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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咎,依然昂頭看天。
他在衝着那輪明月,默默的出神。
好像那明月之上,有着無盡的風景,令他遐想,也讓他神往。至於身陷重圍,強敵環伺,他全無畏懼,或者說,他早已將他的生死,置之度外。
「小賊,你當初殺我族人,毀我玄鬼殿,可曾想過今日?任你狡詐多變,哪怕是上天入地,終究還是逃不出我的手心!」
鬼赤踏空而行,緩緩逼近,蒼白的臉色,帶着難言的恨意。
「休得裝聾作啞,還我的聖晶。否則我叫你生不如死……」
「玄鬼聖晶?」
無咎終於應聲,回過頭來。
月光下,夜空中,百丈外,站着數百人影。卻多為煉屍鬼煞,踏着飛劍,神情呆滯,陰氣環繞。其中還夾雜着為數不少的鬼巫,一個個殺機莫測。妖族的高手,自成一群。那位玉真子,似乎在袖手旁觀,卻面帶微笑,神色不善。
無咎的眼光掠過四方,看向迎面逼近的鬼赤。他撇着嘴角,淡淡道:「老鬼,你要的聖晶,已被萬聖子搶走……」
「一派胡言!」
遠處傳來萬聖子的怒叱聲——
「我從未見過聖晶,也無非分之想,我只要《萬聖訣》,我妖族的《萬聖訣》……」
鬼赤衝着萬聖子投去深深一瞥,轉而叱道:「小賊,我再問你最後一遍,我的聖晶何在?」
「嘿!」
無咎聳聳肩頭,呲牙樂道:「我沒有聖晶,只有刀——」
他抬起右臂,手中果然多了一把黑色的長刀。
有人恨恨道:「我的妖刀……」
鬼赤在十餘丈外踏風而立,眼光中寒意一閃。
「小賊,你死到臨頭,還敢如此囂張……」
「哼,縱然一死,又有何妨。本人不枉此生,也無愧天地。總好過你這個老東西,本是爹娘生養,卻甘當鬼囚,泯滅人性,殘害無辜,禽獸不如,我呸——」
無咎連聲痛罵,猶不解恨,昂頭啐了一口,狂放的神態中透着蔑視與嘲諷。
「你……」
鬼赤的臉色,本來蒼白,此時罩了一層黑氣,可見他的憤怒已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抽搐着眼角,抬手一指——
「小賊,是死是活,已由不得你……」
五道陰風,從鬼赤的指尖飛出,呼嘯着、盤旋着,直奔十餘丈外的無咎襲去。
無咎不躲不避,昂首而立,勁風撲面,亂發飛揚。而他的臉上,沒有血跡,只有蒼白的淡漠,與唇角一絲不屑的笑意。他搖晃着舉起妖刀,無力的往前劈去。
「鏘、鏘——」
兩道陰風劍氣,擊中妖刀。六尺長的黑色妖刀,在金戈炸鳴聲中,「砰」的崩碎殆盡。凌厲的威勢,裹挾着鋒利的鐵屑,發出刺耳的呼嘯,如同怒海狂飆一般勢不可擋。他衣衫破碎,慘哼一聲倒飛出去。
「撲、撲——」
不過剎那,又是兩道劍氣,從無咎的胸口橫穿而過。他的身子急劇顫抖,恰似狂風中的落葉,脫離了枝梢,耗盡了生機,飄搖着墜落。
而最後一道劍氣,並未作罷,帶着濃重的死意,直奔他的眉心飛來。淺而易見,鬼赤那個老東西,要毀了他的識海,再攫取他的元神,加以抽魂煉魄,從此將他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無咎往後倒飛着,雙臂徒勞的掙扎着,似乎劫數註定,再也擺脫不了任由宰割的下場。而眼看着陰風劍氣,就要扎入他的眉心。他掙扎的雙手,突然各自抓出一個鐵疙瘩,然後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在面前狠狠撞在一起。
恰好劍氣襲來……
「轟——」
夜空之中,炸開一團巨大的火光。緊接着轟鳴震耳,隨之陣陣颶風狂掃八方。
那是砲丸。
無咎將砲丸分給眾人之後,他本人已所剩無幾。還想留下幾枚砲丸,交給林家子弟研製。誰料最後的兩枚砲丸,竟是留給了他自己。兩枚砲丸的威力,再加上陰風劍氣,足以摧毀任何一具血肉之軀……
隆隆的轟鳴聲,與反噬的殺機交織着,猶在夜空中迴響而震盪不絕。
鬼赤揮動袍袖,凝神張望。
小賊死了?
屍骸無存……
「那是無咎的分身——」
遠處的話語聲,透着幸災樂禍。
「萬聖子,你何不早說?」
鬼赤猛然轉身,有些惱羞成怒。
只見遠處的萬聖子,佝僂腰身,手拈長須,無奈道:「無咎擅長分身之術,我想鬼赤道兄本該知曉啊。何況他的分身與本尊無異,眾目睽睽之下,未見異常,我也不敢斷定……」
「哼!」
一道人影踏空而起,哼道:「我玉神殿隱忍多時,已仁至義盡。還望鬼妖兩家,好自為之!」
玉真人丟下一句話,揚長而去。
萬聖子舉手相送,很是恭敬,轉而又看向鬼赤,試探道:「如何是好……」
鬼赤衝着玉真人遠去的身影皺了皺眉,也不吭聲,張口吐出一團血光。神識所及,血光中有一血點正在緩緩移動。他伸手抓住血光,揚聲道:「小賊就在千里之外,鬼丘帶人隨我追趕。餘下的弟子,與煉屍鬼煞就地安置,不得吩咐,切勿輕舉妄動——」
話音未落,他人已消失不見。
萬聖子豈肯罷休,跟着催動遁法。
一群鬼巫與一群妖族的高手,更是不甘落後,一個個風馳電掣,你追我趕而去……
……
與此同時,一處隱秘的山洞內,冒出三道人影,分別是靈兒、韋尚,還有姜玄。
而三人剛剛現身,韋尚的後背上有光芒閃爍,隨即再次現出一道人影,竟是無咎,他似乎吃禁不住,一口熱血噴了出去。
「哎呀,先生……」
「無咎……」
韋尚腳下一頓,左右的姜玄與靈兒慌忙伸手攙扶。
無咎頭頂的玉冠,仍有光芒閃爍,而他本人卻是滿臉血跡,痛苦不堪。他趴在韋尚的背上,艱難道:「我死不了,多虧了靈兒送我的玉冠……」
此前的靈兒,只當生離死別,可謂虛驚一場,而此時的她,依然憂心忡忡。她抓着無咎的手臂,又是慶幸又是埋怨道:「我爹留下的玉冠,有隱身之能,天仙前輩也難以察覺破綻,即便是我也被你騙了,而你……」
「我的分身,沒了……」
「啊……」
修仙高手的分身,等同於半條命。而無咎在耗盡修為,遭到重創之後,又毀了分身,更是雪上加霜。
靈兒驚呼一聲,摸出兩粒丹藥。無咎虛弱不堪,兩眼迷離,而丹藥入口,精神稍稍一振——
「鬼赤……不會罷休,走……」
「這邊來——」
姜玄帶頭跑了出去。
不多遠處,另有一個山洞。隱秘的山洞內,同樣有座傳送陣。
「韋前輩唯恐有變,吩咐林家子弟,暗中布下傳送陣。也果不其然,察覺鬼族出沒。於是韋前輩命我等看守陣法,他則伺機接應,苦等一月,幸虧先生逃脫……」
姜玄啟動陣法,繼續分說道——
「諸位前輩與十二銀甲衛,已先行一步,我留下等候……」
四人踏入陣法,光芒閃動。轉瞬景物變幻,眼前又是一個山洞。
姜玄抬腳踢碎陣法的陣石,接着帶路——
「此陣僅能傳送千里,為免不測,另有陣法傳送,相隔百丈……」
如此鑽入山洞,踏入陣法,再衝出山洞,奔向下一個傳送陣。
無咎只管趴在韋尚的背上,眼光隨着景物的變幻而微微眨動。極為虛弱的他,很想沉沉睡去,卻又咬牙強撐。因為雖然逃出了白溪潭,而他依舊是心神難安。
或許危機尚未遠去,或許還有位置的兇險即將到來……
須臾,當四人再次走出陣法,已無傳送陣可用。
「林家子弟,僅佈設十座陣法,而此地已遠離白溪潭,應該無妨!」
姜玄帶路,韋尚背着無咎隨後,靈兒則是緊緊跟隨。
而衝出山洞,迎面是個峽谷。
卻見李遠癱坐在地,吳昊守護一旁;林家子弟,以及林彥喜,韋春花,與十二個月族的壯漢,皆駐足等候,一個個神色惴惴。終於見到無咎現身,眾人情不自禁發出一聲歡呼。
「哎呀,先生無恙……」
「無先生……」
而歡呼聲未落,有人不合時宜道:「無咎,你活着便好,宗主命我前來接應,跟我走吧——」
十餘丈外的空地間,另外站着八人。除了瑞祥之外,還有穆丁等七位星海宗的地仙長老。
「我等去往何處,不容外人過問!」
「諸位道友,這是要落井下石啊!」
「哼,我廣山不答應!」
「且聽先生吩咐……」
劫後逢生的相聚,本該歡慶不已,而轉眼之間,再次變成了劍拔弩張的一個兇險的場面。
瑞祥衝着穆丁擺了擺手,制止了雙方的衝突。他看向趴在韋尚背上的無咎,不以為然道:「諸位罔顧我的好意也就罷了,無咎你卻不該糊塗啊。倘若鬼族追來,後果又將如何呢?」
他像是在勸說,而更多的還是恫嚇與脅迫。
林彥喜與吳昊、韋春花,皆有些不知所措。
此前逃到此處,恰好撞見瑞祥與七位地仙高手,着實讓眾人嚇了一跳。畢竟剛剛殺出重圍,再也經受不起任何打擊。而對方聲稱是奉命接應,也只得聽之任之。誰料無咎現身之後,對方突然變得蠻橫無禮。尤其瑞祥乃是飛仙前輩,再加上七位地仙高手,一旦雙方翻臉動手,後果着實難以想像!
無咎雖然趴在韋尚的背上,卻將峽谷中的情景看在眼中。他微微抬頭,吃力道:「瑞祥門主……你……你為我而來?」
「不錯!」
瑞祥答應乾脆,不容置疑道:「自從你離開銀石谷之後,宗主便擔憂你的安危,關注你的動向,並命我前來接應。此地不宜久留,隨我速速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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