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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水的岸邊,兩個男子東張西望。
其中的華如仙鬆了口氣,悻悻道:「那人走遠了……」
孔濱也放下心來,疑惑道:「雖說那人力大無窮,卻始終不見修為神通。你我是否太過小心,如此不戰而逃,倘若傳了出去,豈非惹來同道的笑話?」
華如仙伸手摸着鬍鬚,沉吟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謹慎能捕千秋蟬,小心行得萬年船!」
孔濱深以為然道:「道兄所言有理,不過……」
他似有不忿,恨恨道:「平白一場羞辱,難道就這麼算了?」
華如仙衝着遠處微微冷笑,幽幽說道:「那人若非修士,騎馬能走多遠?且多尋幾位道友,定要出口惡氣!」
孔濱連連點頭,讚許道:「還是道兄深謀遠慮啊,小弟佩服!他一個窮書生,或有機緣,便敢妄稱什麼仙門鬼見愁,專門教訓修士的無先生?哈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
旭日初升,晨靄淡淡。
一片山坡上,無咎席地而坐。
不遠處的匹棗紅馬,渾身掛着水淋淋的汗跡,一邊打着響鼻搖着尾巴,一邊啃食着遍地的青草。接連不斷奔跑了一夜,那畜生累得不輕。
昨兒離開鐵牛鎮的時候,已是天近黃昏。
而自己並沒有找地方歇息,只管縱馬奔馳,便是夜色降臨,也全然不顧,直至旭日初升,這才不得不在一片山坡上停了下來。難得縱情馳騁一回,便要盡興。而人受得了,馬兒卻撐不住。
無咎看向來路,神色自嘲。
拆了如意坊,並非初衷。奈何桃花、廖財與王貴不知悔改,又何妨給予重懲呢!
而在青樓之中耍威風,着實無趣。那兩個狎妓的修士,也根本不值一哂。若是能將靈霞山的玄玉給按在地上暴打一頓,那才叫痛快!
不過,那傢伙乃是築基的高手,想要與他較量,自家的本錢還是不夠啊!
鬱悶!
自從魔劍灌體之後,便不畏尋常的羽士高手,又吞了九粒異果,簡直就是左右無敵的存在啊!不用多想,都是魔劍的緣故。若說魔劍給自己帶來了匪夷所思的一切,那如今體內又跑來一把紫劍呢?二者有何關聯,莫非均與所謂的九星劍有關?若真有關,也該讓自己變得更為厲害才是,至少御劍飛行吧,或者說打得過玄玉。而時至今日,除了神識變得更為強大之外,並無意外的驚喜。尤其是那把紫劍,詭異與任性,倒是與當初的魔劍有得一比!
而只有築基高手,方能御劍飛行。何時才能到達那樣一種境界呢……
無咎胡思亂想着,從遠處收回眼光。
那匹棗紅馬毛髮鮮亮,四肢健壯,且鞍轡俱全,馬背上還帶有水囊、行囊,用來代步趕路再好不過。既然遠離靈山而再入世俗,不便輕易動用靈力。恃強凌弱,非君子所為。還是當回凡人逍遙自在,如今倒是想念風華谷中的安寧了……
記得從風華谷步行至鐵牛鎮,要三日的路程。如今縱馬奔馳,即便繞過途中的河水,也不過只要一夜的工夫,便已到了風華谷的三十里外。
而此處甚為僻靜,且歇息兩個時辰再趕路不遲。
祁散人、祈老道,我無先生又回來,尚不知故人重逢之際,有沒有見面禮相送呢,譬如遁符啊、劍符啊,各來幾張,嘿嘿……
無咎想到此處,往北眺望,禁不住嘿嘿一樂,接着看向右手拇指的夔骨指環。
此前已將如意坊的庫房給連窩端了,其中好吃的應該不少。
而他稍稍凝神,頓時一怔。只見骨環內擺放着一大堆東西,原本整齊有序,此時卻是一片狼藉,還有一道黑影在其中上下翻動而為所欲為。
「小東西,反了你……」
無咎怒叱了聲,抬手揮動。
一道黑影霍然而出,隨即落在草地上翻滾不已,卻依舊抱着一個罈子不鬆開,嘴裏還呼哧呼哧噴着寒霧。
與之瞬間,四周頓時冷颼颼的,幾丈外的馬兒受驚,四蹄連蹬,嘶鳴着躥下了山坡。
咦,這還是那頭幼蛟嗎……
無咎驚咦了一聲,猶自難以置信。
只見不遠處的草地上,橫臥着一條丈余長的大蛇,卻頭頂生角,四肢鋒利,遍體黑甲,蜷成一團,張着大嘴衝着所抱的罈子便狠狠咬去。「喀嚓」一聲陶壇碎裂,酒香四溢。它頓時興奮起來,「吸溜、吸溜」飲起了酒。
不是那頭黑蛟又是誰?吞噬了靈石,接着又酣睡了幾個月,忽然醒來,已從原來的三尺長,變成了一丈多的大傢伙。尤為甚者,更添惡習。它……它竟飲起了酒?
一罈子酒不過三五斤,轉眼間點滴不剩。
黑蛟四肢挪動,搖頭擺尾,並衝着無咎張了張嘴,一對血紅的小眼珠子好像透着哀求的神色。
見狀,無咎也是跟着瞪起了雙眼。
什麼意思,要酒喝呢?
昨兒將如意坊的庫房席捲一空,未多在意,誰料其中的糕點、糧油、香燭、布匹等等要有盡有,並藏着數十壇老酒。
而黑蛟聞香食味,隨即打起了酒罈子的主意。嗯,美酒好喝,還要……
無咎臉色一沉,正襟危坐,出聲叱道:「酒,乃亂性之物,禍水根源,當戒之慎之而遠離之!」他擺出了當先生的架勢,倒也義正辭嚴而又苦口婆心。
黑蛟繼續搖晃着腦袋,還伸着舌頭意猶未盡般舔了下嘴巴。
無咎不為所動,接着教訓道:「酗酒貪杯,更是要不得!你若肆意妄為,不聽管教,我便將你剝皮……嗯,打板子……」
黑蛟乃通靈之物,似乎聽懂了無先生的意思,才想上前糾纏,卻又察覺對方的臉色不好看,它頓時不樂意了,往後退了兩步,張嘴嘶鳴了幾聲,接着竟騰空而起,像是一道黑色的閃電,倏然飛越山坡而鑽入樹叢中消失不見。
無咎措手不及,失聲道:「咦?我話沒說完呢……給我回來……」
黑蛟固然通靈,卻也野性難馴。高興了便給你糾纏個沒完,不樂意了轉身沒影。
無咎意外片刻,無奈道:「小東西,無法無天啊,有本事就別再回來,我倒是落個清淨!」而他看向黑蛟所去的方向,又暗叫不妙。
壞了!
三十里外,就是風華谷的祁家村。那畜生若是撒野而傷及人命,豈不都是我的過錯?而此處已非蒼龍谷,絕不能讓一頭黑蛟四下亂撞,不然的話,定要闖出大禍來!
無咎匆匆起身,而棗紅馬也跑沒影了。他仰天長嘆了聲,隨即縱起身形,往回跑出去好幾里遠,這才將馬兒攔住,接着直奔風華谷而去。
……
半個時辰後,熟悉的村落出現在前方。
無咎騎馬小跑,繞村而過。
而他顧不得山村的景色,反倒是有些焦急。
一路尋來,始終不見黑蛟的蹤影。那傢伙騰空一躥就是十餘丈,比起羽士高手也不遑多讓。如今已是半個時辰過去,看來想要追上並不容易。
且罷,先去祁家祠堂。
無咎循着小徑,繞過村子,前去不多遠,便已能看到從前住的地方。而他人在馬上,禁不住又是目瞪口呆。
那片熟悉的山坳上,依然竹林環繞,溪水潺潺,而曾經的祠堂院落卻不見了,只剩下一片斷壁殘垣!
此外,廢墟前還站着一位老者與一位中年人。
無咎跳下了馬,出聲道:「祈老先生……」
那兩人中的老者,正是祁家的族長祈老先生。他聞聲回頭,見是一位白衣男子丟下坐騎走到近前,不由得兩眼眯縫,頓作恍然,意外道:「這不是無先生嗎,莫非發達了,鮮衣怒馬從何而來……」
無咎走到了近前,拱了拱手,不及答話,而是愕然問道:「此間出了何事,祁散人呢?」
斷壁殘垣之中,依稀還能看出從前院落的模樣,卻已盡被碎石瓦礫與過膝的野草覆蓋掩埋。唯牆角的那株老樹尚在,同樣也是枝杈斷折而樹幹歪斜。淺而易見,此處發生過一場劫難。而這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禍……
楊老先生倒是從容自若,撫須說道:「在無先生離去的半年之後,此處突然電閃雷鳴而火光沖天。恰逢半夜時分,詳情如何至今無從知曉。而當村里老少趕來,我祁家的百年祠堂便成了這般情形。起初以為祁散人難逃此劫,而尋找多日,便是一根骨頭都沒有,至今生死不明……」
無咎依舊是滿臉錯愕,連連搖頭不已,隱約中似有猜測,卻又難以斷定。此番回來就是想要見到祁散人,誰想那個老道竟然不知去向!
他詫異之餘,有些失落,皺着眉頭思忖片刻,不解道:「既為祠堂所在,緣何荒廢而不重建……」
「呵呵,此處背陰望山,五行不合,乃凶煞之地,不利祠堂靈宅,有禍患子孫的兇險啊!」
祈老先生尚未答話,他身旁的中年人出了聲。
無咎不認識,疑惑道:「這位是……?」
祈老先生忙道:「哎呀,倒是忘了禮數!」他伸手一指,分說道:「這位馬先生,乃我祁家的教書先生,而這位無先生,乃是你的前任……」
那中年人三、四十歲,相貌清瘦,衣衫破舊,留着三撇鬍鬚,雖模樣寒酸,卻顯得頗為清高自負。他上下打量着無咎,帶着幾分戒色意外道:「無先生?尚不知天文地理懂得幾何,經典史籍讀過多少,扶乩通靈有無涉獵,岐黃風水是否嫻熟,彼此不妨切磋、切磋……」
無咎有些發懵,禁不住後退了兩步。
噫,遇到高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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