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妘鶴並不是律師,她來到印度尼西亞也不是來當和事佬的,可事以至此,她不得不充當說客的身份。在妘鶴看來,之所以答應這件事,是因為她能感覺到張鳴聰心裏的復仇之火。如果她真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殺人怎麼辦?妘鶴喜歡謀殺,那是因為她喜歡研究犯罪心理,偵破謀殺會讓她感覺自己的價值有可以實現的機會,並不代表她真的會為謀殺而製造謀殺。
夜已經深了,她決定先回房裏再說。在穿過小徑的時候,借着一線若明若暗的燈光,妘鶴看到一個像人樣子的影子坐在石頭上,靜止不動地望着面前的海水。憑着直覺,妘鶴感覺那個人影就是張鳴聰。她輕輕地走過去,果真看到她兩手托着下巴坐着,臉上的表情看不太清晰。
妘鶴輕聲問道:「是鳴聰吧?我能坐下來和你談一會嗎?」
張鳴聰轉過頭,在妘鶴面前露出一抹淡漠的微笑:「隨便吧。我已經知道你是誰,讓我猜猜看,你是為她跑腿的?如果你讓我收手了,她答應你會給你一大筆酬勞,是這樣吧?看來錢真是個好東西!」
妘鶴挨着她坐下來,回答說:「你猜對了一部分。我是剛見過潘可,但我不打算接受她的報酬,是我自願來的,一部分的原因是為你。」
「為我?」她吃驚地看着妘鶴。
「是啊,我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過來的,我也以一個朋友的立場勸告你,揮別那些痛苦的過去吧。對於你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只會讓你越來越疲憊,直到筋疲力盡,陷入痛苦的深淵不能自拔。」
張鳴聰冷冷地一笑說:「當然。我就知道是這樣。朋友,笑死了,這輩子我恐怕再不會相信朋友的話了。朋友就是那個在你背後插刀子的人,因為他們會猝不及防地挨那一刀,所以別在我面前談什麼朋友。當然,假設我按照你說的做,那麼對潘可來說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妘鶴做了一個不合適的手勢:「不。請相信我。我並不是為了她,我是為了你。我理解你受到的傷害,可是你這樣繼續下去的話,只會延長這種痛苦。事實上。我認為最好的報複方式就是讓他們看到你過得有多好,多幸福,而不是讓他們看到你過得多麼痛苦。」
她輕輕地搖搖頭說:「不,你錯了,我現在很幸福,見到潘可難受的樣子,你不知道我心裏多開心。」
妘鶴耐心地說:「回家吧。放下一切包袱,你這麼年輕,又很漂亮。全新的世界就在你面前。」
她嘆了一口氣哀怨地說:「你不明白。或者你永遠也不會明白,自偉就是我的一切。」
「愛情並不是生命的一切。只有年輕的時候,我們才會這麼想。」
她可笑地打量了妘鶴一眼說:「難道你很老嗎?事不關己的話才會說得那麼輕鬆,換做你試試,就知道這多麼不容易了。」
「即使如此。你也應該明白,男人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很多,並不是只有一個男人才值得你等待。他離開了,代表他並不是你的,你的世界還沒有來到!你只需靜心等待,那一天終究會來的。」
但是,和任何被愛情迷惑眼睛的女人一樣,她依舊輕輕地搖搖頭說:「不,你不明白。當然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你全都知道,我想你肯定跟潘可談過了,她會說自偉選擇了她。可是我知道我和自偉是相愛的。他不愛潘可,他絕對不愛!」
「或者他不愛潘可,可是至少他愛着只有潘可才能給他的東西,這一點你必須明白!如果這樣,你也值得為他這麼做嗎?你能忍受他就那麼被錢買過去了?」
妘鶴以為自己說得話夠清楚了,至少如果她還不糊塗的話,應該能清楚自己的弦外之音。這樣一個愛錢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愛。誰知道,她依然淡淡地搖搖頭說:「不,不是這樣的。如果事情真的是那樣,我也不會在這兒了~~~如果他是為了錢才和她結婚的,那麼我也不會死死地跟着他們。可是自偉不是為了錢跟她結婚的,他愛我,我也愛他。事情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世界上有一種魔力,而金錢只會助長它的惡勢力。」她停頓了一下解釋說:「潘可身上有一種特別的魅力,她就像是一個王國的女王,或者是年輕的公主,生活窮極奢華。這件事就像是卑劣的電視劇情節一樣:一位擁有全世界的女孩,被眾多家財萬貫的土豪追求,可是她卻選擇了自偉。換誰也會意亂情迷吧?」她突然做了一個手勢,反問妘鶴說:「請看看天空中的月亮,現在看得非常清楚,是不是?這月亮,它很真實。可是如果這時候太陽出來了,你就根本看不見月亮了。這就像是我們的關係。我就是月亮,太陽出來了,自偉就看不見我了。他眼花繚亂,什麼都看不見,只看見太陽。這就是魔力。她使他着了魔,還有她那種極度自信,那種支配的氣勢,她自己是那麼的確信,同樣也能使別人深信不疑。我了解自偉,他沒有主心骨,他是個頭腦簡單的人,要不是潘可硬把他拉進黃金馬車裏的,他還是愛着我,而且只會愛我一個人的。我也確實知道,如果她不在中間搗鬼的話,自偉是絕不會愛上她的。」
眼前的張鳴聰執迷不悟,任妘鶴是天神下凡,也解脫不了她為情所受的苦。於是,妘鶴輕輕地問道:「看來這就是你的想法了?」
「是的,我堅信事實是這樣的。他過去愛過我,他以後也會永遠愛我。」
「那麼現在呢?他現在還愛嗎?他已經結婚了!」
無論妘鶴想給她怎樣的當頭棒喝,她依舊毫不動容。她的臉漲得通紅,可是依舊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失敗,她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現在很恨我。所以,我說他最好小心點!」
妘鶴吃了一驚:「他要小心什麼?」
張鳴聰把手伸進一個絲質小提包里摸索着什麼。然後伸出手來,拿出一把小手槍,槍柄是用珍珠鑲嵌的,看上去像一件精緻的玩具。
她笑眯眯地在妘鶴眼前晃了一下說:「你看,可愛的小東西,是不是?看起來很好笑,不像把真槍,可是它確實是把真槍。只消一顆子彈,我保證絕對可以打死人,不分男女,而我呢,技術又很好,絕對算是個神槍手!」她面露笑容,那樣子似乎不是在說危險品,而是在說一個十分有趣的笑話。
順着這個笑話,她開始追憶往事:「我曾經是個不錯的射擊能手,你想不到吧?並且我性格急躁,這要遺傳於我父親,他就曾經為了一個女人殺人。所以,」她直盯盯地看着妘鶴說:「我內心熱血沸騰!事情剛開始的時候,我就買來了這把槍。本來想打死他們之中的一個,困難的是我無法決定對哪一個下手。把他們都殺了又不能滿足我。我想啊想,終於想到一個更有效的主意:跟蹤他們。無論他們到多遠的地方,當兩人沉浸在卿卿我我幸福中的時候,他們就會看到我!這會讓他們很難過。事實上,我的行動真的湊效了,潘可對此大為光火。再也沒有比這更有效的辦法了!我弄得她毛骨悚然,這也讓我快樂無比,而且呢,她對我的這種行為束手無策。我總是表現得彬彬有禮,他們感到很難堪,可是他們能做什麼呢?他們根本抓不到我的把柄!而我的報復行動毀掉了她們的一起!」
她開始放聲大笑,笑聲清脆又響亮。妘鶴緊緊地抓着她的手臂嚴肅地說:「朋友,我請求你,停下來,別再這樣了。」
「別再惹可憐的潘大小姐?」她挑釁地說。
「不,不是那樣,別讓邪惡進入你的心房。」
她略略張開嘴,臉上露出不解的表情。
妘鶴繼續解釋說:「如果你繼續執迷不悟,惡魔就會侵入,它會登堂入室,在你心裏安家落戶。過不了多久,即使你想把它趕走,也不可能了。」
一霎時,張鳴聰原來幸災樂禍的表情消失了,留下的是閃爍不定的雙眼:「是這樣的嗎?我不知道~~~」她痛苦地用手埋住自己的臉。突然,她仰起頭堅決地大叫:「不,你阻止不了我!即使我要殺了她,你也阻止不了我!」
妘鶴冷冷地說:「是啊,我是阻止不了你。事實上是你要付出代價。」
張鳴聰又笑了:「你說的是死嗎?我想問問現在我活着又有什麼意義呢?」
「無論如何我認為殺人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誰知道,張鳴聰竟然又笑了:「那麼你現在就該認同我的報復行動。因為只要這方法有效,我根本就用不着槍~~~」
突然,她尖叫一聲,驚慌地朝自己身後看去。這一行動嚇了妘鶴一跳:「怎麼了?」
「有人,好像站在那兒?現在他走了。」
妘鶴轉過身去,謹慎地看看四周。一片空蕩蕩的,周圍像死一般靜寂。
無論如何,也沒有再交談下去的必要了。妘鶴站起來輕輕地說:「除了我們這兒似乎沒有別人。不過已經很晚了,我要說的也都已經說了。我該回去了。」
張鳴聰也站起來表態說:「我也想告訴你,你要我辦的事情我是辦不到的。祝你晚安!」說完,她徑自站起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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