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忙辦完蘇長河和蘇愛霞的婚事,又把蘇長湖離家出走的事在村子裏談論了兩天,蘇家莊的村人們就又投入到了緊張的農活中。
農曆三月,地里的麥子正是拔節瘋長的季節。
再用不了一個月,麥子就要抽穗了。
麥穗的多少直接影響到未來麥子的收成和效益,關乎着一家人未來的口糧。
今年天氣乾旱,已經很久沒有下雨了。
家家戶戶都在忙着澆地。
隊裏唯一的一台破舊的手搖拖拉機,被固定在水井旁,粗大的管子頭伸到深深的井裏,隨着突突突的聲響,白花花的水從深井裏被抽出來,在提前挖好的水溝里歡快地流淌,流向廣袤的綠油油的麥地。
村裏的每個大隊都有屬於各自大隊的蓄水溝,每條蓄水溝都是圍繞着各自所在的大隊地頭挖出來的,輪到誰家澆水了,誰家就在自家的地頭開幾條縫,蓄水溝里的水便流向誰家的田地。
澆地時間會持續一個周左右。
期間拖拉機不能連續不停地運轉,會燒壞機器。
所以井邊需要有人看守,輪到澆誰家的地,誰家就派人在井邊看守。
有時候輪到的時間趕上夜裏,就要帶着鋪蓋,在井邊睡一晚上,盯着機器和水流,防止拖拉機出現故障或者其他隊的人挖溝偷水。
機器不能離人,飯菜要由家裏人做好,送到地頭。
臨近中午的時候,輪到了蘇春江家澆地。
蘇春江早飯沒吃完,就一個人趕去了地頭守着。
春末的風帶着溫柔的氣息,田野里散發着青草的香氣。
蘇春江的旱煙抽的叭叭響。
蘇春江的早飯吃的很不痛快。
飯桌上蘇長河又鬧出了么蛾子。
蘇長河結婚已經過了三天了。
安樂鄉有個不成規矩的習俗,新婚頭三天,新媳婦一天三頓要和公婆一起吃飯。
三天後,兩口子可以在自己院裏吃飯,也可以到公婆院裏吃飯,看各家的具體情況而定。
分家的話,新婚三天後就各家一個灶頭,各家吃各家的。
不分家的話,以後婆媳還在一個大鍋里舀飯吃,地一塊種,飯一塊吃,生活開支由公婆統一調配安排。
屬於蘇長河的宅基地在村西頭,房子自然也建在了村西頭,距離蘇家老宅隔了十來戶。
蘇長河和張玉花結婚後,就住在了新房子裏,結婚頭三天每頓飯要來老宅吃飯。
蘇長河和張玉花新婚燕爾,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黏在一塊。
每天睡得晚,起的也晚。
蘇春江和蘇白氏上年紀了,習慣了睡得早,起得早,早早吃過飯還要下地幹活。
全家人吃過飯後,蘇白氏還要指揮着蘇愛霞和蘇愛雲姐妹倆,刷鍋、洗碗、伺候牲畜飲食,做完所有家務後,還要下地幹活。
蘇長河沒有結婚時住在蘇家老宅,起床早晚都少不了他的飯。
起床晚了蘇白氏或劉慶華就把飯給他給他留在鍋里,他起床後隨時可以吃。
但是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他和新媳婦和張玉花每天起的比較晚,大家都去地里忙活了,他們才剛起床。
年輕人嘛,剛娶媳婦,睡得晚點起的晚點,大家都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也都理解,頂多遇到了調笑兩句,也就算了。
兩個人好容易起床後,還要穿過半個村莊去老宅吃飯。
春耕農忙,蘇家一大家子人還要去下地幹活,等他們不是,不等他們也不是。
等他們吧,耽誤一大家子人吃飯、刷鍋、餵養牲畜、下地等,蘇春江性子急,最不耐煩等待,看他們遲遲不來就忍不住發火。
不等他們吧,新媳婦剛進門,一大家子吃完飯給他們留剩飯肯定不合適;給他們留好飯放鍋里溫着,大家都吃過了,就剩他倆吃飯,又顯得公婆忒不會做人。
雖說新婚三天無大小。頭三天無論輩分大小,誰都能鬧鬧新媳婦,但作為公婆的蘇春江和蘇白氏,還得極力忍耐着不能朝新媳婦發火。
換親來的媳婦,得好好哄着。
萬一過不成了,另一家鐵定也過不成。
那就雞飛蛋打白費老勁了。
剛做了新郎官的蘇長河也很煩,他也不想吃個飯,還要招搖過市地穿過半個村莊,讓半個村子的人都知道他們起的有多晚。
要是自己能做飯的話,他和張玉花愛什麼時候睡就什麼時候睡,愛什麼時候起床就什麼時候起床,愛什麼時候吃飯就什麼時候吃飯
自己的日子自己說了算,無人管束自由自在。
吃飽了還能摟着媳婦回床上再來個囫圇覺。
想想都美得很!
但是蘇春江和蘇白氏連個廚房都沒給他搭,一應灶台物件、糧食家什都沒給他。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們想自己做飯都沒家什可用。
蘇春江和蘇白氏壓根沒打算分家,但是蘇長河想單過
雖說大哥蘇長江沒有分出去,但是嫂子劉慶華和侄女蘇妍可都分出去了,看小日子過得還不錯,比一大家子人在一個鍋里掄勺子舀飯強多了!多清淨啊!
這天早上,蘇長河又起晚了,懶洋洋地帶着媳婦來蘇家老宅吃飯,蘇春江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飯桌上,蘇長河就提出了要分家單過。
蘇春江當場就摔了筷子。
蘇長河差點又和他老子打起來。
蘇長河摔了一隻碗,心疼的蘇白氏臉皮抽抽地跳。
蘇長河滿臉不在乎:「我說爹啊,你摔筷子摔碗對我沒用!你就省點力氣吧!我都結婚了,該分家了!你把該分給我的糧食和地都劃吧劃吧,該分給我的都分給我,少一丁點兒也不行!不然我把囤里的糧食全搬了。大家都喝西北風去!」
蘇春江是真害怕。
他這個二兒子一向是說一出做一出,說要賣糧食那肯定是會賣糧食,又不是沒有過先例。他也不能時時守在家裏看着糧食,地頭的活不做了?
正所謂「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況且防不勝防,家賊尤難防啊!
但是蘇春江是真不想分家,分了家,家裏的東西、糧食、地,都得分一份出去,大兒媳婦和孫女分家,就把四畝地給分了出去,疼的他心裏抽抽的疼,好歹大兒子的兩畝地還在蘇家,要是長河再分家,又得四畝地分出去,要是生了孩子,還得再分地
蘇春江一想頭就抽抽地疼,地里收成本來就少,再把地分出去,交完公糧後,剩下的糧食就更不夠吃了,長湖走了,家裏少了一口人吃飯,但是蘇愛雲還沒結婚,還得花錢財供養着。長海還上着學,雖說不用交學費,每個月還有補貼,但是家裏也得繼續供着不是?這還得兩年多才能供出來。
蘇春江一邊心疼東西,一邊又想攏住蘇長河和張玉花這兩個壯勞力。雖說長河偷奸耍滑,但是張玉花這個勞力,可是和大兒媳婦劉慶華一樣,是個老實人好拿捏,籠絡好了以後也是一把出力的好手。
他和蘇白氏年齡越來越大了,以後還指望着長河和二兒媳婦養老養家呢。
蘇春江和蘇白氏的算盤子打的啪啪響,但架不住蘇長河是個有主意的。
蘇長河可不像蘇長江這個賭博鬼一樣,喜歡當個甩手掌柜,只要有錢賭博就行。
他很有自己主意。他不好過,別人誰也別想好過。
蘇長河就是蘇春江的克星,他打不過也混不過這個二兒子。
發起脾氣來,其他子女能嚇的瑟瑟發抖,唯獨老二不行,你越生氣他越興奮,動起手來沒輕沒重。
蘇春江不想和兒子打,新媳婦在跟前,打起來不好看,打輸了更不好看。
蘇長河這個兔崽子,混起來連老子蘇春江都害怕!
算計着今天該輪到他家澆地守機子,蘇春江扔了筷子就跑去了地里,一邊抽着旱煙一邊想着分家的事就出了神。
蘇白氏打包好了夜晚睡覺要用的鋪蓋,使喚蘇愛雲準備好飯食,給蘇春江一塊送去地頭,這是蘇春江中午和晚上在地頭吃的飯食。
第二天臨近中午,蘇家的地已全部澆完了水。
蘇春江和蘇白氏扛着澆地看機器時的家什,身後跟着提着一籃子碗筷的蘇愛雲,還沒進家門,就聞到了濃烈的煙味,再一抬頭,廚房那邊煙塵滾滾。
兩口子嚇壞了,慌忙往院子裏跑,一看蘇長河站在院子裏,彎着腰,手裏劃着火柴,正要往另一堆柴火上點。
蘇春江氣的把手裏的鋪蓋一
扔,撲過去把火頭踩滅,又和趕過來的蘇白氏,一人提了一桶水,往將着未着冒着濃煙的另一堆柴火一潑,兩堆火頭瞬間就熄了火。
蘇春江鼻翼被氣的急切地翕動着,咬着牙指着漫不經心的蘇長河:「好好你個兔崽子!你想分家,那就分!趕緊分了趕緊滾!」
蘇長河嘻嘻一笑:「我說爹呀,你早就答應了不就好了嘛?非得躲我兩天,非得逼着你兒子我來這一處!我去喊奎倉叔來做個見證你別害怕呀,爹,那火我可沒打算點,就是嚇唬嚇唬你呢!」
說着一溜煙就跑出了院門。
蘇春江指着混痞子蘇長河的背影,氣的顫着手指說不出話來,蘇白氏趕緊上前扶住他,給他順氣,煩的蘇春江一把將蘇白氏掀到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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