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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電梯不斷上升。
密閉空間裏,酒精的味道在暗自發酵。
電梯裏只有阮蘇茉和段西珩,她拎住段西珩衣袖,鼻尖湊上去嗅了嗅,然後很嫌棄地甩開。
「這麼濃的香水味,臭死了。」
段西珩平靜看她:「我沒噴香水。」
「是女士香水!你旁邊那個女人的!」阮蘇茉憋着氣,「真沒想到你是個假正經。」
受到這種莫名指控,段西珩的反應還是很平淡,問阮蘇茉:「怎麼假正經?」
「大半夜去酒吧夜店,跟一大群事業線豐滿的女人一塊玩,這是正經人會做的事嗎?還喝別人送的酒,你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啊!」
叮咚一聲,電梯到了。
阮蘇茉說完就顧自走了出來,段西珩被甩在後頭。
但她到了酒店房間門口,因為沒有房卡而被迫停下等他。
段西珩不緊不慢地走過來,在刷房卡之前,他說:「我沒喝別人的酒,如果記得沒錯,我應該只喝了一口冰水。」
「……」
滴滴兩聲,門開了。
段西珩沒有第一時間把門打開,手握着門把沒動,略有深意地看着阮蘇茉。
「澄清一點,我去酒吧,不是去玩。」
阮蘇茉抬頭,對上他視線,問:「那是去幹什麼?」
「找人。」
「找誰?」
「找一個說照顧生病朋友的人。」
「……」
阮蘇茉這時才猛然想起幾小時前,就是在這個房間,她撒了個謊——
她往後退一步,轉頭就想走,結果後背衣領被毫不留情地揪住,然後她就被拎進了套間裏。
房卡插/進卡槽,燈光驟亮。
門關上,段西珩鬆開了阮蘇茉。
阮蘇茉心虛,環顧四周,連忙跑到最裏面的小沙發那兒。
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此時阮蘇茉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比如她為什麼會因為別人送段西珩一杯酒而忍耐不住,為什麼會玩那個糟糕透頂的遊戲,為什麼離開酒吧後還跟着段西珩回了這——
她現在難道不是應該跟林珊妮一起回小別墅,舒舒服服泡個澡再抱着小茉莉甜甜蜜蜜睡個覺?
當感覺段西珩的腳步靠近,阮蘇茉餘光瞥到自己的系帶高跟鞋,趕緊低頭去扯腳踝處的系扣,裝作自己很忙。
緊張就容易出錯,她扯了幾次竟然都沒扯開。
而這時候,前方多了一道人影。
段西珩在阮蘇茉身前蹲下,低着頭,耐心又細緻地抬起她的腳,替她解開鞋子上的系扣。
恍惚間,阮蘇茉好像回到六年前。
那時候的她,總是一點小事就叫段西珩,包括鞋帶散了這樣的小事。
每每這種時候,身着校服高挺如松柏的少年,總會一言不發,彎身蹲下,替她系上鞋帶。
段西珩將阮蘇茉腳上的鞋脫下,整齊擺到沙發旁,抬頭。
阮蘇茉不敢跟他對視,撇開視線,手指絞着上衣的系帶。
「阮蘇茉,你知不知道你心虛的樣子,特別明顯。」
「……」
阮蘇茉繞着系帶的手指僵住,耳朵又開始發燙。
想反駁,可是她也確實是心虛,便乖乖保持沉默。
段西珩輕輕放下她的腳,並沒起身,保持着這樣的姿勢跟她說話。
「我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事,如果你不願意,你可以直說,不用撒謊騙我。」
阮蘇茉最討厭聽到段西珩用這樣平靜的語氣說話,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可她現在理虧,不敢發小脾氣,只低着聲說:「對不起。」
她承認錯誤,不為自己辯駁什麼。
但是她又很快解釋:「我不是不願意,就是跟珊妮先約好了,我也想去玩。你來之前又沒有提前告訴我——」
她好像找到了什麼可以發揮的地方,於是理不直氣也壯:「要怪你自己,誰讓你不提前告訴我的,我要是提前知道,就不會跟珊妮約,我不想放朋友鴿子,放鴿子是很不好的行為。」
「……」
段西珩眼睜睜地看着阮蘇茉從心虛道歉變成倒打一耙,真是一點脾氣都沒有。
阮蘇茉說完,悄悄觀察段西珩的反應,生怕他追根究底地問她到底為什麼騙他。
總不能實話實話,說自己怕下不了床不能出去玩吧?
這好像是在變相地誇他。
怎麼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
眼看段西珩要開口說話,阮蘇茉先發制人,裝作很頭暈的樣子,往沙發上一倒。
「我好像醉了,好暈,好睏。」
順便哼唧了兩聲。
段西珩欲言又止,眼神無奈,配合她演戲:「喝了很多?」
「幾杯雞尾酒,可能是後勁上來了吧……那個帥氣的調酒師還送了我一杯,想跟我交朋友,但是我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阮蘇茉往沙發裏面挪了挪,找着舒服的姿勢躺,嘴裏還繼續說着:「我說我結婚了,他還不信呢。」
「他誇我可愛,沒想到我二十幾歲了還能被誇可愛。」
這時候,門鈴響起。
聽着很急促。
段西珩站起來,去開門之前淡淡留下一句:「別裝了。」
門外的裴越十分着急,門一開,他就抓着段西珩說:「你怎麼能做對不起嫂子的事呢!給你打那麼多電話你都不接,你可是結了婚的人,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帶女孩子開/房!」
段西珩緩緩皺起眉頭。
「雖然你是我兄弟但是我絕對不會幫你瞞着,趕緊的,及時止損!」
「……」
段西珩拿他沒辦法,回頭對裏面的人說:「過來一下。」
企圖在沙發里裝死的阮蘇茉本來不想理他,但是模模糊糊聽到了外面有個男人在說話,思來想去,最後還是起來,朝門口走來。
阮蘇茉看到門口的男人愣了愣,對方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段西珩把門開得大了一點,向阮蘇茉介紹:「這是我朋友,裴越。」
第一次見面情況有些亂,阮蘇茉現在才知道裴越叫什麼名字。
原來他是段西珩的朋友。
阮蘇茉友好地跟裴越打招呼:「你好,我叫阮蘇茉。」
短暫的安靜過後。
段西珩問阮蘇茉:「沒了?」
「還有什麼嗎?」阮蘇茉有些疑惑。
段西珩默不作聲,似乎是在等她自己領悟。
阮蘇茉想了想,想起上次林珊妮去她家,段西珩的自我介紹——
「噢,他是我老公。」
裴越:?
裴越:!!
裴越:……
「打擾了,祝你們生活愉快,再見。」
……
送走裴越,門重新關上。
阮蘇茉這時候才明白過來裴越剛才在門口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以為你帶我來開/房?」
段西珩還在暗自回味阮蘇茉那一句「老公」,視線瞥見阮蘇茉光着腳,便回頭去拿了一雙酒店拖鞋,蹲下放到她腳邊。
套間裏鋪着柔軟地毯,並不會覺得腳冰,而這時候阮蘇茉擺出不高興的樣子,沒理會拖鞋,雙臂環胸盯着段西珩看。
「你是不是經常幹這樣的事?」
段西珩回答:「沒有。」
他站起來,借着身高垂眸看阮蘇茉:「穿鞋。」
阮蘇茉不情不願地穿上拖鞋,嘟囔着:「誰知道你在國外是不是經常這樣,外國都很開放的。」
「說了沒有。」
段西珩的聲音有些淡,聽得阮蘇茉怔了一下,隨後嘟起嘴:「沒有就沒有,你凶什麼!」
段西珩:?
「就知道對我凶!你的朋友都比你好,我玩遊戲輸了都還會主動幫我喝酒,你呢!你就在旁邊看戲!」
說到這,阮蘇茉眼圈紅紅,憤憤踢掉了剛剛穿上的拖鞋,走去沙發那裏拎起自己的高跟鞋:「我回去了。」
段西珩攔住阮蘇茉,輕輕拽住她手腕。
她的情緒變化總是很快,而他也已經習慣。
他先耐着性子說:「晚上的遊戲,對方是故意的。她是老手,知道你不會玩,特意找你。」
阮蘇茉輕頓,眨了眨眼,不是很明白。
「為什麼特意找我?我又沒惹她。」
「她有她的目的。」
「……」
阮蘇茉想了想,豁然開朗:「她看上你了。所以給你送酒,故意找我玩遊戲,就是想正大光明要你跟她做苟且的事!」
「……」
段西珩發覺阮蘇茉腦子也不是很笨,就是……
「什麼叫做苟且的事?」
「她都讓別的男人親她臉了!後面她再贏,要你也親,不就是苟且的事!」
阮蘇茉現在一萬個慶幸,還好她最後贏了一局,然後被段西珩帶走。
可這樣一想她又不高興起來:「你明知道她在耍我玩,你還不幫我?你是多想她贏!」
「我不是幫你了?」段西珩伸手拿過阮蘇茉拎着的鞋,聲音淺淡:「最後你贏了。」
「我也被你贏走了。」
段西珩極少參與這樣的場合,對那個遊戲也是一知半解。
等看明白後,才出手幫阮蘇茉。
酒是裴越喝的,他倒也不怕阮蘇茉會輸。
阮蘇茉忽然偃旗息鼓,心底的氣一時發作不出來。
「如果,如果我輸了呢?如果……是她想要你做什麼呢……」
「那我會告訴她,我結婚了。」
段西珩重新將阮蘇茉的鞋子放好,回過身面對她時,眼底沉了幾分。
他說:「剛才不是凶你。在國外這幾年,很忙,沒有做過別的事。」
學業,生活,很忙碌很累,已經有些喘不過氣。
他根本沒有時間去想除這些以外的事情,更別提不存在的開/房。
阮蘇茉輕輕「噢」了一聲,忍不住問:「也沒找過女朋友嗎?」
「沒有。」
阮蘇茉:「是國外的女孩不夠漂亮嗎?」
段西珩這會兒表情很淡,半闔的眸靜靜看着眼前的人,微突的喉結動了動。
他點頭:「嗯。沒有你漂亮。」
-
這場雨暢快地下到凌晨。
天邊泛白之時,雨才漸漸停歇。
晨曦微透,林珊妮在床上滾了一圈,才懵着神醒過來。
睜開眼睛,發覺四周十分陌生又十分像酒店的裝修後,她嚇得差點滾下床。
昨晚發生了些什麼?
好像是阮蘇茉走了之後,她也走了。
然後呢?
林珊妮瑟瑟發抖,她酒量不行,這會兒已經完全斷片了。
低頭一看——
要死,衣服都換了!
穿着酒店浴袍!
正當林珊妮悲憤交加企圖咬舌之時,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醒了?」
她抬頭,看到她哥梁宴站在浴室門口,頭髮黑濕,襯衣鬆散寬鬆,看起來是剛洗漱過。
林珊妮用最快的速度清醒過來,問梁宴:「昨晚你帶我回來的?」
梁宴似乎不是很想提昨晚的事,態度有些冷硬,像哥哥一樣訓斥妹妹:「不會喝酒就別喝。林珊妮,沒有下次了。」
林珊妮扁扁嘴,心想着自己也沒喝多少。
是那個調酒師騙人,說好的沒多少度數呢?
這時,林珊妮想到另一件比較重要的事:「哥,我衣服……」
「你自己換的。」
「噢……」
「昨晚的事一點都不記得了?」
「……我應該要記得什麼嗎?」
梁宴繃着臉,心想這樣也好。於是說:「沒什麼。收拾一下,回去。」
停頓幾秒,他盯着林珊妮:「再讓我發現你去酒吧,馬上給我收拾東西離開。」
「……」
行唄。
你的地盤你說了算。
林珊妮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掀開被子下床。
經過梁宴身邊時,她停了一下。
「哥,你是不是工作熬夜上火了,嘴巴都破皮了。」
「……」梁宴轉身就走。
林珊妮搞不明白為什麼她哥今天好像心情不好,她有點不敢惹,怕他一個生氣就趕她離開度假村。
走進浴室,林珊妮先打開水龍頭掬了一把水沖臉,抬頭看向鏡子——
怎麼回事,她也上火了?
嘴巴怎麼也破了?
林珊妮麻溜地收拾好自己,麻溜地離開梁宴那裏。
她哥很忙,她不打擾他工作,更何況,今天她哥脾氣不大好。
回到自己住的小別墅,林珊妮只看到被遺忘的可憐的小茉莉,不見阮蘇茉的人影。
林珊妮給茉莉鏟完屎,拿着手機猶豫。
可以給阮蘇茉打電話嗎?
現在九點多了,昨晚再怎么小別勝新婚,現在也應該醒了吧?
……
此時的阮蘇茉確實已經醒了。
就是有些恨不得自己根本沒醒。
浴室里水聲嘩嘩,段西珩在洗澡,一個……事後的……澡。
阮蘇茉捂住臉,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這種人。
不就是早上醒來知道段西珩公司有事要馬上回去嗎,她知道就知道了,為什麼要悄悄勾住他的手指?
男人早上醒來都會有生理反應,她為什麼要在他起反應決定起床去沖澡的時候說「不要走」?
不要走——
這不是妥妥的暗示是什麼!
阮蘇茉實在羞愧。
昨晚因為酒勁上來犯暈,她洗了個澡就睡着了,模糊記得後面段西珩好像把她叫醒,貼心地給她餵了解酒藥。
沒錯,一定是因為覺得他好像對自己還不錯,所以早上才會忍不住說那樣的話!
對,一定是這樣!
阮蘇茉給自己找理由,不想承認自己其實也有點饞段西珩的…身體……
她才不色呢!
浴室的水聲驟停,阮蘇茉下意識地往被子裏鑽了鑽。
剛做完的時候,段西珩就把她抱去洗了一遍,沒有別的衣服穿,她現在身上穿的是段西珩的襯衣。
臉藏在被子裏,耳朵倒是很尖。
阮蘇茉悄悄聽着段西珩的動靜。
沒聽見什麼聲響,她把腦袋探出來,剛好看到站在床前繫着襯衣紐扣的男人。
西褲考究利落,襯衣一絲不苟,看起來像是馬上要去某個正式場合。
段西珩扣好紐扣,整理袖口,再從椅背上取過掛在那的暗色領帶。
察覺到一側偷看的目光,他垂眸看過去,嗓音清淡:「不裝睡了?」
阮蘇茉就露出兩隻眼睛,眼角微微泛紅,讓人想起她被欺負得狠時的模樣。
段西珩拿着領帶的手指輕微動了動,打領帶時,本是熟練的動作,這會兒卻顯得格外笨拙。
一旁的阮蘇茉終於看不下去。
「你好笨啊,這麼多年了還是學不會。」
段西珩輕嗯一聲,扯下領帶遞給阮蘇茉:「再教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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