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院的正堂里,賀玥呷一口茶水,室內炭火烘的足,她便將狐裘氅衣去了,換了一身輕便舒適的衣裳,層層雲紋交相迭映,共織絢爛。
段瓚坐在下首,將來龍去脈添油加醋的說出,自個好生無辜,末了還忿忿不平的委屈道,「母親,您就幫幫兒子吧,兒子不想納她為妾,兒子都沒有娶正妻,就要多出一個庶子或庶女,這不荒唐嗎?!」
藕衣婢子跪在左側,膝蓋下有綢緞墊子,她吶吶不敢言,她知道現今她的命全然攥在了上方那位雍雅威凜的主母手中!
「你也知道荒唐。」賀玥謾笑出聲,望着段瓚,眼眸中的肅然叫他捱不住的垂下頭去。
她原以為是什麼要緊的天大事,原來是段瓚喝醉酒撞了天昏,糊塗一夜留下個無奈可憐的糊塗種,不敢自個和宗族那邊周旋,就來求她來了。
段瓚是對賀玥慣來是悚然的,明明是一個身子再柔弱不過的病婦人,說話向來也婉轉柔和,可是一舉一動都叫人心頭裏壓着、懼着。
就和…就和先去的父親一個樣!面上十成溫潤,心中十二層的城府算計!
自從父親去世後,他就被宗族抱到一宅去教養,他從幼時聽到最多的話就是,「到底缺了一層血脈,不似家主一般」
未盡之言,他知曉是何意,不似父親一般清越從容、不似父親一般對人心洞若觀火,父親是他一輩子都無法攀緣的陡峭鋒銳山峰!
茶盞被賀玥左手端着,右手纖細的手指自然的一下下緩緩敲着杯子外壁,段瓚的心慌極了,面上都忍不住冒出汗,也不敢太過突兀的持袖去擦拭。
「你既然不想納,那便按規矩來。」賀玥終於出聲,沉緩和然,「灌藥吧。宗族那邊我會處理好,瓚兒你回去將家規抄上百遍,十日後呈上來。」
藕衣婢子身子一軟,癱倒在地,淚水止不住的流,她完了!!
段瓚心中大石放下,面上喜色一目了然,點頭,「是!母親。」
抄家規的罰無關痛癢,他心中晦氣一掃而空,請了一個晌安後就退下了。
此時的段瓚還不知道他將來會面臨哪種的困境。
「主母饒過我孩兒吧!求您了!」
藕衣婢子痛不欲生的哭泣,雙手捧着圓潤的腹部,賀玥的手指微顫一瞬,垂眸看她,嗓音平順,「人總想着往高處走,這是再正常不過的常態,可你得知曉你想攀扯的人是哪種性子,你一個婢子算計他,他會永遠記着。」
藕衣婢子一個人亂了規矩,就會有無數婢子左了性子,登天梯沒有那麼容易好爬,一不留神摔下來是常態。
小碧扶着賀玥起身往內室走去,賀玥在路過藕衣婢子時說了一句,「馬管事去慧青那裏取藥效溫和些的墮胎藥。」
賀玥嘲笑自己,自己還當真虛偽。
藕衣婢子終究還是被墮了胎,被馬管事送回內一宅的袁管事手裏。
同時送回的還有一封身契和舉薦書。
「袁管事,您還有一個兒子不是,主母聽聞他是個聰慧好讀書的,可憐他是奴契,而且整日捧着書也不如坐一時的學堂,這封身契和舉薦書都是給您兒子的!」馬管事笑的和善,將兩封紙張塞在袁管事的手裏。
袁管事雙眼通紅,感恩戴德的朝三宅方向跪下,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頭,「主母仁慈!小的感激不盡!」
藕衣婢子的事到此就徹底結束了。
馬管事轉身離去又協着主母的話去拜訪宗族的長老。
內一宅處處都透露着朽敗的沉貴,馬管事恭順的跪在地上諂詞令色,「小的請各位長老安,主母說她同意再抱養一位嫡主子!」
「好!主母終於鬆口了!」拐杖在地上敲了敲,發出沉悶的聲響。
十日後,段瓚老老實實的交齊了一百遍家規。
與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皇宮永定宮,白回顯端謹的跪伏在案前,手裏呈着奏摺,「陛下,這是內舉的官員。」
並不是所有人都只能通過科舉一條路踏上官場,累朝的世胄們還可以走內舉。
一隻修長白淨的手搭在奏摺上,指節分明,薄薄的皮膚下微透露出黛青色的血管,手腕上還綁着一根略顯陳舊的香灰珠紅繩。
奏摺被拿走,寧如頌的視線停頓在一個名字上,手指放了上去,語調漠冷,「段家段瓚,段家已經多年未用內舉了。」
眉眼清泠的寧如頌周身都着瀰漫着凜冽之意,細細看去,他比一年前陰鬱幾分。
白回顯垂着眼,明明已經是正二品的官員,卻仍舊跪着回話,「微臣派人打探過,段瓚是段家現在唯一的嫡少爺,但是太過頑劣無用,段家宗族和段家主母早有不滿,段家主母已欲再抱養一位做嫡少爺。」
「於是段家就打算將段瓚內舉到別的地界,領個閒散的官職,頗有流放之意。」
「段家主母倒是個心狠的。」寧如頌看到段家內舉的官職隨口一提。
這樣大的世家竟然只要了一個七品的邊陲地界的縣令。
白回顯訕訕一笑,「畢竟不是親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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