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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之國大名的身體越來越差,一天比一天差,千江一聲不吭的坐在外廳,耳邊除了內廳里兄長艱難地喘息聲之外,還有侍女跟他做匯報的聲音。
侍女怕吵醒好不容易入睡的大名,儘量壓低自己的聲音。
「今天早上用過一些米湯後,大名他咳了血出來。」
本身就很懂醫理,咳血意味着什麼千江比他們都懂,他的神情很難看,陽光只照到室內一半的位置,落在他的前面,他在陰影里沉默着。
「千江大人還是再想些辦法吧,如果進食都困難的話……」
人是鐵飯是鋼,如果一個人不怎麼吃東西了,那距離器官衰敗也就不遠了,器官都衰敗了,活着就更是空談。
千江皺眉,他突然覺得頭很疼,伸出幾根手指揉捏着眉心,可這頭疼卻總也緩解不了。
他跌跌撞撞的站起來,想要離開這個森冷的宮殿。
沒時間耽誤了,他必須要加快行動,走出外廳,路過迴廊,千江看到了內里司,這個人是專門幫助大名處理政務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雖然面上總是謙卑平和,但是千江知道,這個人他不太老實。
政事,千江不感興趣,如果硬要說的話,他是個科學加醫學的怪人,對那些不同基因的東西融合起來看變化才是他的興趣。
擦肩而過,內里司彎腰作揖,千江沒搭理他。
內里司一直面帶微笑的目送千江的背影,等到他銀色的身影終於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那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才從內里司的嘴角隱去。
這樣的人……不能對他構成威脅。
才回到據點,千江就聽到了某個實驗室里慘絕人寰的尖叫,這種叫聲他聽過太多次了,並不能引起他的情緒變化。
左手邊是一間挨着一間的實驗室,右手邊是關着實驗體的牢籠,他每次從這條過道走過去,右邊的牢籠里都會有胳膊不斷地從裏面伸出來。
他們有人咒罵他,有人乞求他,求生求死。
現在,因為擔心哪天結界維持不住將據點暴露,引來木葉的忍者,大多數的實驗體都被他提前運送到了別的據點裏,這裏剩下的都是些沒幾天活頭的。
這一天,他的心情格外的壞,就在他即將轉彎去那間關着神樂的實驗室時,他的衣服下擺被人抓住了,他斂眉垂眸,看到了一雙髒兮兮的帶着青紫色於痕的手,兩隻手死命的抓着他的衣服下擺,嘴裏念念有詞。
「再給我融合一些藥吧,求求你了千江大人……它們在我的身體裏打架……」
換做以前的千江,這個時候,他會裝作非常好脾氣的蹲下來跟那個實驗體說幾句安慰的話,比如——
「很難受嗎,那我一會兒讓彌彡來給你注射一劑止痛藥好嗎?」
他笑容和煦如春風拂面,語調輕柔像是一根羽毛撫過人心,那些實驗體會沉浸在他心血來潮的虛假溫柔中,他們點頭,不得不相信着他的話。
然而,他轉身就會把剛才的話忘得一乾二淨,他所有的東西都是珍貴的,不是實驗體想要他就會給的。
可是,今天,他聽到了很有意思的形容。
沉着臉注視着那雙手,皮膚上呈現出來的青紫是大面積的皮下出血所造成的,他不擅長拳腳虐待,這些實驗體都是被單獨分隔的,一人一個牢籠,不存在互毆的情況,那就說明這些皮下出血不是人為從外面作用產生的。
那就只可能……
千江瞥了一眼牢籠上掛着的一個小木牌,上面大致的寫了他的情況,那是蓮華的筆跡,就跟鬼畫符一樣。
【編號1722,結核病,血液融合第三天,三餐較前一日有增加,症狀:身體內部有不明原因的「細胞絞殺」?精神有輕微好轉,繼續觀察。】
細胞絞殺四個字引起了千江的注意,蓮華特別用了引號還附帶着一個問號,這是她面對不確定不好描述的症狀時特別喜歡用的符號,蓮華說是細胞絞殺,可這個實驗體說的卻是它們在我的身體裏打架。
這兩個都是很有意思的形容。
這個實驗體所做的血液融合來自於神樂的血液,彌彡昨天跟他說過,三個實驗體中有一個已經死掉了,死狀很慘,全身變成了紫黑色,血管盡斷。
再看看這個實驗體的雙手,比起死掉的那一個血管盡斷,他可是要好的多了。
「放手。」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從那張薄薄的嘴唇里吐出來。
這是來自地獄的聲音,即便是再難受,那個牢籠中匍匐着的男人還是一個激靈,緩緩鬆開了抓着他衣服下擺的手。
可他還在乞求,不住地念叨着:「求求你,再給我融合一次,求求你,有用的……」
「有用的,」千江默念着。
這個發現就像是夜晚裏的一束光,因為兄長病情加重而變得鬱悶的心情在這一刻得到改善,仿佛有一陣清風吹來,吹散了這片陰霾。
他站在實驗室的門前,門開了一絲縫隙,能夠看到神樂正坐在一張桌子前面塗塗畫畫。
他不知道她在塗塗畫畫些什麼,她從血液流失太多而昏迷中醒過來後一直都很乖順,不吵不鬧也不哭,除了吃就是喝,順帶吐槽味道不好,即便是提出想要到處逛逛被自己拒絕後,也只是輕飄飄的撇了撇嘴,沒再多說什麼。
對於一個被自己擄來的實驗體,她聽話懂事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不給他添亂,也不找麻煩。
她不像是被擄來,來到這裏仿佛是參觀的,對什麼都好奇。
她追着蓮華和彌彡問東問西——
這個儀器是做什麼的?
這是顯微鏡嗎?
那你能看到我的紅細胞在奔跑着運送氧氣嗎?
你能看到我的白細胞在滅殺侵入的細菌和病毒嗎?
這個像是電腦一樣的東西是什麼?
這些管子是做什麼的,裏面是電線嗎?
這個瓶子裏放着的是什麼,不會是硫酸吧?
你們會打預防針嗎?
抽我血之前針頭消過毒嗎?
這個是什麼?
那個又是什麼?
balabala……
蓮華不勝其擾,恨不得用團酒精棉塞住她的嘴,就連彌彡都對她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蓮華忍不住向自己投訴,說神樂在這裏大大的拖慢了她的工作進度,讓他拿點毒藥來把神樂毒啞。
毒啞嗎?
站在門外看着怡然自得那個背影,神樂跟他之前見過的人很不一樣,在她身上,他感覺不到一點負面情緒,每次見面她都是欲語先笑,在明知道自己對她做了很多壞事,不是個好人的情況下,還是如此。
跟她在一起很輕鬆,心情也會變好,他有點喜歡聽她說話,雖然確實話癆了一些,她說的有些話他也聽不懂,但是她像只百靈鳥一樣嘰嘰喳喳,竟讓他感覺無比放鬆,那些從兄長那裏得來的擔心和壓力,因為她化解了不少。
他不覺得她吵,甚至有點喜歡聽她叨叨叨。
如果毒啞了,這樣的愉悅的聲音就聽不到了。
門被無聲的關上,門裏面的光亮也隨着關上的房門而消失,過道里再次變得昏暗,蓮華不知道何時來到了千江身邊。
「老師,」她恭敬地喊他。
「她在畫什麼?」
蓮華深吸一口氣,似是有點困惑,她說:「她在畫……」
該怎麼描述神樂畫的東西呢?
「在畫……臉。」
「臉?」
蓮華點頭,「各種表情的臉,她自己說是表情包。」
千江的眉頭止不住的皺起來,表情包是什麼?
眼中是昏暗的一眼看不到頭的過道,他有些發呆的看着盡頭的黑暗,對於神樂,他果然是看不透的,她的言語,她的行為,全部很奇怪,偏偏還是一種自洽的奇怪。
「老師要看一下她畫的東西嗎?」
千江搖了搖頭。
八荒結界神明都能困得住,她做什麼無所謂,只要還困在這裏就夠了。
「你準備一下,需要第二次抽血了。」看了一眼那扇門,千江淡淡的對蓮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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