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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爾德,你是福特家族的小兒子,也是福特家族的驕傲。
每每想起媽媽對他說的這話,羅爾德總是先撇撇嘴,繼而望着天空,露出寂寞又茫然的笑容。
什麼是活着,生命到底有什麼意義,
羅爾德·希爾·福特總是這麼問着自己,但從來沒有答案。
看着那些庸碌無為,為了小小的權勢就勾心鬥角的所謂親人朋友,他感到相當疲憊無力。
為了掩飾內心的不安,他開始變得玩世不恭,好像什麼事都再無法勾起他的興趣。
直到他徹底厭倦了,他開始頻繁出入貧民窟。
那正是福特家和厲家戰爭開始之初,他一個小兒子,又有什麼用呢?不管是決策,還是行動,他的爸爸哥哥們都會完美地完成,他只要待在後方等着自己父兄勝利歸來的消息就可以了。
但他又是那樣的無聊。所以他丟開保鏢,獨自深入貧民窟。
而正是在那裏,他遇到了他一生所愛。
那是一個陰雨天,天地間的水黏膩膩地粘連在一塊兒,濺起的水花無力四濺,在地上積起一個個小水塘。
羅爾德漫步在雨中,感受着雨落在身上的冰涼,舒暢無比。
他喜歡這種不顧一切的感覺,像是這天地間只有他自己,他的耳中除了嘩啦啦的雨聲,再聽不到其他。
而他喜歡在貧民窟中玩,是因為在這裏,他能感覺到何為「真實地活着」。
忽然,一絲細微的聲響闖入他的耳中。他皺了皺眉,循聲望去,就見一個瘦弱的身影趴在滿是泥濘的地上,臉向着他,雜亂的長髮遮住了臉,只有微小的顫動顯示了對方還活着。
羅爾德本不想管這閒事,但那向着他的臉忽然動了動,凝結成一股股的黑髮滑落,露出那應該是女子的倒地之人一雙無比閃亮的眼眸。
那是一對充滿了對生的渴望的眼眸,他從未在別人眼中看到過這樣強烈的求生渴望。
那天之後到他死亡的五年間,羅爾德從未後悔過將那個樣貌模糊的女孩救回去。在他看來,有一句話很有道理:愛情是從好奇開始的。他幾乎對那女孩一見鍾情,只因為那女孩的倔強眼神。
那樣強烈的求生渴望,讓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擁有這樣眼神的女孩,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所以,那女孩醒來後看到的第一個人,正是守在她床前的他。
看到羅爾德,那女孩有些慌亂,像是觸電般從床上驚起,卻又因為虛弱而倒回床上。
羅爾德急忙上前扶住女孩,柔聲道:「你身體還沒好,別亂動,安心躺着。」他發誓他從未對任何人用過這樣溫柔的語氣,對着這女孩,他卻像是怕嚇到她,說得那么小心翼翼。
女孩眸中依然帶着驚恐,對於羅爾德的觸碰有着近乎本能的躲閃,但她並沒有說什麼,只乖巧地點點頭,躺了回去,一雙大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着羅爾德,帶着些好奇和恐懼。
羅爾德沒料到女孩竟然如同驚弓之鳥,驚訝的同時,心底卻泛起點點漣漪——她是有着怎樣不堪回首的過去,才會這樣不信任他人?
那個時候的羅爾德還未意識到,自己對這個陌生女孩的關心已經超過應有的限度,不過恐怕就算他意識到了,他也不會去克制。
身為福特家族的小兒子,羅爾德自然不可能把這個撿到的女孩帶回家去。他在貧民窟邊緣買了個小房子,讓女孩在裏面養傷。
女孩的存在對羅爾德來說是個秘密,他沒有告訴家中的任何人,連照顧女孩的人都是自己在外面找的。他雖然可以長時間待在外面,卻總需要回去幾次,聽聽與厲家的戰爭進程,做一個旁觀的花瓶。
與那天看到的眼神不同,與女孩接觸下來,羅爾德發現她竟是一個十分柔弱的人。有時候,他覺得她就像是一隻即將被拋棄的小狗,小心翼翼地討好着主人。她自以為隱秘地偷偷觀察他,在他看過去的時候又連忙露出羞澀卻不失燦爛的笑意。
這樣的女孩,讓他心中不由得升起憐惜的情緒。
有一次,因為與厲家的戰爭節節敗退,家中陰雲密佈,羅爾德不得不留在家中好幾天。從前他最多一天不去女孩那兒,這一次一離開就是五六天,他的腦海中總晃過女孩安靜地坐着的模樣,或偷偷望着他時的羞澀專注,或對他笑時的真誠。
只是沒有想到的是,時隔六天回到那小房子裏,迎接他的卻是女孩淚水漣漣的臉。他頓生憐惜,說話的聲音又比平時柔和許多。
一起吃過午飯,女孩自始至終都很沉默。羅爾德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面對各色人等練出的巧舌如簧在她面前似乎失了效。
飯後,請來的女傭將餐桌收拾齊整就走了,晚飯前會再來。羅爾德在這裏的時候,總只有他和女孩兩人。
當羅爾德在客廳里靜坐享受難得的清靜時光時,樓上房間忽然傳來尖叫聲。他心頭一顫,大踏步走了上去,剛剛推開臥室門,迎面而來的卻是女孩濕漉漉的赤.裸身體。
「衛生間有老鼠!」她抱着他的腰,顫聲道。
羅爾德往開着門的衛生間裏瞥了眼,裏面水汽繚繞,什麼都看不清。他只得柔聲安撫道:「別怕,它已經跑了。」
女孩卻還抱着他不撒手。
羅爾德只得拉下她的手臂,又脫下自己的外套穿在她身上,柔聲道:「我先出去,你繼續洗,有事我就在門外。」
女孩身體一僵,見他真的轉身就走,臉上一慌,急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羅爾德回頭,卻見女孩咬唇望着自己,雙眸也不知是不是被水汽熏蒸的,那麼水潤,「先生,您……請您要了我吧。」
說着,她的肩膀輕輕一聳,外套便滑落在地,露出她將養得白皙水嫩的肌膚。看得出來,她並不習慣於在人前暴露身體,想遮掩,卻咬牙忍着,只是懼怕又期待地望着羅爾德。
羅爾德俯身撿起外套,再度披在女孩身上,感受到女孩身體的輕顫,聲音越發低柔,「我先出去了。」
女孩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中淚水打着轉。
「先生,您不要我嗎?不管您做什麼,我都願意配合您……請不要趕我走!」女孩顫聲道。
羅爾德一怔,情不自禁地抬手抹去她眼角滑落的晶瑩淚珠,低聲道:「我不會趕你走,你安心在這裏住着。」
女孩的身體微微顫抖着,神情卻沒有因為羅爾德的話而放鬆下來,她望着羅爾德,手因為緊張而握成拳,柔弱的模樣是那麼無助,「真的嗎,先生?可是您從來沒有問過我的名字……」
羅爾德微微一怔,這才想起他確實沒有問過女孩的名字。她醒來時看起來那麼驚恐,他不想再嚇到她,便沒有問她名字讓她徒增恐慌,而之後兩人相處沒有什麼不便,便也忘記了去問。沒想到這竟然給女孩造成了錯覺,讓她以為他很快就會趕她走。
「你叫什麼?」羅爾德微笑着問道。
女孩無意識地攥緊外套,一怔之後急忙道:「我叫鳶尾。」
「鳶尾……很好聽的名字。」羅爾德贊道。
女孩臉微紅,視線垂下低聲道:「謝謝。」
自那以後,女孩因為卸去了心中的擔憂,變得開朗了些。
羅爾德發現,相較於她羞澀的模樣,他更喜歡她眉眼彎彎淺笑着的樣子。她滿身的生機,像是罌粟般吸引着他,讓他一日日沉淪。不管是她歡笑着迎接他的模樣,還是她興致勃勃說着事的閃亮神情,都讓他心中溫暖。情愫點點堆積,最後已不可自拔。
但有一天,當他如平常一樣進門喚着女孩的名字時,迎接他的卻只是一室的沉寂。這個專門為了她而購置的房子裏,再也沒有她柔弱的身影。
羅爾德開始瘋了般尋找女孩,卻一無所獲。
直到他的父親,那位威嚴的中年男子將他找去談話,他才知道,原來是他時常在外逗留,這才引起了家族的注意。
「好好為家族效力,不然你別想再見到那女人。」彼時他的父親如是說。
而不管羅爾德怎樣懇求,他的父親,那個心腸極硬的男人,就是不肯鬆口讓他再見到女孩。
萬般無奈之下,羅爾德帶着滿身鬱氣聽從父親的話,投身戰場。
彼時,厲家有不少善戰之人,比如厲家乘龍快婿孫皓。那個男人看起來頗為溫文,戰事上卻是一把好手,將福特家打得節節敗退。
羅爾德之前無心這場爭端,現在被逼上梁山,因着心中的戾氣與在戰事上的天賦,迅速在戰場上成了名。他自初戰起就一直高舉勝利大旗,那之後的五年未嘗一敗,將原本即將嘗到勝利果實的厲家打得損失慘重,人心惶惶。
然而不管他在前線獲得的戰績有多輝煌,他向父親請求再見女孩一面都被拒絕。他只得繼續在戰場上奮戰,想着只要把厲家滅了,父親總沒有理由再拒絕他的要求。
再見到女孩絕對出乎他的意料。
一樣的陰雨天,一樣的泥濘路面,一樣的瘦弱身影。
羅爾德本是在戰爭之餘隨意於街上走動,誰知竟會遇到當年的場景,他心思一動,已經不顧下屬阻攔走上前去。
這一查看之下,他心神俱震。
竟是他思念了五年找尋了五年的女孩!
他立刻吩咐人將女孩帶了回去,未假手他人,親自悉心照料。女孩身上的傷口觸目驚心,有新有舊,看得羅爾德心疼不已。五年前他見過她的身體,那時候還沒有這些傷,那這五年時間,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女孩醒過來時,羅爾德就陪在她的身旁,一如五年前。
五年的時間,女孩幾乎大變。少女的羞澀早已消失不見,她的臉色是那麼憔悴,只臉上的笑容清淺,撥動着他的心弦。
羅爾德想要詢問女孩的經歷,但話才出口,卻被女孩以吻止住。他被女孩的動作嚇了一跳,一怔之下回以更多熱情。
這一吻甜蜜綿長,又帶了淡淡的苦澀,一吻結束,女孩臉色微紅,又現疲倦,羅爾德便吞下疑問,讓女孩好好休息,自己起身離去。
見到女孩的那刻,他本以為是自己的父親想通了,將她放了回來,但他細想就知道不是,他父親若要那麼做,不會以這種方式。而現在,他要去質問他的父親,當年到底做了什麼,為什么女孩會出現在這裏,還以這種方式。
接通視頻通訊後,羅爾德並未多說廢話,直接將自己的疑問問出了口。
「父親,五年前你對鳶尾做了什麼?」
因為大局漸穩,剛見到羅爾德時,福特家主的臉上還帶着笑意,聽到他的問題,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只說:「只要你贏了這場戰爭,我就會讓你見她。」
「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羅爾德聲音漸冷,多年戰場上的磨練,讓他擁有一身殺伐決斷的氣勢,跟久居高位的家主相比也不遑多讓。
福特家主臉色微變,「有人對你說了什麼?」
羅爾德陰沉着臉,沒有回答。
福特家主臉色又是一變,「你見到她了?」
羅爾德微微抬眸,已是默認。
福特家主神情劇變,半晌後才冷着臉道:「那種女人,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由我自己說的算。」羅爾德針鋒相對。
福特家主眸光微閃,扯了扯嘴角道:「你真那麼覺得?就算她早就跟過無數男人?」
「你什麼意思?」羅爾德心頭一跳,厲聲道。
福特家主沉着臉道:「她沒有跟你說嗎?五年前我將她賣給了賣.淫團伙。」
羅爾德只覺得自己父親的話像是一記大錘砸在他腦袋上,眼前屏幕中男人的臉好似化作惡魔,不斷扭曲變形。
見羅爾德的模樣,福特家主繼續趁熱打鐵道:「你既是福特家的兒子,又是這場戰爭中的功臣,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多少名媛千金排着隊想要嫁給你。那樣骯髒的女人,你若念舊情,給她點錢打發走就是了。」五年前他讓羅爾德回歸家族事務,不過是不想讓他再流連外界,但未料,他竟然就將厲家打了回去,這實在是意外之喜。
「住口!」羅爾德大怒,一揮手,眼前屏幕便被掃落在地,清脆的聲響配着滋滋的電火花聲,如同利針刺入他的心口。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衝出書房,向女孩的房間疾步而去。怪不得不過五年,她的變化那麼大,怪不得她的身上有那麼多傷口……是他害得她受了五年的折磨,可她竟然還能對着他那樣微笑。
羅爾德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衝到女孩房間,卻不見她的身影。他心中一慌,以為女孩再一次消失,腳步踉蹌了一下,衝到樓下,卻見女孩正穿着圍裙,將一盤冒着熱氣的菜放在桌上。
見到羅爾德,女孩微微一笑,對他輕聲招呼道:「我做了些菜。你現在要來嘗嘗嗎?」
「鳶尾,我……」羅爾德疾步走去,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女孩卻歪了歪頭,笑着阻止了他,「羅爾德,先來吃飯吧?」
羅爾德微微一怔,收斂了臉上的神情,也露出一絲笑,「好。」五年前,女孩從不會叫他名字,雖然他要求了許多遍,但她一直都堅持叫他先生。
兩人在餐桌旁坐下,女孩溫柔地說道:「我還是不太會做菜,你幫我嘗嘗,我的廚藝有進步嗎?」
「好。」羅爾德吃下女孩夾給自己的菜,點頭道,「有很大進步。」
女孩開心一笑,「太好了,那你就多吃點。」
羅爾德沒有拒絕,女孩夾給他什麼,他吃什麼,吃完還對她笑一笑,誇她做得好吃。女孩眉眼彎彎,顯然對這稱讚很受用,最後眼中竟迸出點點淚光。
「鳶尾,你怎麼了?」羅爾德停下筷子,心頭一亂,隨即他頓住,沉聲道,「對不起,我……」
「我是太高興了!」女孩微笑着打斷了他的話,眼中的淚光配上她的清淺微笑,讓她看起來更加楚楚可憐。
她放下筷子,站起身走至窗邊,怔怔地望着窗外,低聲道:「這麼多年來,我日日夜夜幻想着和我的愛人像今日一樣吃着我做的飯菜,我給他夾菜,他誇我廚藝精湛……」
她忽然回身望着羅爾德,微微一笑,那笑竟有些飄渺,「你知道嗎?五年前被你救下前,我過的是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每一天只是想着要活下去,能見到第二天的太陽,我都會感謝老天的仁慈。所以,被你救下後的日子,對我來說就像是活在天堂一樣美好。」
正因為如此,在那段美好時光里,她從不談論過去那段悲慘歲月,她不想讓自己的美夢就那麼清醒了。
「鳶尾……」羅爾德低聲喚道,這一刻,他想將她擁入懷中。
但女孩很快就轉過身,繼續望着窗外。
「所以,被賣之後的五年,對我來說就更為艱難。」女孩低聲訴說着,不帶一絲感情,「我日日夜夜想着一死百了,可我總抱着期望,我想你會來救我的……就算你的父親說你不要我了,我也不願意相信……可五年過去,我的希望漸漸變成了絕望,都沒有等到你來。」
「鳶尾,我不知道……」
「是啊,你不知道,」女孩飛快地截斷了羅爾德的話,「你不知道我還能活下來,對嗎?我本來也以為我會死在那個地獄……可我的家人找來了。」
說到這裏,女孩扯了扯嘴角,諷刺一笑,「那是又一次的空歡喜。你知道嗎,原來我不是什麼孤兒,我是厲家二十多年前丟失的大小姐……找到我的是我的外公,你能想像我當時有多高興嗎?」
她回身,看到羅爾德震驚又心痛的神情,眸光微閃,又很快轉開視線,「我開始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那雖然不過三天,卻讓我覺得我像是個受到萬千寵愛的公主。可沒想到,我那個看起來那麼慈祥的外公,卻來請求我幫他一件事。他說厲家被福特家打得很慘,馬上就要滅家了,只要我幫忙去殺了一個人,戰局就能扭轉。」
羅爾德心頭一跳,張了張嘴,卻因着心中涌動的複雜情緒而說不出話來。
「他看起來那麼可憐,我一時心軟,就答應了。那時我也沒想到,我會偷聽到他和別人的談話,從而得知二十年前我為什麼會失蹤。」女孩扯了扯嘴角,微彎的弧度帶着巨大的悲傷,「誰能想到呢,原來這一切的幕後主使,就是我這慈祥的外公。那時候我的父親和母親極為恩愛,生了我一個女兒後,就因為母親的體弱而決定不再生孩子。可外公怕時間久了,父親和母親的感情淡了,他會重新找個能生兒子的女人,所以外公把我偷了出來,只希望沒了我,父親和母親能再生一個男孩。怕養着我會讓父親和母親發現,外公就把我丟給了孤兒院,也不管我將來會過得怎樣悲慘。」
女孩眼中淚光閃閃,嘴角卻帶着笑,「誰知道老天開了個玩笑,父親和母親的第二個孩子還是個女孩……這下外公再偷不走她,只能死心,寄希望於她——我的妹妹。多可笑啊,明明都是父親和母親的女兒,為什麼我們的命運截然不同?我也不想要錦衣玉食,只願一生順遂平安就好,但這樣小小的願望,卻從沒有實現的可能。」
羅爾德起身,想要將女孩擁入懷中,給她一絲寬慰,卻被女孩的眼神阻止。
她深吸一口氣,道:「我外公讓我殺的人是你,羅爾德。」
羅爾德神色未變,他早從她的話中猜到了。
女孩眨了眨眼,淚水滑落臉頰。
「我在飯菜里下了毒。」
羅爾德神情劇變,脫口道:「你也吃了?」
女孩微微一怔,愣愣點頭,卻隨即低聲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在聽到她下毒的話後,他第一句話卻是關心她的死活?
「醫生!」羅爾德伸手就要去抱女孩,臉上一片驚懼。
女孩卻道:「來不及了。」
話音剛落,就見羅爾德臉上一變,彎腰俯身蹲了下去。女孩早已忍耐劇痛多時,此刻也跌落在地,望着羅爾德淒聲道:「先生,我本來不相信您父親的話的……可我看到在我不見的五年裏,您在戰場上意氣風發,根本就是完全把我忘了……如果您不要我了,可以趕我走啊,為什麼要把我賣了呢?您知道那五年裏,我都是怎麼過的嗎?我原本是那麼珍惜對您的愛意,可日日夜夜在不同的男人身下受着折磨,我的愛意早變了……我恨您,我真的好恨您!」
說着恨,女孩臉上卻滿是淚水。五年前有多愛這個男人,五年後的今天就有多恨。
羅爾德此刻早已痛得滿頭冷汗,腹部像是有台攪拌機,不斷翻攪着他的內臟,讓他連呼吸都帶着痛意。
但他卻仍然固執地伸手,將女孩擁入懷中,柔聲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吧……我陪着你,我陪着你一起。我再不離開你……」
女孩身體本就弱,毒物在她身上的作用更為迅猛強烈,說完那一長串質問已是極限。她嘴角滲出血絲,癱在羅爾德懷中,眼淚讓她的視線變得迷濛。
「真的……嗎?您真的……願意……願意……跟我一起……我那麼……那麼髒……」
「我願意。」羅爾德親吻着女孩的額頭,因為再支撐不住兩人的重量,他抱着她倒在地上,嘴角帶着寵溺的微笑,「在我心中,你是……最純潔的……我永遠……陪着你……」
「謝謝……您……先……生……」
兩人相擁着,身體漸漸冰冷。
最後的時刻,羅爾德覺得自己好像忽然明白了活着的意義。他不知道別人為什麼活着,可他知道,他活着,是為了與這個他一生所愛也一生所憾的女孩相遇。而他死後,厲家和福特家的爭鬥會變成怎樣,又關他什麼事呢?
他不過是,只屬於鳶尾的……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也把羅爾德和厲沫芊的搞定了……於是接下來寫最難搞的男女主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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