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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闞漣漪聽了這話,卻是觸動了心腸,不由眼圈兒一紅道:「你是太后最為寵愛的內衛,難道也不能免俗麼?」彌琉璃聞言笑道:「就因為娘娘待我視如己出,我更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來呀。」說到此處心中氣血翻湧起來,又是伏在枕上一陣咳嗽。漣漪見了不敢怠慢,連忙餵他吃下丹藥,又服侍他睡下,一面在旁邊靜靜守着,初夏夜涼,漣漪原本也在年少光景,竟有些好睡,遂將頭枕在炕沿兒上眯了一陣。
這一覺睡得倒也深沉,直到次日天明了,方才悠悠轉醒過來,抬眼一瞧,哪裏還有彌琉璃的芳蹤,心中不由埋怨自己不甚警醒,也不知這彌統領的功體恢復的如何了,怎麼也不招呼自己一聲就這般*辣地去了,也算是個沒情意的。
想到此處,復又想起昨夜那人說的一番好話,他不願意與自己多有瓜葛,倒也怨不着人家,原是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前去招惹,他既然是太后最寵愛的內衛,只怕一生都要在御前服侍,如今此番不曾回應自家心意,正是他為兩人綢繆之處,又如何這般錯怪了他。
漣漪胡思亂想了一回皆沒有頭緒,也只得打點行囊包裹,一路往那竹城水寨追趕眾人,剛到了江水對岸自家山門的眼線酒肆之處,卻見內中的幾個店伙見他來了一齊亂跑,忙不迭地過來道喜討賞錢。漣漪見狀不解道:「你們這些猴兒,都是給山裏頭慣壞了的,做什麼幾個月不見就討東西,等我告訴大哥,可仔細你們的皮。」
那一眾夥計涎着臉笑道:「七爺這可冤枉小的們了,自然是山門之中有了喜事,咱們這樣嘴臉怎麼好進去道喜呢,想着此次的喜銀是摸不着了,誰知道天可憐見的將七爺這麼個散財童子下降凡塵。」
那闞漣漪聞言倒是一驚道:「什麼喜事,莫不是此番我長嫂肯了,竟下嫁給我哥哥不成?」那一眾嘍囉搖頭笑道:「若是恁的時,只怕這喜銀都要散佈天下了。」說着大家哄堂大笑起來。漣漪聞言也繃不住笑問道:「既然不是恁的,到底為什麼?」
那為首的嘍囉笑道:「三奶奶昨兒生了,是個大胖小子,母子平安。」闞漣漪聽聞此言卻是喜上眉梢道:「這話真麼?」一面自袖口摸出一把金瓜子兒,凌空一拋道:「弟兄們辛苦!」那一眾嘍囉叫好哄搶,不一時將那些金瓜子兒全都摸了去,一面打了熱水來與漣漪淨面,又安排小船送他進山。
漣漪進了聚義廳中,卻是空無一人,因有些疑惑,意欲往後堂尋找,卻在抄手遊廊之處迎面撞見荀薰,那薰姑娘見了他不由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伸手就將他耳朵一擰忿忿道:「好好的山門不回,又跑到哪裏野去了?虧我這麼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你回來呢。」
漣漪見狀卻是涎着臉笑道:「六姐饒我吧,實在是路上遇見官差跟蹤,我隨後打雜帶着他們繞了幾個圈子,好容易甩開了尾巴才敢回來的。」荀薰聞言啐了一聲道:「如今上至朝廷下至州城府縣的,誰不知道咱們九龍衛佔了下五門的地盤,還用你幫着甩尾巴,謊話也說不周全,定然是瞧上了誰家的閨女,去做你的好上門女婿了吧。」
這雖是句玩話,倒正說中了漣漪的心事,因紅了臉道:「六姐只比我大半歲,怎的就這樣倚老賣老編排起人來了。」那荀薰見狀嬌笑了幾聲,忽然臉上一紅,低低的聲音道:「他可有叫你帶進什麼東西來麼?」漣漪聞言,四下環顧了一回,但聽得那薰姑娘低聲道:「不妨事,他們都在後面逗小侄子玩兒呢。」
漣漪聞言方才放心道:「我的好姐姐,下次可別再派這樣的營生給我了,要是讓大哥知道,皮不揭了我的。」六姑娘聞言點點頭道:「好兄弟,自小就是咱們兩個最好,如今這樣的事情我若是不託付你還能對誰說去……」說到此處卻是眼圈兒一紅,哭得梨花帶雨起來。
漣漪從小對女孩子最沒辦法,如今見姐姐哭了,連忙上前攜了她的手柔聲勸道:「好姐姐,此番倒是我的不是,往後你們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只管對我說就是了。」因說着,自袖口之中取了一封大紅喜字貼面的信箋遞在薰姑娘手中道:「他在江湖上一切都好,是個出息的少俠了,如今托我轉交你此物,我可不曾偷看過的,還有兩個荷包,每個裏面有一個金戒指兒。」
說着又取出兩個小荷包來遞在荀薰手上,低頭看時卻是繡工精巧細緻,一望可知是大鎮店裏上等繡娘的活計。薰姑娘見了這些物件,芳心之中羞澀驚喜,對着漣漪莞莞一笑,竟起身福了一福。唬得漣漪連聲說道「不敢」,一面起身還禮。
兩個正鬧着,忽聽得身後有人笑道:「怎的還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着孟孟浪浪拜堂了不成?」兩人聞言回頭一瞧,原是雙姑娘不知何時站在遊廊柱子後面偷偷瞧着自己兩個,不由均是臉上一紅,那薰姑娘紅了臉啐道:「嚼舌根的小蹄子,仗着比咱們大幾歲就只會欺負人的。」
雙姑娘見狀佯作怒意道:「你這蹄子當真反了,認真降服起你姐姐來?」說着上前捉了那薰兒搔起癢來,薰姑娘想來怕癢的,只扯了漣漪就往雙兒身上推,兄弟姊妹幾個打鬧做一團,倒好不熱鬧。
好容易丟開了手,那薰兒拉了漣漪的手笑道:「我帶你去瞧瞧咱們小侄子,生得比一般小兒長大許多,也真是苦了三奶奶,當日分娩之際兇險非常,我們女眷又都是沒出閣的姑娘家,全然不懂這樣的事情,倒是多虧了長嫂在此,方才救下三奶奶的性命呢,他又為大哥誕育過子嗣,只怕這個恩情咱們九龍衛卻是一輩子也還不完了……」
因說着,兄弟姐妹幾個聯袂往溫青峰屋裏去道喜,甫一經過生離死別,彼此之間倒也唏噓,且喜那新生的孩兒粉妝玉琢十分可愛,一團喜氣沖淡了此番離愁別緒。眾人談講之間早已到了掌燈時分,因怕耽擱三奶奶休息,兄弟姊妹幾人紛紛告辭出來,一面預備下家宴,重新給漣漪接風洗塵。
飛天因如今雖然避禍在錢九家中,到底與他沒有夫妻名份,又是別人的妻房,這樣的家宴不好參與,因推說身子不爽快,叫志新陪着眾人,自己自便回房休息,錢九見了倒甚是牽掛,因命人預備上等客飯送去給飛天用了,一面叫雙兒前去陪伴照應。那雙姑娘此番雖然對姒飛天有些嘆服之意,只是他到底奪去自己的情郎,心中如何當真服氣,聽見大哥要派自己這個差事,心中老大不願意,不由嘟起唇瓣搖了搖頭,逡巡着不願意進去。
錢九見狀正欲發作,卻是薰兒乖巧道:「咱們幾個當中,除了大哥,就數長姐酒量最好,又喜歡吃酒划拳的,如今你這樣熱鬧的光景打發她進去陪客人,自然是不願意的,小妹今兒高興,多吃了兩杯,只覺得心中突突直跳,正想去外面走走,散一散,既然這樣,不如就讓我去陪伴那姒家娘子,在後堂做些活計,姑嫂說些閒話,豈不是兩處有益麼?」
錢九聞言點頭笑道:「六姑娘如今大了,倒很能為你哥哥分憂的,既然如此,就勞動姑娘前去陪陪客人,咱們接着吃酒行令罷。」因說着,一干江湖兒女復又歡會起來。那薰兒起坐告辭,提起裙擺蓮步輕移來在後面客房之處,果見姒飛天一人獨對青燈,正在燈下火苗下面做些繡工。
見她來了,因起身問好,薰兒連忙上前按住他坐下笑道:「姐姐恁般多禮做什麼,如今你是咱們山門的大恩人,只有我行禮的份,如何敢勞動姐姐玉體呢。」飛天聽聞此言溫柔可愛,又見這六姑娘的人品出眾,心中倒也着實疼愛她,因點頭笑道:「既然這樣,不如我們都不必多禮的好,六姑娘此番前來相陪,可是你家兄長的意思麼?」
薰兒聞言笑道:「正是呢,我哥哥怕姒娘子一個人用了飯閒坐在客房裏沒意思,因叫小妹過來瞧瞧,姐姐做什麼呢這樣用心的?」說着就着那青燈的火苗往飛天手上一瞧,原是一個小兒穿戴的肚兜,上頭繡工十分鮮亮,倒比自己剛得的那一對鴛鴦戲水圖樣的荷包更為精巧細緻,見這情形,只怕是因為山門之中新添了一個孩子,這姒家娘子此番進山不曾帶得表禮在身上,是以繡了這樣一個精美的玩意兒送與那三奶奶的新生孩兒,權且當做賀禮。不由讚嘆笑道:「好鮮亮的活計,姒娘子這樣好的女紅,又是這樣容貌人品,當真是仙子托生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閨中小兒女,未解憶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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