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大伯給杜府撥的西院裏,杜盈正抱住母親嚶嚶嚶地哭,且哭且訴:「...我今兒可是沒臉見人了,那麼些下人看着我在別人府上挨了罰,還頂着兩邊那麼大的巴掌印子走了出去。」
今日杜二夫人也因為在殿下府上出言不遜被杜鍾維給罰了,母女倆同時受罰,她一邊給女兒抹藥一邊恨道:「瞧着人模狗樣的,沒想到竟下的去這般狠手。」又捧着女兒的臉垂淚道:「我可憐的閨女啊,你在家何曾被人碰過一個手指頭,沒想到卻在別人府上挨了罰,這便是殿下府的待客之道嗎?」
杜盈見她出言罵上了宮留玉,紅着臉低聲辯解道:「殿下人還是和氣的,這也不能全怪他。」又咬着牙恨道:「都是那小蹄子在旁邊使壞,躥騰着殿下罰了我。」
要是杜薇這這兒的話,定然要為她這番想像力嘆為觀止了。杜二夫人聞言推了她一把,怒道:「沒出息的丫頭,你糊塗了不成?他都把你打成這樣了,你竟還幫着他說話?!」
杜盈張嘴欲辯,就見杜鍾維從門外邁了進來,一把把杜二夫人扯開,冷聲道:「我看糊塗的是你才對,殿下府上那是什麼地方,也由得你來撒野?」
杜二夫人一下子撲了上去,邊捶打邊哭道:「好你個杜鍾維,您今兒個是瘋魔了嗎,不向着你娘子閨女說話,反而偏着一個外人,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嫁給你。」她撒潑一般地鬧:「你是白日裏沒罰過癮,所以晚上繼續來耍威風了!既然看我這般不順眼,那你就給我一條白綾子了斷算了!」
杜鍾維一把把她搡倒在地,指着她鼻子罵道:「我若是真想要你的命,那白日裏就由着你在殿下府上渾說,讓殿下來發落你了。」
杜二夫人眨着淚眼,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杜鍾維仍是氣不過,繼續罵道:「你真的當我閒着無事想罰你?今日若不是我搶先打罰了你,只怕殿下就要喚人來了!」他手指一轉,又指着杜盈罵道:「還有你,你也是個眼皮子淺沒規矩的,別人府上亂跑什麼?被殿下府上的僕役拉出來在院子裏扇巴掌,我都替你臊死了,回頭要是傳出去,我的臉面還要不要?!」
杜盈從未被他如此罵過,捂着臉嚶嚶地哭倒在扶手上。
杜鍾維想着今日的事兒仍是一陣後怕,猶自不解恨地指着兩人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早知道就不該帶你們去,差點壞我大事兒。」他深吸一口氣,看着面色仍有憤憤的杜二夫人一眼:「你也莫要心有怨言,咱們有事兒求着殿下,人家肯賞臉看咱們一眼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如今你還敢在別人府上撒潑?簡直不知所謂!」
杜二夫人嘴上不服輸,一張嘴就頂回去道:「你如今倒怨上我來了?當初地動一起你就執意要逃了出來,一出來就後了悔,求爺爺告奶奶的不消停,自己犯下的錯兒能怨誰?」
杜鍾維氣得身子直顫,一個耳光就劈手打了過去,高聲罵道:「你給我注意點,如今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我若是倒了,你又能撈着什麼好兒?」
杜盈見親娘挨打,忙撲過去抱住杜鍾維的手臂,哀哀哭道:「爹爹彆氣了,都是女兒的不是。」
杜鍾維冷哼一聲停了手,又被杜盈抽泣的心煩,皺眉罵道:「你爹你娘還沒死呢,你哭個什麼?」
杜盈滯了一下,又流淚道:「我是為家裏擔心,這才哭的,如今這幅樣子,大伯幫不上忙,殿下那裏又沒有準信兒,咱們總不能就這麼幹耗着,等着吏部和刑部來拿人吧?」
杜鍾維想起今日宮留玉琢磨不定的態度,面上也是忍不住露出愁苦之色來,就聽杜盈繼續道:「今日杜薇那丫頭的態度您也見了,心裏必然是還恨着咱們呢,她如何肯一心一意為着咱們說話?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錯了!咱們在殿下身邊連個說得上話的人也沒有,拿什麼讓他撈咱們一把?」
杜鍾維給她這番話說的心浮氣躁,皺眉問道:「分析的倒是頭頭是道,那你說怎麼辦?」
杜盈聞言忙擦了淚,跪着直起身低聲道:「爹爹,您不是要尋個自己人送給殿下嗎?可論親疏遠近,還有比女兒跟您更親近的人嗎?」
杜鍾維一驚:「你這是什麼意思?」
杜盈仰起臉道:「爹爹,我也是咱家人,也願意為咱們家出一份力,您去外面買那些不知根底的奴才,或者選旁支的閨女,保不齊那些人什麼時候的變心了,再說了,那些人也不牢靠,沒準發跡了就將您撇在後頭。女兒是您親生的,以後不幫着您能幫着誰?」
杜鍾維面色似有動容,嘴唇動了動:「可是,盈兒...咱家這樣的品階可決計做不了殿下的正妻啊>
杜二夫人聽得也是一驚,忙抱住杜盈道:「閨女,你可不能胡來啊,妾室那就是個物件兒,隨意就能打罰了,哪是人當的,不行不行。」她自家有妾室,當然知道妾室是個什麼身份,哪裏捨得讓自己閨女做妾。
杜盈心裏倒是有別的計較,她今日見了宮留玉對杜薇溫存體貼,住的用的又處處都撿金貴的來,他本人又是那般風流多情的人物,把個丫鬟寵的跟公侯小姐一般,她早就沉不住氣了,再說了,宮留玉如今風頭正好,以後怕是有更大的前程,她沒準還能跟着進宮做個貴妃娘娘什麼的,如今當個妾室偏房怕什麼?
她心裏這般想,面上還是分毫不顯,對着杜鍾道:「爹爹養育了女兒那麼多年,女兒也得為爹爹做些什麼,殿下若真是能幫得上咱們家,女兒別說是做妾室了,就是做個端茶倒水的丫鬟也心甘情願。」
杜鍾維面上帶了感動,連忙把她扶起來道:「我的閨女,苦了你了。」他說着又遲疑道:「可在杜薇之前...也沒聽說殿下他有其他房裏人,自從收了那丫頭之後,他也專寵着那丫頭一個,如今就怕你...」
杜二夫人也在一旁附和道:「正是這個理兒,就是咱們這邊出了力,殿下也未必樂意,還是算了吧。」
杜盈面色漲紅,一下子站起來,挺了挺胸咬牙道:「爹娘說的這叫什麼話?難道我還比不上一個沒爹沒娘的野丫頭嗎?既然杜薇能做到,憑甚我就不行?我比她差到哪裏去了?」
杜二夫人不悅道:「你與她爭什麼長短,她說破了天也是個妾室,正頭奶奶一進門還是要讓道的。」
杜盈垂着頭沒說話,倒是杜鍾維站在原處沉默了會兒,緩緩點頭道:「明日咱們先搬到前幾天賃下的院子住下,我給殿下下帖子,在新宅子宴客,邀請他過府一敘。」他又轉頭看着杜盈道:「到時候...你好好準備着吧。」
杜盈心裏一喜,又遲疑道:「這法子好是好,只是殿下會來嗎?」
杜鍾維心裏對杜薇的身世已有一番猜測,有了這個,宮留玉雖不能說就這麼被拿捏住了,但該給的面子總歸是會給的。他對着杜盈道:「為父自有法子,你只管準備着就是了。」
......
杜家人辦這事兒倒是利落,沒過兩日宮留玉就收了張宴客的帖子,他手裏捏着帖子對杜薇笑道:「你瞧瞧,我說什麼來着,杜家人這就順杆子爬了。」
杜薇盯着那張請柬道:「那您是個什麼意思?去還是再晾他們幾日?」
宮留玉一哂:「我瞧着火候差不多了,再晾只怕反而沒了效果。」他說着就翻開請帖,就見裏面一張鵝黃色的小小花箋飄了出來,用的還是澄心堂紙,上面用娟秀的字體寫着一首《淇奧》,落款還是一個極飄逸的盈字。
杜薇也跟着看了看,然後似笑非笑地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想來在五姑娘心裏,殿下可是個如竹君子啊,殿下好人緣。」她近來在詩詞上長進了不少,這首她還是能看得懂的
宮留玉乾咳了一聲兒,要說原來這些東西他也收了不少,不過一概不理會罷了,如今有個人在旁邊看着,這事兒不好好解決只怕今晚上連房門都進不了了。
他皺了眉對着杜薇道:「這個什麼杜家五姑娘好沒規矩,這種東西也能胡亂給人嗎?」
杜薇斜眼看他:「您的意思是,便該找個沒人的時候,花前月下的偷偷給了?」她又看了眼那花箋:「這詩的寓意極好,倒也配得上您。」
當初就是他極力躥騰杜薇學詩詞的,如今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只能肅了神色道:「這跟我可沒得關係,我連她的臉都沒怎麼瞧見,誰知道她會做出這等沒有體面的事兒,真真是不堪!」
杜薇若有似無地哼了聲,慢悠悠地道:「她這麼做也不算錯,一來可以幫到杜家,二來也是為着自己的前程,都到性命攸關的時候了,要那麼大體面做什麼?」她一轉頭問道:「說起來也怪了,杜家進京也有好幾天了,為什麼還沒有什麼動靜?」
宮留玉見她終於不再盯着那張花箋,心裏鬆了口氣,抬手把它燒了,才道:「這次巴蜀地震牽連的官員不少,皇上既要懲治這些人,又要妥善安置災民,杜鍾維不過是個七品縣令,暫且還輪不到他,等這些事兒解決了,挨個殺下來也就差不多到他了。」
杜薇呼出一口氣,一哂道:「原來是白撿了這些天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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