。「我一碗水餃夠了。」
「那我不客氣了。」季冰拿起勺子,舀起一個水餃,吹了吹,遞給她。「這麼好吃的餃子,我不想一個人吃,你也嘗一個。」
「哦……」林思思拿勺子接。
季冰舉高勺子道:「吳雨夏餵你,你會拒絕嗎?我現在是你哥哥。」
心口猛地突突突,林思思左右望望。現在快1點了,用餐的人雖然不擁擠,但也佔據了四五百座位的一半。
渾身都散發着明星氣場的季冰,只是坐着,也能吸引頻頻探究的視線,時不時就有人往這邊看一眼。
「思思,我手酸了。」季冰說着要摘墨鏡。
林思思趕緊一口含住他勺子,把餃子整個吃進嘴裏。
她邊嚼,邊把自己沒用過的勺子遞給季冰。
「哥哥怎麼會因為妹妹吃過就要換勺子呢?」他推推墨鏡,舀起一勺湯,吹了吹,像要證明不嫌棄似的含住勺子一口喝掉。
林思思只覺自己的臉比剛出鍋的餃子還燙。
她悶頭吃,剛吃掉一個餃子,季冰又道:「思思,我可以摘眼鏡嗎?我看不見了。」
那褐色的鏡片,覆住一層白霧,遮住了他深邃的眼眸。
「快,快摘了。」她怎麼就沒想到冬天的室內外溫差大呢。
季冰把墨鏡折好放托盤旁邊,而後看向她碗:「我想嘗一個芹菜餡的。」
林思思便舀起一個要遞給他,忽覺太過親密,又放下:「我再去買一份。」就起身。
「我吃不下兩碗,」 季冰拉住她說,「只是想嘗一下味道有什麼不同。」
「可我吃過了。」
「哥哥怎麼會嫌棄妹妹吃過,要妹妹重新買一份呢?」
「可……」
「吳雨夏問你要,你也介意嗎?」季冰抿嘴看她,神情落寞。
「我,我也不介意你。」林思思坐回位置,舀起一個就要放他碗裏。
季冰搖頭:「你可以餵我吃嗎?小時候父母忙,只有保姆陪着……」食堂里迷濛的熱氣里,美麗的丹鳳眼似乎閃動着淚霧。
林思思忙吹涼餃子,遞到他嘴邊。
季冰看了看勺子說:「你不介意我用你勺子嗎?」
「你不也沒介意我用嗎?」
「謝謝。」他盯着她的眼睛,含住了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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