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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外曠野,幾隻冬鳥正在地上啄食,一陣悶雷聲傳來,驚鳥四起。
只見遠處飛來一騎,通體火紅,其速如風。四蹄翻飛處積雪飛揚,就如同一片紅雲電射而來。
馬是好馬,騎手亦神。那坐於馬上之人一聲長嘯,雙手持韁忽的閃身於左,身離馬背,雙足疾點地面又猛的躍起。待躍起在空中並不安坐,而是一手撐在馬背上又閃身於右,再次做了一個驚險至極的動作。如此反覆而行,就如同嬉戲一般輕鬆盈巧,絲毫不見費力。
待到盡興時竟是雙足立在馬鞍上,半蹲着身子單手持韁,在烈馬疾馳間竟如履平地一般!
奔馬由遠及近,馬上之人再次長嘯,向着離他不遠處的人群雷奔而來。
眼看將要衝撞到眾人,這騎手竟是猛的提韁,紅馬「希律律」的一聲長嘶如弓而立,生生止住了沖勢。他笑呵呵的跳下馬背,牽着馬向眾人走來。
人群中為首一人年約六十,身形削長,站在那裏就如同青松一般挺拔,不怒自威。他一手輕撫美髯從頭看到尾,臉上笑意不減,向走來之人恭敬喊道:「皇上!」
「靖兄!你育出的良驥果然不錯!」那騎手朗聲笑道,臉上神采飛揚,似對這匹紅色戰馬極為中意。他正是當今大唐天子李世民。
「再好的馬,也要好的騎手駕馭才能跑得快!看着您的身手,我就想起當年那個在虎牢關下率領數百騎直衝竇建德連營的秦王了!」那被李世民稱為「靖兄」的男人正是如今大唐軍事第一人——李靖。他看到李世民登基三年,這一身在征戰中練出的馬上功夫仍未丟掉,豪情漸起,不由提起當年往事。
李世民一聽笑容更盛,朗聲道:「其實朕最留戀的,就是那些風雲際會的日歲月。昨日朕收到了侯君集的奏報,他已經渡過漢水,平了丁節,只剩下小股殘匪。往後與朕爭鋒的對手越來越少了!」
兩人撫臂而行,走入不遠處的營帳中,分坐矮凳上感慨了一番。在他二人腳跟前鋪着一張長約一丈寬三尺的巨大輿圖,畫的正是大唐和周邊各國的山川水流,城鎮地名。李世民收了豪興盯着地圖看了半晌,沉吟不語。李靖在一旁看到他的表情出聲道:「看來皇上要準備今冬北伐了!」
李世民眉毛一挑,長嘆道:「就算是咱們不想打,頡利也不讓啊!三年靜養初見成效,咱們最難的這口氣也喘過去了,朕派長孫無忌去各地巡視春耕之事。如果今年能有個好收成,朕將盡起大唐之師,北伐頡利,去除這個北方的心腹大患。」
他所說之事乃振奮人心之事,可語氣卻不怎麼激昂,甚為平淡。
李靖聞言擰起眉頭,直言道:「皇上,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年頭吧!」
李世民聽的一愣,沒想到自己這個知心的柱石竟是唱了反調。頭也不抬回了一聲:「你何出此言?」
李靖沉吟一刻,不知道是否該將自己心中所想直言於面前的天子。他抬頭看向正在帳外巡遊的騎兵,不禁又是回憶起了往昔崢嶸,似是下了決心扭頭拱手道:「因為我從皇上的眼神里已經看出,此戰必敗無疑!臣跟隨你十幾年了,美意當戰鼓雷翔的時候,我就能從你眼中看到勝利的希望。可是現在你眼神里卻是被迫和無奈。你之所以要北伐,是因為你身為大唐天子,不得不對天下有一個交代。面對稱雄北方多年的頡利,你根本就不敢去想『勝利』這兩個字!」
李世民雙手扶膝,面色有些不郁。雖然被李靖說中了自己心中要害,可他面對這位十幾年來亦臣亦友亦兄弟的大唐第一戰神,卻是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心來責備,更不願意說一句謊話。
他輕嘆一聲道:「靖兄啊,也就是你能看出朕的心思。這事朕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好幾年了,朕常常在噩夢中驚醒。在那個噩夢中,二十萬胡騎的鐵蹄將整個天下都震的發抖,包括我的心......」
李靖凝視着李世民的雙眼,堅毅的面容竟出現了一絲波動:「皇上,如果你的心中有這樣的恐懼。那又如何指望將士們衝鋒陷陣,奮勇殺敵呢?」
李世民聞言起身,背手繞過地下的巨圖,雙眼闔起不願多言,只吐出一句話:「朕何嘗不知道這一點?」
李靖看到皇上竟是生了怯意,不由心中一顫,這已不像早年那個萬軍中睥睨四方的秦王了。他感到胸中越發憋悶,又不是沒有辦法了,為何皇上如此消沉?
「皇上,這十幾年來,頡利以鐵血統治草原,用無數顆落地的人頭,來樹起他至高無上的威嚴。殊不知越是這樣,他貌似強大的聯盟就越發脆弱。現在所有人都明白,草原已經變成了頡利一個人的草原,那麼戰爭也就變成了頡利一個人的戰爭。一個人如何能敵得過同仇敵愾的一朝?皇上,當你想起這一切的時候,你的心裏還會有恐懼嗎?只要皇上的心裏沒了恐懼,這個貌似強大的巨人就一定會被我們徹底的打垮!」說道這裏李靖已是頗為激動,單手成刀猛的向下一切,就好似突厥已被自己擊了個粉碎一般。
李世民看着李靖眼中強大無匹的信心,越聽越覺有理。兩眼急轉,聽到最後竟是一個人呵呵笑出聲來。
他一把拉着李靖的胳膊說道:「靖兄,你的話真是讓朕如醍醐灌頂啊!」說罷急急從懷中摸出一張保存極好的紙張遞到李靖面前,繼續說道:「這是范興在臨死前給朕的平胡十策,你們兩個真是心有靈犀,英雄所見略同!」
李靖聞言一驚,急忙接過那張紙,展開來從頭到尾反覆看了三遍,雙眼瞬的亮了起來,大喜道:「皇上,這可真是奇策!組建一支戰力超強的精騎,長驅千里直搗龍廷。只要頡利大旗一倒,敵軍必然群龍無首。數十萬鐵騎必將潰散。」
李世民點了點頭,從桌上抄過一支細長的棍子,走到超大輿圖前指點了幾下道:「向來都是頡利憑藉長驅機動的優勢,繞過我們在邊境駐防的重兵襲我腹地,從而撕裂我軍整體防禦部署,范興這『平胡十策』卻是反其道而行之。我敢斷言,這在頡利心中絕對想像不到的!」
說道激動處他也覺得口渴,取過桌上的行軍水囊「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李靖略略思考一番,補充道:「皇上,這一支騎兵定要以一當十,能夠長驅千里,不管在多麼艱難困苦的條件下都能作戰。但是人數不宜過多,多了便目標大,而且糧草也難以為繼。」
李世民眯這雙眼,將李靖的話記在心中。心中已是有了想法:「時間很緊,此事需馬上去辦,奇兵要用奇將,這支破虜奇兵你看派誰編練為好?」
李靖笑道:「皇上你可記得當年侯君集那支飛虎軍嗎?何不把他調回來坐鎮長安?侯君集練兵之術在我之上,堪稱天下無匹。況且頡利在他身上吃了許多苦頭,若是侯君集這杆大旗往長安那麼一立,頡利看着也要膽寒三分!」
「靖兄啊,你舉人得當!丁節的殘匪就換別人去剿,讓侯君集回來。主管兵部右僕射的杜如晦如今有病在身,朕打算讓左僕射的房玄齡多擔些擔子,也好居中調停此事。」李世民定了主意,抬眼看向李靖,二人皆是撫須而笑......
兩日後,侯君集府。
李世民指着侯君集大廳內的簡陋物件向一旁立着的一員小將點道:「遲德立!」
那小將拱手肅容道:「末將在!」
「你義父怎麼還是這點家當?」
遲德立聞言垂眼低頭,臉有戚戚,答道:「便橋一戰,八百飛虎軍只有十一人活了下來。義父將所有俸祿都省下以撫須舊部家人,他平日所食只有四樣鹹菜!」
李世民聞言臉色黯淡,似是想起了自己親眼所見那十一人歸來的一幕。向侯君集說道:「你這個人啊,讓朕怎麼說你!」
侯君集腮幫鼓起,不願回憶起那令他心碎的一幕:「皇上,那八百飛虎軍,都是跟着臣從家鄉出來的子弟兵。這個債臣不還誰來還?」
李世民無語,起身拍了拍侯君集的肩頭,從懷中取出那曾給李靖看過的紙張遞給他道:「這平胡十策,乃是范興在臨死前蘸着自己的血寫成的。你且看看如何?」
侯君集疑惑間接過一看,不禁嘆服道:「真是妙計,足可安天下!」
李世民背對眾人將大廳窗戶推開,嘆道:「看着這平胡十策,朕就想起來當年的飛虎軍。這次朕以右衛大將軍的名義,將你從荊襄調回來執掌禁軍,那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想你再給朕帶出一支飛虎軍來,只要有了它,北伐破虜之事便成功了一半!」
侯君集呆愣在那裏,他從未想過李世民調他回來竟是這目的,更沒想到本是只有十一人的飛虎軍竟要重建,心中不禁感到莫名的激動。
李世民向立在身邊的近衛馬宣良掃了一眼,那馬宣良即刻從懷中掏出一印盒捧在手中,放到侯君集面前。
侯君集看了一眼,將印盒打開,只見裏面的東西被金色綢緞包裹的極嚴,出聲問道:「皇上,這是什麼?」
李世民肅容道:「飛虎軍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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