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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晉苦笑着說道:「我只是想起跟在她身邊的丫鬟好像叫什麼墨。」
章季軒一聽,心裏一驚,忙接口說道:「可是叫息墨。」
羅晉一喜,忙說道:「對,對,就是叫息墨,只是不知章兄怎麼知道?」
不等羅晉把話說完,章季軒已經起身離開。
羅晉回過神急切的喊道:「章兄,章兄。」
張湯則制止住羅晉道:「走就走了,來我們喝。」
章季軒連蹦帶跳慌裏慌張的從滿香樓的樓上下來,驚得樓下坐着的食客紛紛抬頭看他,他也絲毫不理會,一陣風似的走了。
好在江濤預備的馬車一直在樓下等着,章季軒直接跳到馬車前面,奪過江濤手裏的韁繩,得得得的駕車馬車一路狂奔。
江濤被章季軒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差點坐不穩,他只得連忙扶住身邊的扶手,防止自己被這顛簸的馬車給甩下去。
一路上只是偶爾聽見有行人擋在馬車前面的時候,章季軒朝着那些人吼道:「閃開,閃開。」
江濤暗想一定是出了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不然少爺如何這樣慌張。
眼看着離章府的大門越來越近,還未等馬車停穩,章季軒便把手裏的韁繩往江濤身上一丟,他直接從馬車上面跳了下去。
許是跳下去的時候,不小心扭到了腳,只見他一瘸一拐的朝府里走去,待腳上的傷痛緩和些便跑了起來。
江濤把馬車交給看門的人,而後也隨着章季軒進了院子。
他遠遠的見章季軒朝着西苑跑去,忙停住了腳步。
西苑裡住着的只有二少奶奶,少爺這般着急只怕多半是因為二少奶奶。
剛踏進初曉堂,章季軒便聽見一聲聲低沉的琴音,腳步不由得緩下來。輕輕的推開緊閉的房門。
秋錦瑟聽到門響,停下手,朝着門口望去,問道:「息墨,你快來聽聽看我這首曲子改的如何?」
無人應聲,秋錦瑟只看見一襲灰色的身影浮現在眼眶,她扭過臉,將目光生生的從章季軒身上移去,而後起身離開古箏,坐在軟榻上。神色淡然的看着架子上插着的那株紅梅。
這些紅梅摘來有些日子了,有些花瓣的邊緣都有些發黃,估摸着再過幾日這花便也敗了。
看着這些紅梅。沒來由的想起那日發生的事情,秋錦瑟不禁臉頰微燙。
章季軒知道秋錦瑟還在生他的氣,忙解釋道:「上次的事情是我誤會你了,你若是早些跟我說你當日是和羅晉在一起,我也不會這般生氣了。對了那日你落水有沒有傷到哪裏?可需請大夫來看看?」
秋錦瑟聽到他提起那日落水之事,神色依舊是淡淡的,羅晉和章季軒本就是好朋友,看來這事一定是羅晉同他說了,既然他已經知道了那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她也就沒有必要再去解釋一番。
秋錦瑟的目光在章季軒的臉上一掃而過。繼而又看向別處。
他若是能夠早些信她,哪裏還會有這麼多的事情。
她低着頭絞着手中的帕子,帕子在手指間翻飛。像極了她此刻的心情,那般慌亂和無措。她不知道是該選擇再次相信他,還是說就這樣罷了,他已經傷害她這麼深,她也不想再如從前那般為了這些事情傷心難過。可是她是多麼的想在達到母親夙願的同時能夠同時得到自己喜愛之人的心啊。可是為什麼這一切都是如此的難呢。
章季軒棲身坐在她的身邊,將手放在她的手上。當他溫熱的手掌覆蓋住她那冰冷的手背的時候,她的心一顫,原本就慌亂的心此刻更顯得焦躁,心裏無名的升起一團溫熱的火焰,她渴望這溫暖的手掌能一直覆蓋住她心裏的這片荒涼。
手指在他的掌心下微微顫抖,縱然心裏有百般的戀戀不捨可手指一抖還從他的掌中抽出。手心早已潮濕,只是將手緊緊的握着,手指上泛白的關節清晰可見。她緊緊的閉上眼不願看仍舊停留在自己腿上的手掌,她怕自己會一時忍不住握上去。待她平靜了不安的氣息,只覺得腿上猛地一空,她這才緩緩地睜開眼睛,見章季軒的手掌已經抽回,她暗自舒了一口氣可是心裏某個地方去能清晰的聽見朝下墜去的聲音。
章季軒低沉的聲音響在耳邊:「若是你怪我,我也不會怪你,只是……若是你當初向我解釋的話,我又如何……」
秋錦瑟將緊握的拳頭舒展開來,掌心的汗早已消失只留下更加冰冷的手掌。
她望着花瓶中那跌落在桌子上的花瓣緩緩的說道:「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事,解釋不解釋都已無所謂,這事於你於我,都已經毫無意義,你也無須把這事再放到心上。」
說完這些,秋錦瑟抿了抿嘴,將手中的帕子塞到袖口中說道:「若是你信我,即便我不解釋你也會信我;若是你不信我,即便我解釋你也不會信我。既然事情已經過去,再多說已經無意,你走吧,若是沒什麼事情的話以後就不要來了。」
秋錦瑟這是已經在下逐客令了,章季軒只得悻悻然的起身。
終於那朵凋殘的紅梅率先跌落了下來,只餘下空蕩蕩的枝頭,可惜了,這滿室的梅香漸漸的瀰漫出一絲殘花的味道。
秋錦瑟望着那梅花說道:「她很愛你,若不是深愛,她不會這般在意你,你對她好些於你和她都無壞處。」
章季軒在聽到她說的這番話後,止住了腳步,轉過臉看了看她,眼神里流露出來的那種酸楚,秋錦瑟不是沒看懂,只是她對他的前途非但沒有任何的幫助反而還會阻礙他,成為他的絆腳石,而他在她身邊浪費時間只會對他不利。
府里發生的這些事情,縱然她不出門也能知道個七七八八,原本章府就不大,更何況流言蜚語原本就是傳播速度最快的,她想不知道都難。這些日子老夫人病着,起初還讓她去探望,漸漸的便不允准她去了,說是來迴路上風寒,讓她好生將養着。而上官晨月則幾乎日日呆在百暉堂,她不是不明事理,自此便再也不曾去過百暉堂一次,每日不過是讓息墨前去問候一番罷了。
秋錦瑟迎上章季軒那酸楚的目光,殘忍的扭過頭去,再不看他,她知道若是她在他的身上多停留一下,她不能保證自己不會撲在他的懷裏。
章季軒哽咽着說道:「對不起,我讓你為難了。」
厚重的棉布帘子隨着章季軒的掀動,一擺一擺的,外屋的冷風隨着帘子的擺動一股一股的吹進來。
秋錦瑟的眼淚早已在章季軒轉身的時候模糊了視線,簌簌而落。
她抬起右手將食指含在嘴裏,咬下去,想要拼命的忍住喉間涌動的辛辣,可是眼淚仿佛是絕了堤的小溪不停歇的往下流淌。
這條路她和他一直走到現在,一路走去,遇到的那些磕磕絆絆並不是她人生路上的荊棘。只是現在,她所有的心思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他成了她的寄託,成了她熬下去的動力,不然即便有一天這章府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她也不會有什麼樂趣。
或許從一開始,這段感情來的便不是時候,若是沒有朝霞橋上的那次邂逅,她仍舊是一身輕的秋錦瑟,而他依舊是那個閒情逸緻的章季軒,只怕便不會有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絲,那麼她就可以放下所有的情感,一心一意的只為圓母親喬雅玢的夙願奪回原本屬於她母親的一切。
帘子早已停止了擺動,屋內也早已恢復到了如初,宛若春日時節,冰冷的身軀早已一點一點的回暖,只是屋內殘留着的龍涎香依舊在空氣中瀰漫。
隨着身後的門吱呀一聲被關上,章季軒覺得自己此刻仿佛置身於一片空曠的世間裏,再也無牽無掛再也一無所有。
拖着沉重的步子一點一點的往前移動,他艱難的踏出初曉堂,眼前早已是霧蒙蒙一片。
他也不知自己今日是怎麼了,他那樣火急火燎的從滿香樓回來的時候,只是想告訴她他錯了,雖然被她的那番話傷的體無完膚,可是他對她卻沒有絲毫的怨氣,他理解她的處境,理解她的心思,他只是怨恨自己當初竟然不信她反而誤聽讒言害她傷心難過。
他也不知自己是何時有這樣的心思的,當初他不是最討厭她的嗎?他總是嫌棄她騙了他,嫌棄她是個身份低微,不被人認可而又終日生活在陰暗潮濕後院裏的一個利益薰心的女子,只是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關心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都能攪亂他的心扉。
若是沒有那些利益,那他會不會和她就會一直無所牽掛的走下去。這世間唯一能懂他的除了若瀾之外,便只有她了。他不想自己到頭來都只是為他人而活,家族的利益跟他又有何關係,他不想成為政治聯姻的犧牲品。
背着手踱步的沈斌望着左雲飛失魂落魄的從初曉堂出來,轉過臉又望了望秋錦瑟緊閉的房門,搖了搖頭,長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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