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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經過大公的允許,擅自離開城堡……
聽到這個理由,安德烈差點被氣笑了。
他的姐姐,多洛莉絲從城堡里逃出來已經過去十二年。
安德烈才不相信弗昂斯大公會遲鈍到這種地步,情人跑了十多年才想起來去找。
貴族的傲慢似乎是刻在骨子裏的,這一點安德烈很清楚,也沒有打算追究。
讓他氣憤的是對方那不加掩飾的蔑視。不管他們要來做什麼,居然連個像樣的藉口都不肯編一個……
「你們……」
「……安德!」
年輕的少婦突然從房中衝到門口,雙手扶在門框上眼中滿是驚恐,對着丈夫無聲地搖頭。
她身後的陰影里走出一位騎士裝扮的男人。
這人的裝備明顯比其餘的士兵更高等,顯然是這些人的領頭者。
他對門外的三人笑了笑:「還是進來說吧,雅格諾先生。」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連年幼的小莉莎都察覺到不對勁。
她拽拽父親的衣袖卻沒得到回應。小嘴一癟,眼看就要哭出聲。
伊里歐斯連忙將人拉到自己這邊,將女孩的頭按進自己懷裏,目光警惕地看向這些不速之客。
為首的騎士對上這樣的目光反而笑了。
「放心,我們不會做什麼。」他的語氣輕快很多,朝少年的方向微微欠身,「我以先輩的榮光發誓。」
一直僵持在這裏沒有意義。
安德烈看到院外有越來越多看熱鬧的村民圍上來,皺了下眉,最後還是護着兩個孩子和妻子進入室內。
啪————
木門被緊緊關上,除了為首的騎士外,其餘士兵都沒有跟進來。
他們兩兩為一組,分別在小屋各處的門窗外站好,防止有人靠近。
即使東西弗朗斯大陸上的戰爭常年不斷,但一家人生活的小山村一向遠離紛爭,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
少婦抱住兩個孩子,男人擋在妻子面前:「你們究竟想說什麼?」
「別這麼緊張,雅格諾先生。」對面的騎士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雅格諾家雖然沒落了,但你的血脈卻做不得假,我不會對你的家人做什麼。」
提到這個姓氏,安德烈顯得有些抗拒。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查到這個名字的……但從我父親那代起,所謂的『雅格諾家族』就已經不存在了。」男人依然緊繃着身體,並沒有因對方的「恭維」鬆懈半分,「有什麼請你直接說,這樣拐彎抹角是在浪費大家的時間。」
騎士無奈聳聳肩,順從地轉換稱呼:「好吧,如你所願,安德烈先生。不過這件事還是要從你的姐姐,多洛莉絲擅自逃跑說起……」
「我姐姐已經在十多年前去世了!」安德烈打斷他的話,強硬道,「不管她犯了什麼錯,你們也不要打擾死者的安寧。」
高大的騎士也漸漸收斂起笑意,眯眼看向男人身後的少年。
「確實,我們不該打擾死者的安寧……可她擅自帶走了大公殿下的血脈,這就不能輕輕放過了。」
「那個卑劣的女人因為一己私慾帶走了您,這些年讓您受委屈了。」
他的右手撫上心臟的位置,朝着伊里歐斯的方向單膝跪地:「弗昂斯大公高貴的血脈,不該待在這樣貧瘠偏僻的地方。」
除了還不知道「大公」是什麼的小莉莎,所有人都被這句話震住。
安德烈也萬萬沒想到這個。
他知道姐姐之前是在某個大家族做女僕,後來被男主人看上,懷孕,又被要求打掉孩子……多方打擊之下才從主人家逃了出來。
多洛莉絲剛回家那陣的精神狀態太差,差到他們夫婦都不敢提起過去的事,只讓她安心在家養胎。
他們還沒來得及問清孩子的父親是誰,唯一知情的人卻先一步去世了……
安德烈曾經想過孩子的父親可能會找過來。可隨着伊里歐斯慢慢長大,他也幾乎忘記了這回事。
「……我不相信你們現在才知道我的存在。」
少年輕輕推開舅母的手,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上前一步。
「你們的目的,或者說,我那位『父親』的目的是什麼?」他垂眸看向半跪在地的騎士,冷靜得不像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一個被放棄的私生子,值得他特地找過來嗎?」
騎士愣了愣,隨後不由輕笑一聲。
「您的猜想沒有錯,其中確實有些原因。」
騎士站起身,對着少年上下打量一番後,這才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
「你們也該知道,前年年初西弗朗斯大陸西南部爆發了大範圍的瘟疫,其中就包括公爵夫人的娘家。」騎士的聲音壓得很低,只有近前的幾人才能聽清,「大公的長子和次子正好在那段時間跟隨夫人回了外祖家,然後……」
他輕咳一聲,笑眯眯地看向愣怔的少年:「所以請跟我走吧,您從一開始就不屬於這裏。」
他說出的話語是那麼高高在上,即使用着敬稱也沒有讓人感到被尊重。
有着這樣的屬下,伊里歐斯對那位憑空掉下來的「父親」徹底失去興趣。
而且在他心裏,親手將自己撫養長大的安德烈舅舅才是他真正的父親。
伊里歐斯剛要開口拒絕,抬頭便對上那張假面般的笑臉。
莫名的,他從中看出一絲殺意。
「……如果我說,我選擇拒絕,」少年試探地開口,「你會帶着門外的人回去嗎?」
「我的任務是帶您回到公都。完成主人的命令,是我身為騎士的職責。」騎士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姿態依舊謙卑,「還請您不要讓我們為難。」
這話說出來,雙方的氣氛驟然降到冰點。
凱特就算再遲鈍也意識到了其中的危險,急忙抓住丈夫的手臂:「安德……」
安德烈十分惱怒,但看着面帶乞求的妻子和尚且懵懂的女兒,那句「你別想帶走他」終究沒在第一時間說出口。
也僅僅是這片刻的猶豫,伊里歐斯便率先開口了。
「我跟你們走。」他幾步走過安德烈,來到騎士面前,「可你們不能為難我的家人。」
騎士順勢直起身,向一旁讓開路:「這是當然,我們也不想多惹麻煩。」
「伊里歐斯——!」
眼看着少年即將踏出門檻,安德烈急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你其實你不用……」
「是我想回去的,安德烈舅舅。」
伊里歐斯警告地瞥了眼騎士握到刀柄上的手,一點點將那雙溫暖的大手掰開。
「正好我也不太喜歡一天到晚都和那些木頭打交道,離開村子看看外面的世界也不錯。」他揚起一個自認為完美的笑,「不用擔心,我會給你們寫信的。」
***
「說謊。」
耳邊的聲音低沉道:「明明難過得都要哭了,還要說出那種話……你們人類真是難懂。」
「也不是完全的謊話。我確實不喜歡做木工,以前以為要一直靠着這個生活才會學的……」
伊里歐斯嘆口氣,轉而語調輕快道:「你的聲音怎麼又變了?突然說話我差點沒反應過來。」
少年此時正單獨坐在馬車中,便也不必避諱其他人,與耳邊的聲音自由交流着。
「怎麼,你不喜歡這個聲音?」「它」的聲音變為與他相似的少年音,比剛剛的清朗不少,「我以為你不在意這個。」
「唔……確實不怎麼在意。」
少年倚上馬車的內壁,目光虛虛落到窗外的陌生風景上。
「你說,弗昂斯大公會是個什麼樣的人?」不等那聲音回答,他便自己說出了答案,「想來,一定是個不好相處的人吧……」
「…………」
「你如果不開心,我可以把我的力量借給你。」那聲音道,「殺了他,他就沒辦法再威脅到你和你的家人了。」
伊里歐斯「哈哈」乾笑了兩聲:「哪有那麼簡單啊……而且你之前也說過,『有些事不是殺幾個人就能解決問題』,你怎麼連自己說過的話都忘記了?」
「…………因為我發現,有些人根本是無藥可救。」那聲音弱了很多,「如果活着只會傷害到其他人,那不如早點將他送到亡者的國度。」
「也不能這麼說?」
伊里歐斯歪頭思考片刻,搖搖頭:「安德烈舅舅說過,世界上不存在無藥可救的人,只有沒找到合適位置的人。就像讓木匠去做財政官,那一定是一場災難。」
「……你沒明白我的意……算了,跟你這種小鬼說不清楚。」
那聲音抱怨一句,再次飄遠。
「用你自己的眼睛去判斷吧,伊里歐斯。你之前生活得太安逸了,你還沒有真正見識到世界的反面。」
「希望到時候,你也能堅持自己的看法……」
就這樣,伊里歐斯離開了他居住十一年的小山村,來到了屬於弗昂斯大公的領地。
出乎意料、又不算太出乎意料的是,風流的弗昂斯大公不止一個私生子,而他並沒有討得大公的歡心。
尤其是在公爵夫人和繼承人相繼去世後,一茬接一茬的女人帶着自己的兒子找上門。
真的假的都很多,讓少年大開眼界。
有的比伊里歐斯大,有的比伊里歐斯小……但他們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比伊里歐斯嘴甜。
伊里歐斯本來就不是會刻意討好別人的性格。尤其那人還是自己厭惡的人,平時與大公的交流便更少了。
其他私生子也發現了這一點。
這位除了那張漂亮的臉蛋根本沒有任何競爭力,漸漸也沒有將他放在心上。
無所事事地過了大半年,伊里歐斯開始對這樣的生活感到厭煩。
做一個每天都在重複同樣日程的人偶實在太過無趣,他不想這麼繼續下去了。
正巧,一次宴會中胡慕斯學院的學院長向弗昂斯大公發出邀請。詢問他是否有適齡的後輩子侄,可以趁着這年的招生季進入學院學習。
弗昂斯大公這才想起自己還有個「榮譽院長」的名號。
胡慕斯學院作為他領地內最有名的魔法研究院,他自然也要給學院長一點面子。
於是,伊里歐斯就作為這個「面子」被送了出去。
抱着行李離開大公的宅邸時,伊里歐斯還有些恍惚。
當初來到這裏還抱着這輩子都出不去的心情,現在想來真是有些可笑。
他環視一周,看着身後唯唯諾諾、連頭都不敢抬的僕人,看看他那些幸災樂禍的「兄弟們」,視線最後落在宅邸二層的那個窗口,突然有種及其荒謬的感覺。
不管是這些人還是他,甚至是母親和舅舅……他們的未來、他們的命運都被這個男人狠狠捏住。
就像現在,伊里歐斯恨不得現在就跑回舅舅家,回到日思夜想的家鄉……可他並不敢真的這樣做。
大公的命令的是讓他進入學院上學。如果他擅自離開對方的視線,他不確定自己會不會給舅舅一家帶來麻煩。
他們要做什麼,能做什麼,都要看另一個人的臉色,連一絲反抗的餘力都沒有……
就這樣生活下去是否是正確的?剛過十二歲的少年還並不知曉。
懷着這份迷茫,未來的勇者第一次踏進了胡慕斯學院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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