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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亨,再次上當。
一個域外的高人,初到神洲,尚未立威,便連遭戲弄。
他真的已是怒火中燒,且忍無可忍。他要將那小子,碎屍萬段,抽筋扒皮,再連同所謂的九星劍一起毀去!他要讓那小子,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而眨眼之間,疾遁而去的人影,已遠在一千五百里外。與之前相比,遁法大為提升,好像是換了個人在逃命。
叔亨暗暗詫異,卻並未放在心上,抬腳凌空一踏,瞬息橫跨千里。
須臾,追逐的雙方漸漸拉近。又過了一炷香的時辰,彼此相隔只有三、兩百里。
前方有島嶼出現,還有愈發清晰的海岸迎面撲來。不用多想,這是又回到了神洲的陸地。
叔亨腳下加快,整個人在半空划過一道淡淡的虛影。
他也終於使出了十成的法力,只要來個最後的了斷。
這場追逐本不該發生,就此終結吧!殺了那個不安分的小子,再毀了九星劍,便算交了差事。可笑的是冰蟬子,耗時千年,一無所獲,最終殃及自身。而本人初任神洲使,卻馬到功成!
而便於此時,前方的那道人影突然翻身栽落,並非沖向大海,而是一頭扎入海邊的山林之中。
哼,困獸猶鬥,最後的掙扎!
叔亨的去勢不停,從半空中直接撲向海岸,仿如一道流星划過白晝,瞬間遁入地下的黑暗深處。隨即散開神識查看,不由得稍稍意外。他急忙返身躥出山林,卻見一道淡淡的人影已遠在兩千里外。而不過剎那,又去兩千里
那小子的遁法,竟然一遁兩千里?他死到臨頭,竟然還敢偷奸耍詐!
叔亨的臉上罩着寒氣,兩眼中噴着怒火。他不作遲疑,飛身追趕。而動身之際,數千里外的那道人影再次墜向山谷。當他追到近前,四處搜尋。而即便神識強大,也看不透大山叢林的阻隔。他徘徊了片刻,忍不住遁入地下繼續尋覓。忽而察覺上當,忙又返回半空。
萬里之外,一道人影隱約閃爍,隨即又翻身不見
黃昏時分,紅霞漫天。
叔亨從半空中緩緩而下,輕輕落在一道山峰之上。面對着那瑰麗的晚霞,旖旎的風景,他不僅毫無興致,反倒是滿臉的陰霾。許是怒氣難消,腳下稍稍用力。所在的山峰頓時發出一聲悶響,竟是從中震裂幾道口子。碎石迸濺,煙塵瀰漫。他拂袖一甩,兀自目眺遠方而兩眼的陰沉。
那個無咎,沒了?
沒了!
隨時都能一把捏死的螻蟻,竟然眼睜睜的給追丟了!
他的遁法,不過兩千里,按理說跑不掉,卻藉助大山叢林阻擋而故弄玄虛。倘若你在地上搜尋,他乾脆躲着不露頭。而一旦遁入地下找尋,他便趁機躥出來全力逃遁。當你稍有發現,他再故技重施。
於是乎,從清晨追到午時,從午時追到黃昏,從東追到西,從南追到北。追到最後,再不見那小子的蹤跡。淺而易見,他已遁入地下的深處躲了起來。再想逼他現身,除非將數萬里方圓之內的大山、叢林給掀個底朝天。而顧此失彼,難免被那小子趁機逃竄。如此周旋下去,只怕無休無止而沒有個盡頭。
叔亨深深喘了口粗氣,兩眼中怒焰閃動。
小子,你縱是狡猾,又能如何呢,終究逃不出神洲這塊地方。更何況神洲仙門躲不掉,到時候我讓你自己送上門來,哼
地下的深處,有人在忙碌着。
他匆匆掘出一個丈余大小的洞穴,拳打腳踢夯實了洞壁,又凝神留意着黑暗中動靜。當四周不見異常,他稍稍支撐了片刻,終於軟軟癱倒在地,隨即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唉,正如所說,他真的很慘!
想當年,無端遭到滅門之禍,赤手空拳面對追殺,直至逼得最後跳崖,終於死裏逃生。隨後成為了山村裏的教書先生,遇到了落難的仙子。扶危救困,道義所在。一見鍾情,萬里追尋。哪怕是成為雜役,也在所不惜。誰料又遭暗害,魔劍入體,從此誤入仙途,迎來一場又一場的追殺。
猶還記得,衝出古劍山的蒼龍谷之後,無奈返回都城,卻家破人亡,形單影隻。為了報仇,含恨遠征塞外生死沙場,難斷紅塵情懷。
接着重返靈霞山,趕往紫定山,遠走岳華山,強闖黃元山。中丹毒,赴深海。多少次死去活來,多少次陷入絕境。如今萬靈谷之行未罷,又惹來了更為強大對手。所幸得到最後兩把神劍的相助,拼盡了全力,耗盡了修為,堪堪擺脫了一劫。而其間的驚心動魄,難以言述。
總而言之,很慘,很累啊!
若是有人借個肩膀,很想大哭一回。當然,那人最好是紫煙
依稀仿佛,山雨朦朧。一道白衣人影,款款婀娜,蹙眉凝思,雙眸含情,又腮邊淺笑,轉身飄然離去。動人且又溫柔的話語聲,悠悠傳來:飛馬卻紅塵,揮袖凌紫煙,仙台雲深處,回首兩不見
依稀仿佛,西泠水暖,三五好友弄舟泛波,相互舉杯恣意縱情。酒意微醺之際,故作感慨佯作風流:清風不為白雲留,紅顏寂寞幾時休,只道是恨也悠悠,情也悠悠
依稀仿佛,魚鼓聲脆,小調悠揚,有道是:風雪阻斷萬重山,千軍戰正酣,或也是金戈鐵馬誓不還,老父妻兒倚門盼,曉夢煙,故鄉遠熱血綻放天地春,幾多喪家魂,眼見得孤淚釀成酒一樽,柳岸蘭亭燕未歸,暮色遲,風影亂
一曲未斷,有人在雪地里撒歡:「噫乎好大雪,雲霄路斷絕,酒醉逍遙去,何處不風月!」
依稀仿佛,一位老者伏地跪拜,虔誠自語:「何為修行?修者為心,正者為行,自當心始,己身了無,行為途表,為所無為!」他慢慢起身,回頭微笑:「何為仙者?修己度人」他緩緩撲倒在塵埃之中,而悠揚的話語聲依然在輕輕迴響:「你我來自虛無,歸於虛無,這有無之間,便是仙道人生寂落剎那,便是天地輪迴。既然風過無痕,又何必在意身後的花開花落
曾經的真實,猶如一場場虛幻的夢境。便如漫天的塵埃隨風而起,又隨風緩緩沉寂。
不知不覺,黑暗降臨。
隱隱的雷聲,從遠方傳來。
好像是驚蟄的龍吟,又似輪迴的召喚,痛苦中帶着欣喜,沉淪中煥發着蓬勃的生機
一處偏僻的山野小鎮外,三個女子慢慢停下腳步。
其中的兩個女子,是對姐妹。一個身着白衣,婦人打扮,一個粉紅長裙,年輕貌美。姐妹倆換了個眼色,看向另外一位同伴。對方身着水紅長裙,黑髮披肩,五官精緻,同樣的俏麗動人。只是她眉宇間透着幾分憂色,仿佛心事重重而難以釋懷。
「瓊兒妹妹,何故愁眉不展?」
「姐姐啊,她怎會不擔心呢!據說無咎搶得萬靈谷的神劍之後,遭到高人的追殺,至今下落不明,吉凶難料」
「小妍多嘴!我是想問瓊兒妹妹,此去何方」
「姐姐有言在先,你我四處遊歷呀!」
「此時不比以往,只怕不妥」
這三人正是紫月谷的蔡家主、蔡明詩,與她的妹子蔡小妍。另外一個,便是石頭城的岳瓊。
三個女子始終在萬靈山的四周徘徊逗留,指望着有所收穫。突然聽到風聲,結伴匆匆離開。而一時之間,又一時去向不明。
岳瓊兀自低着頭想着心事,默然片刻,轉過身來,淡淡說道:「正值多事之秋,不便四處遊歷,就此告辭」
據悉,無咎逃出萬靈谷之後,又被來自域外的神洲使追殺而下落不明。如今事過一月有餘,各種傳聞早已是沸沸揚揚。有的說,無咎與神洲使大戰之後,落敗身亡有的說,靈霞山門主妙祁與楚雄山的長老太虛,為了搶救無咎而雙雙身負重傷有的說,無咎與神洲使展開了一場曠古罕有的追逐,最終僥倖逃脫。等等,不一而足。至於真相如何,沒人知曉。
不過,萬靈山弟子,卻像是遭到了意外的打擊,一個個匆匆忙忙返回山門。即便是熱鬧的萬靈鎮,也見不到幾個修士而變得冷冷清清。仿佛風雨欲來,叫人心神惶惶。或者說神洲仙門的動盪,已初現端倪。
蔡家姐妹雖然不明究竟,卻懂得趨吉避禍的道理。此時此刻,着實不便外出遊歷。
「嗯,我與小妍,自當返回紫月谷。瓊兒妹妹,何妨前去盤恆幾日?」
蔡明詩的話沒說完,便被打斷。
「多謝姐姐的盛情相邀!我要返家一趟,與家人知會一聲,以免爹爹牽掛,之後再前往靈霞山」
「你還要去找無咎,他已」
「他呀,死不了!我會找到他」
岳瓊衝着蔡家姐妹拱了拱手,轉身踏劍而起。人在半空,她微微展顏一笑。
「嗯,我不僅要找到他,還要會一會他的那個紫煙,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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