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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
艾伯在被綁的時候就醒了。
他沒驚動面前的人,閉着眼一動不動。
這位試圖將他綁起來的人明顯是個新手,聽她時不時發出的抽泣聲,還是個女孩子。
她的行為根本不像是捆綁,而是在往他身上卷繩子……
好不容易卷完,一個冰涼的玻璃瓶口嘗試懟進艾伯的嘴。
艾伯:…………
他只能緊閉牙關,一瓶藥劑幾乎全都餵進他的領口。
女孩似乎很慌亂,也沒過多注意這些細節。
艾伯聽到玻璃瓶被重重擱到桌上,急促的腳步聲後,傳出房門關閉的聲音。
他保持低頭的坐姿過了幾息,在確定房間裏沒有其他人後,立刻站起抖落身上的繩子。
沒打繃帶的右手撐住桌邊,甩了甩腦袋。
剛剛多少被灌進了一點藥劑,頭開始有點暈眩。
「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嘴裏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語,艾伯顫着手掏出坎蒂絲扔給他的玻璃瓶,倒出一粒吞下。
清涼的感覺迅速衝上頭頂,暈眩感隨之消退。
所幸他的劍並沒被收走,在觀察完四周後,艾伯迅速拄着劍閃出房間。結果一開門就跟人打了個照面。
「艾伯……里恩?」薇娜抱着的人一摞資料嘩啦啦落了一地,漂亮的眼睛微微睜大,「你、你怎麼在這裏?」
艾伯也嚇了一跳:「薇娜?」
薇娜身後的同學拍拍她的肩膀,一臉輕蔑地打量滿身髒污的艾伯:「你們認識?」
薇娜回過神,迅速拍開肩上的那隻手:「你們幫我請個假。」
說罷,不顧身後各式各樣的眼神,一把拉住艾伯的胳膊:「你跟我來。」
她帶艾伯走到一個背陰的樓梯道里,精緻的小臉上浮現出明顯的慌亂。
「你的腿和胳膊怎麼了?!」薇娜探向繃帶的手被艾伯避開了,不由有些急躁,「快讓我看看!還有,你怎麼會在科爾溫教授的實驗室里?坎蒂絲呢?」
艾伯的動作突然僵住。
他沉默地掏出一條項鍊,放到薇娜手裏。
「對不起……」艾伯沉痛地閉上眼,「我沒能保護好她……」
薇娜呆呆地看着那條項鍊,又看向轉過頭的青年,雙唇抖了抖,顫聲說出一個音節:「她……」
艾伯搖搖頭。
「這不可能……」薇娜後退兩步,後背靠上冰冷的牆壁,精緻打理好的捲髮也被她揉亂,「這怎麼可能……怎麼會……」
頭皮上的血管突突跳着,艾伯眼睜睜看着她的雙眼逐漸變得渙散。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崩潰的聲音似哭似笑,像是在自言自語,「我一開始就該阻止她的。一開始就是我……是我偷拿了她的鑰匙……」
「薇娜!」
艾伯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極力壓低憤怒的聲音:「你聽好了,坎蒂絲不是被凍死也不是被魔物襲擊死掉的。她是被人殺死的!」
薇娜倏地抬頭,對上他的眼睛。
「既然我被傳送到這裏,他也應該是這裏的工作人員吧?」艾伯咬牙切齒的聲音傳進薇娜的耳中,「那個帶着圓框眼鏡的混蛋!」
這個特徵,薇娜又聯想起艾伯剛剛出現的房間……
「是……科爾溫教授?」她不可置信地睜大眼,微微搖頭,「不可能,他為什麼要殺坎蒂絲?這沒有道理啊!」
艾伯眼皮一跳,居然還是位教授。
「不行,你不能再呆在這裏了!」這回換他用綁着繃帶的傷手勾住薇娜的脖子,右手把着扶手,將她往樓下帶,「我這就去協會找人,護送你回家!」
薇娜雖然被一連串的重大信息打得措手不及,但被艾伯一吼,大腦也逐漸清明起來。
「我回去,那你呢?」她反攙起艾伯的手臂,讓他能走得順暢點,「你也要回去嗎?」
艾伯看着前方:「我要回去找坎蒂絲。」
薇娜驚得拔高聲音:「你都成這個樣子了,是去北地送死嗎?!」
艾伯抿着嘴看向她。
薇娜受不住那股視線,偏過頭:「我去拜託父親大人,讓家裏的護衛去找……」
「不行!」艾伯打斷她的話,斬釘截鐵道,「那個老變態不會輕易答應你什麼!你的婚事怎麼變成現在這樣,你都忘了嗎?」
話音剛落,艾伯便停住腳步,警惕地看向對面。
穿着紅白制服的騎士們一排列開,中間走出一位領隊似的人。
「艾伯里恩少爺。」領隊將右手放到心口,彎腰一禮,「公爵大人希望您能回去一趟。」
頓了頓,他又看向艾伯身後:「薇潔阿格妮亞小姐也是。」
薇娜終於回過神,抓住艾伯的衣角,警惕地看向領隊:「父親大人明明答應過我,讓我在這裏待到畢業為止。」
「今時不同往日了,薇潔阿格妮亞小姐。」領隊垂着眼,一副乖順的模樣,語氣卻略顯輕慢,「這裏馬上就要有大事發生了。以防耽誤您的婚期,還請您跟我們一起回去。」
***
東弗朗斯大陸的西北角,港口城市阿魯巴·烏璐西今天也十分熱鬧。
剛下船的水手們三三兩兩地湧進酒吧,對着年輕的女招待開始今日份的吹噓。
這裏的冒險者協會也很受他們的追捧。負責此處的接待員釀酒技術十分高超。
也是因此,這裏的啤酒也逐漸成為一道特產。
凡是來到阿魯巴·烏璐西的旅人,不管是不是冒險者,都要來這裏喝一杯。
一名手持手杖,穿着黑西裝的男人扶了扶帽檐,走進喧鬧的協會。
他身材高大,皮膚黝黑。高高的禮帽壓得很低,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樑和些許捲曲的黑髮。
一舉一動都很有風度,一看就是位富有的紳士。
人們短暫地將視線停留在他身上一瞬,又很快移開,依舊各聊各的。
商人而已,在港口算不上稀奇。
男人信步穿過雜亂的人群,走到櫃枱前。
手肘搭到台面,帶着白手套的手指輕敲了兩下:「今天的生意不錯?」
還在跟客人聊天的接待員一愣,立刻對對面的人比出一個抱歉的手勢,快步走到男人面前。
「每天的生意都不錯,先生。」
接待員是個身材富態,長相喜慶的中年男人。
他身手麻利地給男人倒好一杯酒,討好地賠笑:「麻煩您親自跑一趟。」
男人沒碰那杯酒,單刀直入道:「廢話就不多說了。直接給我個數字。」
「二十一人。其中有十二名冒險者。」接待員見狀也不再寒暄,臉色變得肅穆,「這是已經確認失蹤的。可我覺得,真正的數目的遠遠不只這些。」
男人的手指摩挲着手杖上的紋路,低低「嗯」了一聲:「我知道了。你去安排船隻吧,要時間最近的。」
接待員大喜過望,卻也沒忘記提醒男人:「您也要小心。現在看來,那座島十分危險。」
「放心吧。」男人低沉的嗓音輕笑一聲,用手杖抬了抬帽檐,露出一雙漆黑又狡黠的眼睛,「一個小小的島可困不住我。」
接待員將店交給手下看管,跑出去找相熟的船長。
作為阿魯巴·烏璐西的名人,他很快就聯繫上一位即將出海的船長,匆匆將男人送上船。
看着米白的船帆越來越小,接待員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大。
不過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祈禱自家的會長大人足夠厲害,能把那些失蹤人口帶回來……
一夜過去,第二天的天氣不錯,海面也比較平穩,是個難得的好日子。
黑皮膚的男人在甲板上閒逛,隨手攔住一位水手問道:「你們以前去過科瑞索斯島嗎?」
「科里什麼?」年輕的水手撓撓頭,「我們的船是往洛薩王國開的。」
路過的老水手翻了個白眼:「這小子是剛來的,什麼都不知道。」
男人從善如流地轉向老水手:「這麼說,您一定知道了。」
老水手知道這是位貴客,也沒囉嗦:「科瑞索斯麼,以前的船跑不了那麼遠。從洛薩王國往回走的時候,一般會到那裏進行短暫補給。不算大的島,島上也沒什麼特別的,就一個村子。」
他攤了攤手:「如您所見,現在都能造出這麼大的船了,也就沒必要去那裏補給物資了。」
男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眼角瞟到老水手眼珠亂轉,一副還有話說的樣子。
他會意地帶着老水手走到角落,往他手裏塞了兩枚金幣。
老水手的眼睛亮了亮,寶貝地將它們收進懷裏,嘿嘿笑着:「感謝老闆的慷慨。」
得到了好處,他也不再隱瞞,湊近男人的耳邊小聲道:「這是我在酒館裏聽到的,那座島上似乎是有金礦!」
聞言,男人的手指壓了壓帽檐。
「雖然現在不用必須去那裏補給,但大家都有情分在。有的老船長習慣在島上停靠修整一天,順便做點小買賣。」老水手的聲音愈發小了,生怕被人聽到似的,「不過據說最近一段時間,那裏的村民開始直接用金塊跟他們交易,卻又不說金塊從哪兒來的。」
他比出一個手勢:「純度非常高。」
男人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既然猜到了,就沒人打它的注意?」
「哎呀,當然有啦。」老水手一拍大腿,「據我的酒友的酒友說,已經有消息靈通的大老闆派人去島上勘察了,只是去了的都沒回來,邪門得很嘞。」
「可那是金礦啊!大家覺得古怪卻還是願意往那裏鑽。」
他也對男人嘿嘿笑了兩聲:「您不也是嗎?」
男人回他一個禮節性的笑。直起身,轉頭離開。
原本貧瘠的島上突然出現了金礦……
「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男人倚靠在欄杆上,雙眼眯起,看着遠處的海天相接的那條線。
「沒錯,上去看看才知道。」他摸摸下巴,揚唇笑了笑,「我有種預感,這次旅行一定另有收穫。」
又過了一天,臨近傍晚。
大船終於開到海島附近,可他們並不打算去那裏停靠。
船長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卡爾先生也許跟您提過,我們這批貨必須儘快送到洛薩王國,不能在路上耽誤時間……」
「我明白,非常感謝您一路的照顧。」男人用手杖點了點帽檐,掏出一個小錢袋遞過去,「您幫我把小船放下去就好,我可以自己划過去。」
船長聞言大喜,卻推拒了那個小錢袋:「怎麼能讓您親自划船,我找個水手幫您划過去就好。」
男人笑着應了。
安全上岸後,水手把小船上的一支火把遞給他,就划着船走了。
男人拿着火把轉過身,看到不遠處亮起的點點火光,邁步朝光亮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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