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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幕】——目標——(下)
在被推下去的那刻,坎蒂絲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直到炙熱的溫度開始灼燒後背,伸出的手距離藍天越來越遠,她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但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她的雙手抓不住任何東西……
「安奈牙————」
背後的灼燒感被涼風撫平,纖細卻有力的手抓住她的,一把將詩人擁入懷中。
行兇的矮人見勢不妙,立刻拔腿就跑。
「科莉絲塔洛」雙手抱住精靈瘦弱的身軀,兩人在風精靈的支撐下漂浮在半空中。
她眼風冷厲地掃過不遠處的人,一道風刃立刻襲向目光所及之處。
矮人感受到危險,慌忙高舉起手臂。
鑲嵌着魔力結晶的手鐲顯露出來,一面巨大的火焰盾牌豎在面前。
「科莉絲塔洛」也看到了,譏笑一聲:「不自量力。」
下一秒,銳利的風刃直接斬斷那面火焰盾牌,連同那節護腕和右臂一起擊碎。
「啊啊啊啊啊啊啊——!」
矮人被強勁的衝力掀翻,連滾了好幾圈才躺倒在地。
他捂住流血不止的斷臂,不斷哀嚎着求救。
冷漠的魔人完全沒有憐憫他的意思,舉起右手就想再補上一刀。
「請等一下——!」
山石的陰影里突然竄出幾個矮小的身影,一邊揮手一邊像那名受傷的矮人移動。
「誤會!這都是誤會!」
為首的矮人高舉雙手,向漂浮在半空的兩人謙卑鞠躬:「我們以為這位先生是莫丹人派來的間諜……」
「這不能成為你們偷襲的理由。」魔人女郎打斷他的辯解,目光沉沉地看向那幾人,聲音涼到了極點,「你們都瞎了嗎,居然連精靈和莫丹人的樣貌都能認錯?」
為首的矮人有苦難言。
詩人周身都沒有魔力粒子,就像一個普通的莫丹人。
至於尖耳……在過去的戰爭中,也不是沒有莫丹人偽裝成精靈的樣貌潛入他們的村莊。所以他們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坎蒂絲此時正趴在「科莉絲塔洛」的肩頭,將整張臉都埋進女郎的肩窩。
經歷過剛剛那驚現的一幕,她臉上的半塊面具已經脫落,根本不敢抬頭,想罵人都罵不了……
「科莉絲塔洛」最後還是放走了這幫人,帶着詩人飛往密林。
坎蒂絲在確定周圍沒人後,才從女郎的懷裏抬起頭,大鬆一口氣:「我以為我要死了!」
女郎沒有說話,一言不發地再次把眼前人抱進懷裏。
她本來就高,穿着高跟的靴子就更高了,坎蒂絲的鼻尖直接撞上她的肩膀。
「好了好了……這不是沒事嗎?」
詩人被抱了半天也沒聽到對方開口,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她乾笑兩聲,拘謹地拍拍女郎的背:「你之前不還說過,你們魔人族會把每一次離別當成永別?這不比永別好很多嗎……」
還沒等話說完,坎蒂絲就覺得環住自己身體的兩條手臂越收越緊,幾乎要將她嵌進懷裏。
「……你不一樣。」
最後,坎蒂絲也只聽到對方這樣說了一句,便放開手帶她離開。
兩人誰都沒再提回火山口查看,默契地向南行進。
在這件事後,詩人明顯感覺到「科莉絲塔洛」對自己的態度發生轉變。
起碼逗弄她的行為明顯變少。
她知道自己不喜歡喝涼水,便會特地耗費自身的魔力給她燒水,等到水變成適宜入口的溫度時才遞過來。
交接物品時無意間碰到手指,她也會率先收回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這樣的小事發生一兩次還好,多了攢起來,兩人間氣氛就變得越來越曖昧。
尤其是「科莉絲塔洛」每天晚上都要聽詩人彈唱一個故事。
以前的題材都是隨機的,現在每晚都要聽愛情故事,聽完還要捧着臉盯着她看……
坎蒂絲每次都受不了這種眼神,只能快速移開視線。
對此,她也不是沒有任何感覺。
任何一個人都無法拒絕那樣的視線。
那種炙熱的、專注的,仿佛眼裏只有你一人的視線……
「嘩啦————」
坎蒂絲蹲在河邊,往臉上潑了把水醒神,也讓自己那快要燒着的臉降降溫。
搖晃的水面里,破碎的倒影逐漸變得完整。
詩人已經很久沒有摘過面具了,猛然見到自己的左臉竟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有些嘲弄地對水中的倒影笑了笑,覺得自己真是魔怔了。
自己這幅樣子還有什麼資格追求愛情?
自認為完全冷靜下來的腦子,在看到女郎的瞬間又失去思考能力。
每次觸及到那有些憂傷的眼神,提出分別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高懸的月亮也逐漸黯淡。
在新的繁星夜到來時,詩人被「科莉絲塔洛」領到一處海邊的山崖上。
「為我寫首詩吧。」她將七弦琴塞進詩人懷裏,彎起美麗的雙眼,「要是寫得好這個就送你。」
詩人剛要拒絕,冰涼的手指再次點上她的唇:「這次要聽我的。」
女郎的身後是滿天繁星,耳邊是海浪不斷拍打礁石的聲音,詩人的心臟不受控制地跳動起來,如同被蠱惑般接過遞來的豎琴。
「黑夜隱藏起我的膽怯,給予我說出這句話的勇氣。」
手指不受控制地彈奏起來,口中吐出陌生的曲調。
「美麗的科莉絲塔洛,聰明的科莉絲塔洛,在第一次見到你時,安奈牙便無路可退。」
坎蒂絲這樣唱着,心裏卻有根弦越繃越緊。
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她這次能很清楚地意識到嚴重的違和感。
那些一直被迷霧遮蓋的記憶似乎在漸漸回籠。
坎蒂絲第一次沒有順應那股力量,硬撐着眼皮,沒有在演奏中閉上眼。
「你的長髮如最華美的綢緞,金色的天光指引我們相逢。」
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一束陽光衝破烏雲,照在海怪濘布斯那巨大的無頭屍首上。
女人踏上甲板,雙眸漫不經心地掃向她的方向……
眼前出現了與記憶一模一樣的的幻像!
坎蒂絲不可置信地睜大眼。
她能看到坐在她面前的「科莉絲塔洛」本人,卻也能看到幻境中的「科莉絲塔洛」的幻影……
虛擬與現實結合在一起,形成這光怪陸離的一幕。
這把琴有問題!
她想扔到手裏的琴站起身,想驚呼,卻發現自己的手和嘴根本停不下來。
她如同一個被設定好程序的木偶,只能按照預設的軌跡繼續「表演」,眼睜睜看着眼前的幻景按照時間順序來回切換。
他們爬上山峰,乘船渡過海峽,火山口遇襲……一幕幕幻境隨着琴音和唱詞依次掠過,然後是現在。
「科莉絲塔洛,我的心上人……」她聽到自己這樣唱道,「殘缺的安奈牙無法給你任何承諾,自私地希望我們能在此分別……這樣,我們便能在彼此心中留下最好的自己……」
隨着琴弦停止顫動,眼前的幻影也盡數消散。
坐在對面的「科莉絲塔洛」睜開眼,眼中是從未有過的複雜。
「這樣可不行啊……」
她傾身上前,抬起對方的下巴,封住詩人的口。
坎蒂絲瘋狂轉動的大腦瞬間宕機,只餘下一片空白。
女郎稍稍後退了幾厘米,詩人依然能感受到那溫熱的吐息。
「我不能放你走啊……安奈牙。」詩人聽到她這樣說道,「對不起……」
四指併攏的手化為風刃,穿透詩人的胸膛。
「唔咕……」
詩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似乎想說什麼,張開嘴,卻只吐出一串血泡。
女郎的另一隻手還環抱着詩人的身體,輕輕將頭枕上那瘦弱的頸窩。
「對不起,可我也不得不這麼做。」
女人的聲音還在耳邊徘徊,但坎蒂絲只聽得手腳發涼。
她看到一把小刀穿過她的身體,卻沒有割到皮肉。
但她能感覺有什么正在與□□剝離,隨後被慢慢引入一個方向……
是那把七弦豎琴。
女郎的眼中充滿憂傷,就那樣靜靜注視着懷中的男人,似乎那就是她的愛人。
而在坎蒂絲的視線里,她的身形開始變得扭曲,逐漸被路西恩取代。
「你的目的……是……什麼?」
「安奈牙」痛苦地咳出一口血,依然按照預設的劇情那樣,悲傷又痛苦地看向對面的人:「想要我的命……你……隨時都能得到……」
「科莉絲塔洛」,或者說,是路西恩的表情逐漸冷漠下來,看向詩人手中的豎琴。
「為了再次拯救這個世界。」他平靜地說道,「修補好這把琴,是必要的一環。而你,很遺憾……」
「你與它的契合度太高了,你被它選中了……我實在找不到替代品。」路西恩勾起一個面具似的假笑,「早知道會變成這樣,當初就不該多管閒事……」
他再次俯下身,與她一起品嘗鮮血的味道。
啪————!
周遭的背景變為漆黑,一切在此定格。
「眼前是你的救命恩人,亦是奪取你生命的人。」
安奈牙抬眼看向舞台中的二人,詩人無波無瀾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人生的最後一秒……告訴我你的選擇。」
這還用選嗎?
路西恩眼中的少女露出極為兇狠的、如籠中困獸般的眼神。
她憑着本能拔出腰間短匕,毫不遲疑地刺入眼前人的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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