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妍的學業步上正軌。
蘇家大院裏,蘇春江和蘇白氏正在為了蘇長河和蘇愛霞的婚事,忙的焦頭爛額。
蘇家託了田銀花,田銀花託了娘家做媒婆的嫂子,空閒時間到處打聽能換親的人家。倒是陸陸續續也有消息傳回來,蘇春江和蘇白氏就一趟趟地往田銀花家裏跑,詢問對方的情況。
蘇長河倒是不挑剔,能娶上媳婦就行。
但是女方雖然是換親,也有愛惜女兒的家庭,提前過來打聽了蘇長河的情況,一聽是個不正乾的街混子,家裏除了破舊的老房子,連個過日子的房子都沒有,就紛紛打了退堂鼓。
蘇長河又開始鬧着要爹娘蓋房子,蘇春江和蘇白氏是又頭疼萬分,又百爪撓心。
正值春天,一邊要繼續尋摸親事,一邊也要給蘇長河把房子蓋起來,否則親事又得黃。
八十年代蓋房子,最貴的就是磚瓦房,紅磚瓦房或者青磚瓦房,便宜一點的是半土坯半磚瓦的房子,更便宜的就是土坯房,去地里取土和泥,摻上麥糠或秸稈,砌上厚厚的土牆,一層層疊加,但房頂也得覆上瓦片,不然下雨下雪時房子頂不住,容易漏雨漏水。
瓦片可以去窯廠里買,也可以自己燒。手頭寬裕些的人家,一般蓋半磚半土的房子,就是房子的下半部分用厚厚的泥土做牆,上半部分用磚摻和着泥土蓋上半部分的牆。
要是願意多出些力,多出些錢,還可以蓋純磚瓦的房子,紅磚蓋的房子,又結實,又美觀,是農村人最想要最抓面子的房子。
可是紅磚瓦房,沒有幾個人能蓋的起。
整個蘇家莊,也就村支書蘇奎倉家,因為有些家底,蓋了一套磚瓦房,羨慕的人眼睛發紅。
沒辦法,磚瓦房太貴了!
一棟磚瓦房的院子,連工帶料,沒有兩三千塊錢,根本就置辦不下來!
一塊磚頭兩分錢,蓋三間瓦房,就得三萬多塊磚,再加上買椽子、檁子、梁頭、青瓦等,加起來費用實在太高了。
一斤麥子才四毛錢,得賣多少糧食,得攢幾年,才能攢夠蓋房子的錢?
要想省錢,也可以自己燒磚燒瓦,除了花點錢請燒窯師傅給指點外,就得捨得下力氣。
取土、拉土、和泥、打磚坯、燒窯、出磚每一道工序都要付出巨大的人力。
為了給蘇長河說親,為了給蘇長河蓋房子,蘇家拉開了開窯燒磚的大幕。
農曆二三月,春耕開始,家家戶戶都開始下地忙活。
蓋房前的前期活找不到太多能幫忙的人,蘇春江和蘇白氏只得帶着全家能動的人,全都下了窯。
就連神出鬼沒的蘇長江,也被特意半夜堵着的蘇白氏抓了個正着,逼着他出力下了窯。
除了正在復讀的蘇長湖和蘇長海外,就叫蘇妍,放學後也要和最小的六姑蘇愛雲做好後勤保障工作,去窯場送飯、送水。
窯場在蘇家莊的最北地邊,靠近大河,既遠離村莊,又方便取水,是整個村莊專門修建的,用於本村百姓燒磚用的窯。
村裏有專門的燒窯師傅,不僅會燒窯,還會蓋房修屋,平時負責窯廠的維護維修,和村民燒窯時候的技術指導,誰家需要窯廠師傅指點,可以給師傅一些五六塊錢,師傅會負責整個燒磚流程的技術指導。
在燒窯師傅的指點下,蘇家全家齊上陣,又問村民們借了兩輛地排車,不停地從大河旁邊的河溝子與河岸上取土,那裏的土是上好的粘土,是製作磚坯最好土料。
粘土被一鐵杴一鐵杴的鏟起來,用板車一趟一趟地拉到窯場過篩,蘇春江托蘇奎倉找關係從縣裏的熱電廠拉了不少煤渣,和篩過的粘土混合好,一桶一桶地從河裏挑來清水,和泥揉搓,準備製作磚坯。
農曆三月的天已經逐漸熱了起來,吹面不寒楊柳風,人們已經徹底脫去了厚厚的冬衣,換上了輕薄的春裝,田地里的麥苗開始分櫱,鼓鼓的麥穗迎風形成一道道綠色的麥浪,傳來陣陣青草氣息。
這天,蘇妍放學後,和六姑蘇愛雲又一次拉了一車的飯菜和水來窯場送飯。
寬闊的窯場裏,用塑料布、床單、草氈子圍成了一個十平方左右的「操作間」,中間擺了一條長長的榆木台子,台子下方是一大堆和好的泥胚,台子上亂七八糟地擺着幾個製作磚坯用的木模具,蘇白氏、劉慶華和蘇愛夏在台子上忙活着和泥,蘇春江在
將和好的泥胚往磚坯模具里裝填,用刀片抹平、壓實,成型後卸到台子上,蘇長江和蘇長河將做好的磚坯搬到外面的場地上,一塊一塊地擺放好準備陰乾晾曬。
窯場西邊已經擺放了大堆的成型的磚坯,像新疆晾制葡萄乾的小房子那樣一塊塊碼的整整齊齊的,被用草氈子拉起來的帘子遮着逐漸變的熱辣起來的陽光,慢慢地陰乾。
窯邊已經擺好了大堆的柴火,蘇春江說還不夠,要蘇愛雲和蘇妍放下飯菜,去河邊再撿一些柴火過來。
蘇妍和蘇愛雲沿着河道分開,一個向東,一個向西,分別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了解蘇愛雲尿性的蘇妍知道她是想甩開自己這條尾巴,找個地方偷懶去了。蘇妍倒也是想甩開她,自己沿着河堤走走。
八十年代的河流還是那麼的清澈,這個時候還沒有工業污染,也沒有污水排泄,水是清澈的,空氣是清新的,連風都是乾淨的。
河堤下面是個大緩坡,緩坡上長滿了白茅,零零星星各種叫不上名字的野花到處都是,野花下面是密密麻麻已經空了的田螺殼,河面淺水區密密麻麻的小蝌蚪成群結隊地游來游去,河裏的水草隨波舞動,一條條綠色帶黑的水蛭在水草里遊動,看的蘇妍頭皮一陣發麻,快走幾步上了復又上了河堤。
螞蟥、蛇、蚯蚓、豆蟲這類軟件物種,是蘇妍最害怕的東西。上一世她沒少跟着大人們在這條河裏游泳嬉戲,人們經常在不知不覺間被螞蟥這種東西吸附在身體上吸血,等感覺到癢的時候已經晚了,螞蟥的身體都已經吸飽了血,整個身體都是鼓鼓的,如果一直沒有發現,它吸飽了自己會滾下來;要是發現了,就用鞋底使勁地拍打,或者用煙頭一燒,或者用尿激,都會弄下來。
有膽大的孩子,還喜歡抓這種東西在手裏搓着玩,一搓它就團成了一個團。但蘇妍對這個東西卻是避之不及,恐怕至極。
咦,螞蟥?螞蟥?如果她記憶不錯的話,螞蟥曬乾了應該是一種中藥吧?叫什麼來着?蘇妍使勁想了一圈,也沒想起來,想和等以後有機會問問汪成叔吧,他是醫生應該懂。
蘇妍正想再往前走走,就聽見背後有叫人叫她的名字:「妍妍,妍妍——走了,跟媽媽回家。」蘇妍回頭,看是劉慶華在叫她,「走吧,我回家拿點東西,你跟媽媽一起回家。累了吧?」劉慶華心疼地撫摸着蘇妍的頭髮。
「還好。」蘇妍回答,看着瘦了一圈的媽媽,「媽,給蘇家人幹活,別那麼實在,多偷點懶,先照顧好自己」。
「你這孩子」劉慶華嗔怪地摟了摟女兒的肩膀,「放心,媽有數,就是為了我的妍妍,我也會照顧好自己的。」
忙忙碌碌中,轉眼間一個月就過去了,一個磚窯的磚坯已經全部製作完畢,並得到了充分的陰乾,麥秸和柴火堆滿了整個窯場,隨着燒窯師傅的一聲令下,蘇家的磚窯開始燒起來了。
已經在窯場忙碌了一個多月的劉慶華終於回到了家中,蘇春江和蘇長河輪流守着磚窯,磚窯燒好得一周左右的時間,一天二十四小時窯前不能離人,要注意火候均勻,火要長明不能熄滅,一點疏忽可能就會造成一個整個窯的磚燒不好,不能用的話,多日辛苦就打了水漂。
這爐磚窯關乎着蘇長河的婚姻和幸福,所以蘇長河顯出了從未有過的認真,和蘇春江輪流值守,晚上還要打地鋪守着窯洞。
劉慶華本就枯瘦的身體,經過繁重的勞動後,更顯枯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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