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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寂靜的洞穴內,不時響起「嘩啦嘩啦」的水聲。
這是某人在水中溜達的動靜。
乳石上的滴水不停,漸漸匯聚成了淺淺的水潭,而長年累月下來,不該僅有如此之淺。果不其然,在洞穴盡頭的角落裏,玉璧裂開了幾道微弱的縫隙,使得積水緩緩流入而又不明去向。
無咎在石壁前駐足片刻,轉身接着溜達。
少頃,他又停了下來,並抽出玉井峰配發的那把短劍,衝着洞壁中一塊突起的玉石猛砍。「砰、砰」,須臾,幾塊尺余見方的玉石被掘了出來。整日都在挖石頭,倒也駕輕就熟。兩個時辰之後,十餘塊石頭堆成一堆。他將之搬到了石柱前,並排擺成一方石榻,又以短劍削平修整,還不忘添個石枕。
石榻挨着石柱,與七八丈外的洞口遙遙相對。
木申猶在閉眼靜坐,卻對四周的動靜了如指掌,察覺某人在忙着安家落戶,不由得悶哼了一聲。小子,我看你還能逍遙多久!
無咎頗為滿意地打量着石榻,躺了上去。四周水光盈盈,玉璧乳石倒影,間或幾聲滴答叮咚,頗有幾分雅趣。只是玉石太涼了,有些寒氣逼人。
且湊合着,至少有個睡覺歇息的地方。
無咎躺在石榻上,又左右扭動了幾下,覺着舒服了,忽而神色微訝。
從前採掘兩塊玉石,便已累得氣喘吁吁。而今日一口氣挖出了十餘塊,渾似沒事人一般。莫非是被那個木申逼的,這才略顯神威。之所謂遇強則強,如是也?
無咎沒作多想,伸手掏出一塊肉乾。忙活了大半日,又擔驚受怕,早已飢腸轆轆,且吃點東西再說。
還想餓死我,豈不知隨身帶着吃的,乃是本人的一貫嗜好。這叫手中有糧,心中不慌!
無咎將肉乾吞進肚子,稍稍偏頭,張嘴迎着乳石接了幾滴水喝,又歪着頭衝着洞口的方向斜睨一眼,這才掏出一本冊子翻閱起來。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道理雖然如此,現實卻很無情。自己沒有靈根,又不能修煉,想要對付那個木申,終究只能圖個口舌之快!
有道是:從來有劫難,瞎眼一路過;只要還活着,且看日月新!
嘖嘖,這四句話着實一般,卻也貼切應景呢!而眼下被困,總不能一味膽戰心驚而無所事事。
且不管能否修仙,不妨將這本《仙道輯錄》閱讀一二。既然要與修士較量,知己知彼才行啊!
無咎翻開宗寶所贈的《仙道輯錄》,慢慢看了起來。
此前對於這類冊子沒有興趣,是嫌耽誤工夫。如今細細讀之,卻也眼界大開。
譬如,原來除了有熊,只知道幾個相近的鄰國。而仙道輯錄之中,則是一一註解。有熊往南,為南陵國與伯服國;往東則是火沙國與青丘國;往西則是古巢國與西周國;往北則是始州國與牛黎國。前後共有九國,並稱為神洲,可謂地域遼闊,且廣袤無邊。
神洲九國,各有仙門,上扶王庭,下安黎民。看來仙人雖然神秘莫測,卻又無所不在啊!
而在神洲之外,竟然還有三塊遙遠、且神秘莫測的地方,分別為賀洲、部洲與盧洲,卻未見敘述,不得詳情。
冊子既為仙道輯錄,有關疆域只是略加提及,着重敘述的還是仙道的由來、傳說,以及軼事,等等。
其中提到的仙人等級,與祁散人所說的大致相同,卻更為的細緻,且簡明易懂。
羽士,或是散人,乃練氣有成者。
道人,乃築基有成者。
人仙,乃金丹有成者。其道不得全,法無匯濟,形質且固,多安少病,八邪不能為害,陰陽五行貫通。
地仙,乃元嬰有成者。天地之半,神仙之才。不悟大道,止於小成之法。不可見功,唯以長生住世,而不死於人間者也。
飛仙,乃鍊形為炁、成就純陽之體者。
天仙,乃超凡入聖,無所不能之大神通者。
而所謂的鬼仙,則是毀去肉身而陰神大成者。陰中超脫,神象不明,鬼關無姓,三山無名。終無所歸,止於投胎就舍而已。
仙人高低不同,修真先後有序,各自的修為又分九層,且法力神通與壽元迥異。羽士,壽元可達百五至兩百歲;築基道人,可達三、五百歲;金丹以上修為的仙人,只要元神不滅,壽元難以估量!
如上所述,唯有渡過天劫,方能淬鍊純陽,而成就飛仙之體,也就是所謂的仙真,又稱真人。
此外,練氣五層可御劍,築基道人能飛天,真仙御風天地間……
不過,成為人仙者,屈指可數;成就地仙者,更是寥寥無幾。至於飛仙與天仙,則是傳說中的存在。修仙之艱難,着實出乎想像!
至於仙人從何而來,童謠曰:遠古有彩虹,仙從天上來,撒下一粒粟,桑田與滄海。也就是說,很久很久以前,仙人是乘着彩虹來的,隨手而就,滄海桑田,千秋萬載……
薄薄的冊子沒有幾頁,卻是天上地下無所不包。只可惜沒有修煉的功法,不然也能嘗試着打坐一二。而沒有靈根便不能修仙,真的好沒道理。最後記載的童謠頗為有趣,『撒下一粒粟,桑田與滄海』,我若是有此神通便好了,且造就彩虹橋,前去尋紫煙,嘿嘿……
「嘩啦——」
迷迷糊糊之中,仿若彩虹墜落而失足入海。哎喲,救命啊……
無咎正自躺在石榻上,猛然坐起而睡眼惺忪。
睡着了?原來是手臂滑落水中,這才虛驚一場!
無咎撿起身邊的獸皮冊子揣入懷中,揉了揉眼角,又撩起水來洗了把臉,卻見洞口處那端坐的人影依然如舊,此時正冷冷看來。他有些沮喪道:「木管事,你還沒走啊?」
木申陰沉道:「我走了,誰來給你收屍……」
無咎隨聲反譏:「我年輕着呢,無須後人養老送終!」
木申兩眼翻動,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
無咎又揉着咕咕叫的肚子:「哎呀,洞中無日月,天地恆久長;大夢遲遲醒,今夕是何夕……」其抬眼四望,自以為是道:「應該睡了一夜,或已清晨時分!」
洞穴中不見天日,根本分辨不出時辰變化。而人有三急,與每日的作息多有關係。由此推測,或也捌镹不離十。
無咎站起身來,趟着冰涼的積水,走到了洞穴的盡頭,尋了一處角落,見此處沒有積水,且有個小坑,便解開衣衫撒了泡尿,又慢慢回到石榻上坐下,接着伸手摸向懷中,不禁暗暗咧嘴。
隨身帶的肉乾本來就不多,還當石頭扔出一塊,如今沒有吃的了,咋辦呢?
無咎苦着臉坐了片刻,索性躺下身來,並歪着頭張着嘴,一滴一滴接着乳石的滴水,並自我安慰着。至少不會口渴,且灌個水飽。須臾之後,他又從懷中掏出了獸皮冊子看起來。
既然木申不願離去,只得如此耗下去。記得那傢伙只有鍊氣的四層修為,尚不能驅使法器。而我有護主的短劍在身,還有石柱禦敵,還會怕他不成!
有關法器,《仙道輯錄》中有云:經修士煉製過的兵器,有承載靈力、法陣與神通之能,已非凡兵,稱之為法器。又以煉製不同,而威力迥異。人仙以上者,使用的兵器叫做法寶,變化無形而更加厲害。
法器與法寶之外,還有煉丹、符籙、陣法之道,等等,不一而足。
如今想來,修仙也不錯呦。至少不拍挨餓,不畏寒暑,還能飛呢!但若有日,與紫煙比翼雙飛,飽覽天地壯闊,看盡雲霞美色,嘖嘖……
……
估摸着已是兩日過去,洞穴內情形如昨。只是一人坐在洞口,安靜如故;一人坐在石榻上,變得沒精打采。
修士辟穀,十天半月不吃東西沒啥,而凡人要是餓上三五日,那真是要死人的。
無咎坐在石榻上,兩手抱膝,神態憊懶,眼光中透着無奈。便是仙道輯錄,也沒心思看下去。
天地夠遼闊,令人神往;仙道夠傳奇,令人夢想。而那一切都不能當飯吃。眼下的我,着實餓得慌!
再這般下去,下場可想而知。更何況還有一個傢伙等着收屍呢,豈能讓他遂願!
無咎坐不住了,起身離開了石榻,直接走到洞穴的盡頭,並低着頭打量着水流的方向。少頃,他舉起出鞘的短劍,衝着石壁便猛砍起來,頓時「噼里、啪啦」而玉屑紛飛。
木申有所察覺,眼光留意。
須臾,在緊挨着地面的石壁上,竟被掘出一個洞口的形狀。
無咎緩了口氣,兩手持劍又是一陣忙碌。其用意簡單,就是想要離開此地。
流水的去處,必有坑道或是縫隙相連,只須順着挖下去,或許能尋到出路。此前便有發現,遲遲沒有動手,還是怕木申看出破綻,以至於斷送最後的轉機。而如今那傢伙像只守門犬,不帶挪窩的,若是繼續等待下去,到時候餓得沒力氣幹活,才是真正的欲哭無淚呢!
沒法子啊,都是逼的!
一個時辰過後,半人高的洞口初現規模,並已深達數尺,可謂進境喜人!
不過,無咎卻是氣得扔了短劍而撲通坐在水裏。
都已挖了這麼深,依然不見石壁中有明顯的裂縫。天曉得還要挖到何時,難道此路不通……
他又是失望,又是飢餓,如此虛火上升,倒也在所難免。而便在他鬱悶之際,卻猛地抓起短劍連滾帶爬往後躲去。
與之同時,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人不知鬼不覺地貼着洞壁邊緣緩緩逼近。
無咎返回石柱前,這才從水裏狼狽爬起,猶然餘悸未消,氣急敗壞道:「狗咬人還知道叫兩聲,你卻不打招呼就撲上來,好沒道理!」
木申已迂迴到了那個新掘的洞口前,臉色陰晴不定。等候了兩日,好不易趁機逼近了一回。誰料徒勞無功,反遭戲弄。
既然偷襲,用得着打招呼嗎?
不對呀,他在罵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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