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小關子說,這皇后娘娘跟前的大宮女還真不是誰都能做的。
不能聰明到精明,小桃子就是精明過頭,算計過多,惹了皇后娘娘的厭。不能蠢笨到恃寵而驕,失了上下的分寸,小梨子就是如此才得了那種下場。
不過聰明人總是討厭蠢人,還是一個膽子十足小的蠢人,宮裏的宮人都敬着小關子,連慧青都不例外,就小碧一個人每次見到他避如蛇蠍,仿佛看到了邪鬼妖魔,眼裏除了畏懼還有厭惡。
「一個拿來解悶逗趣的玩意兒罷了。」寧如頌仿佛想到什麼,冷雋攝人的面上流露出慵倦,「你家皇后娘娘看似溫情實則冷心冷情的很。」
「這些奴才之間的你自個兒拿捏分寸,只要不鬧到玥玥面前就成。」寧如頌嗓音低而微冷。
帝王話音甫落,小關子立馬跪伏在地,「奴才省得!定不會叫皇后娘娘心煩!」
小關子話說的惶恐十分,狠狠低下的頭卻露出幾分血腥的笑,陛下的意思就是由着他私下使些手段。
什麼能力當什麼差事,小碧做個用來解悶耍趣的二等宮女就成,皇后娘娘身邊的大宮女還是得有一個永定宮出身的宮女,不然兩個都是段家的,陛下總有一日會介意!
或者說其實陛下現在就在介意,所以才會由着他行事。
兩天後段家的車隊被官兵攔截下來,一時間人心惶惶。
段川鶴鎮定的迎上前行禮,他年紀雖小但自有一番世家風範,「可是有聖意傳達?」
為首的是一個御前的太監,他見段川鶴姿態從容於是高看了他幾分,抬高音調,「皇后娘娘懿旨!」
段川鶴立即帶着段家眾人跪下,段姝恐慌極了,頭上的朱釵在不斷的晃動,皇后娘娘親自下了口諭,是不允許她進宮嗎?
是呀,誰會願意自家的夫君納妾,況且她的身份又如此的尷尬,皇后娘娘在段家時可是她的長輩!
「段家段姝,端莊敏慧,柔順性和賜黃金百兩、碧玉含芳長簪許婚嫁自主,自立女戶!」
太監的嗓音雖尖細,聽在段姝的耳朵里卻如聞天音,她的淚滾滾而下,多日無法言語的愁苦在此時此刻終於宣洩出來,「民女領旨!娘娘千歲!」
段川鶴尚且還稚嫩的面孔依舊波瀾不驚,他心想,段家再也管教不得段姝了,她倒是個運道好的。
頒聖的太監臨走前還給段姝留下一個宮女,「這位姐姐可是曾經在皇后娘娘跟前當差的。」
等官兵都走後,段姝被那名宮女給攙扶起來。
她鬢髮略微散亂,眼底浮現出堅毅,一字一句道,「我要留在雲城,我不要和你們回段家,我既已自立女戶,就和你們再沒有半分關係!」
深秋時節,碧空如洗,寂寥之意席捲而來。
秋獵已經結束,各國使臣都已離開,賀玥也即將踏上了回宮的路程。
回程前,賀玥痛痛快快的騎了一次馬,她脖子上的傷早就恢復如初,可是宮人們把她當做易碎的琉璃伺候着,今兒可算是暢快一回。
頭髮高高束起,沒有任何簪環金玉的束縛,藍色的騎裝,珊珊玉骨,秀毓煙姿。
賀玥勒緊手上的韁繩,看向前方一望無際的草原。
何其的遼闊,蒼穹之下,何人不自由?
她轉馬回頭,果然見不遠處緊緊隨着的宮人,她幾不可查的嘆了一口氣,「回皇帳吧。」
宮人們湧上前去。
等賀玥回到皇帳里,發現寧如頌在坐着等她,候在一旁的小關子面帶躊躇。
寧如頌應當有些事要說,眼瞼掀起,等賀玥靠近時,他的手指倏然間扣住了她的手腕,緩緩摩挲,隱隱有撫慰的意味。
賀玥心頭咯噔一聲,纖眉蹙起,柔聲詢問,「陛下?」
寧如頌抬眸,語調平順,「夏素靈怕是要不成了。」
「什麼?!」賀玥手指猛的蜷縮,身子幾要往後倒去,寧如頌及時將她攬進懷中。
「哎呦!」小關子大驚失色間叫喚出聲,「娘娘節哀呀!莫傷貴體!」
賀玥柳葉眼裏滿是恍惚,她拽着寧如頌繡着雲紋的袖子,喃喃自語,「前幾日,就在前幾日,她看着都好了許多。」
「迴光返照。」寧如頌吐出這個詞。
「帶路,我要去見她。」賀玥站直身子,脫離寧如頌的懷抱。
她神情惘然,四肢百骸都有些犯冷。
「去吧,莫要過於傷心,夏素靈的身子能撐到如今已然是天庇佑。」寧如頌聲音溫和,示意宮人帶路。
賀玥現在哪還聽的進什麼安慰的話,跟隨着宮人就往夏素靈的方向趕去,背影略有踉蹌。
「白夫人竟得娘娘看重如此之深。」小關子開口感慨,後又小心問道,「娘娘正是傷心的時候,陛下為何不跟着娘娘一起去?」
「物傷其類,秋鳴也悲。」寧如頌坐在寬大的椅子上,眼皮半闔,「她現在哪還想見我?」
嗓音蘊含晦澀暗芒,帝王周身都環繞着冷凜。
小關子何等機敏的人物,立馬就不敢言語,緊緊垂着頭。
皇后娘娘和白夫人天差地別的兩個人,若說相似,也只有情感這一遭有那麼幾分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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