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天空 第三百七十二章 前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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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有膽大的屬下小心翼翼地要求呂學文去看病時，被他笑嘻嘻地拒絕了。
這更讓屬下們擔心了。
如果是正常時的將軍，自己讓他去看病，別的先不說，一頓鞭子是肯定少不了的，哪有像現在笑罵幾句這麼簡單的事？
於是坊間有傳言，說呂學文因為殺人太多，結果被冤鬼索命，導致精神失常了。
當屬下稟報呂學文，準備搜城大開殺戒時，呂學文卻只是揮揮手：「爺心情好，不和他們計較！」
「那大將軍，可以和我們說說什麼事讓你這麼高興嗎？」
「哈哈，不可說不可說。」
哎呀，呂大將軍病重了！
於是一些心腹屬下推出一名代表通過傳送陣趕到了澤倫要塞，希望呂唯晨監察長能夠好好勸勸呂將軍，卻被偷偷告知呂監察長在接到一封密信之後，直接騎上獅鷲就走了，幾名反應慢的親衛甚至都沒趕上。
「親衛都沒趕上？呂監察長走的真有那麼快嗎？」
「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當時呂監察長走的時候是光着腳的，你說他的速度有多快？」
想到平時風度翩翩，總是一副智珠在握的呂監察廳長光着腳丫子騎着獅鷲走的模樣，來訪的左武衛軍官光是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呂大將軍發了神經，呂監察長又很精神地不見了人影，那接下來該怎麼辦？
兩人大眼瞪小眼半晌，長長嘆了口氣。現在只能等了，等呂將軍恢復正常，等呂監察廳長回來。這兩人一文一武，是左武衛能夠在這四戰之地發展壯大，能夠將這塊土地變為繁榮小世界的根本原因。
他們實在無法想像沒有兩人存在的景象。
真到那時，只怕鼎國和白精靈就要動手了，黑精靈也會插上一腳，甚至那將獸人實力發揮到最佳的奧特族的族長奧寶馬，也會分一杯羹。
老天保佑，保佑呂大將軍趕快好起來，保佑呂監察長趕緊回來。
不過隨着時間的過去，一種下屬們悲哀的發現呂將軍的精神越發的不正常了，之前只是表現的心不在焉，莫名其妙的出神，到了後面幾天，整個人就變得無比焦躁，首先是不斷地看時間，接着是不斷的照鏡子，不做正事，反倒是把衛生署的工作給搶了過來，開始關注起劍蘭城的基礎設施和公共衛生，而且處罰力度之大，簡直令人咋舌。
一個老頭只不過沒把一張紙片丟進垃圾桶，就被罰掃了一個月的馬路。
接着突然有一天，一向沒有肉就吃不下飯的呂大將軍突然吃起了素，之前說洗澡傷元氣的他一天洗八趟，幾乎要拿鐵刷來刷自己皮膚，甚至還用一直呲之以鼻稱為只有女人才用的薰香。
瘋了，真是瘋了。
這股瘋氣在十一月十七那天到達了最高峰，那個周凌聽說只不過是右武衛的一個任務失敗後害怕懲罰而叛逃的逃兵，雖然他不知道怎麼回事，他一路過來，非但沒有被橫行的盜匪連皮帶骨頭吞個乾淨，甚至那些盜匪不知道什麼原因，竟然全部都加入了他的隊伍，以至於三個月前他只有十來個人，到了現在已經有三萬多人了。
可那三萬人中最多萬人是擁有戰鬥力的盜匪，剩餘的只不過是盜匪的家屬，如果出動血騎，掃平他們一千人就足夠了。（他們當然不知道，這三萬人中有一位只憑一己之力，就消滅了上千的精銳血騎。）
在他們看來，這樣的烏合之眾前來投奔，只要隨便派出一個下府統領去收編一下就已經是天大的面子，沒想到呂大將軍竟然出城三十里前去迎接。
難道之前將軍又吃素又沐浴焚香什麼的，就是為了今天？
可是這這這……至於嗎？
一眾屬下都是驚疑不定，但是讓他們更奇怪的是呂大將軍只是帶着自己的一百名親衛，又從之前從古都城返回的八千人中挑出了一千人，他就帶着這一千一百人出迎劍蘭城三十里。
雖說那確實是烏合之眾，一千多人也確實能掃平，但你畢竟是左武衛的代理大將軍，即便這個職位是自封的，也不能親身犯險啊！
不過到了這一天，那個說一不二的呂學文似乎又回來了，一眾將領只能噤若寒蟬，退到了一邊，不過他們做好了隨時出擊的準備，並且偷偷的命令一百名空間法師形成接力，使用「空間之眼」將那裏的畫面傳回劍蘭城軍營。
等待的時間真的有點長，足足三個小時過去了，那支隊伍還沒有出現。不過一向不以耐心見長的呂將軍卻還是如同雕塑般的等着，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不耐煩的表情。
我說大將軍啊，兩年前你將自己的父母從七星城接來時好像也沒等的這麼耐心！現在一個小小的周凌，就算他是老戰友，可是能讓你這麼期待嗎？
難道你們以前有基情？！
不過在當看到那支隊伍之後，一眾將領都是微微吃了一驚。
當前負責打前站的騎兵之前真的只是盜匪嗎？雖然精銳程度比不上左武衛血騎，但是只怕不比一般的鼎國正規軍差，當前的幾人一看就是百戰沙場的老手。
眾人有認識周凌的，就看到周凌來到呂學文身前低聲說了幾句。
呂學文一愣，突然轉頭對頭頂豎起了中指，接着大聲說了一句話。
雖然聽不到聲音，但是對照口型，一眾熟悉呂學文的將領自然知道他在說什麼：「再敢用『天空之眼』偷看，老子回去就把你們的屁眼珠子都摳出來。」
估計是有空間法師被嚇到，所以很快圖像就消失不見。
周凌發現自己在偷窺？但是「天空之眼」幾乎不會引起任何元素波動，對方是怎麼知道自己在偷看的呢？
如果那些將領還能看到的話，就會發現更加詫異的一幕。
當一輛黑色的馬車駛過時，包括呂學文在內的一千一百名騎士，都是排成了長長的隊列，行了一個最為標準的騎士禮。
這完全是上級檢閱下級時的禮儀。
馬車停下，然後呂學文和楊摯爽馬上就屁顛屁顛地跑了過去，身下的騎士則是自動分成四隊，牢牢地護住了馬車的前後左右，每個人的臉上都煥發出了一種神光，如果以前他們的眼中是不顧惜別人的性命也不顧惜自己性命的灰色，現在表明他們已經活過來了。
隊伍進入了劍蘭城之後，自動就有負責招撫的官員來收編這群「盜匪」，呂學文只是帶着親衛護着黑色馬車進入了城主府。
馬車裏面是什麼人？竟然能夠讓呂大將軍如此重視？
看着那黑色的馬車駛入城主府後院，若琳已經古井不波的心中突然泛起了一絲波瀾和激動。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沒有人能夠在中了大光明主祭經過法師塔加成的大回歸術還能活下來，可是為什麼我的心跳的這麼快？
若琳在一條凳子上靜靜坐下，面色平靜，可她的眼神出賣了她的心靈，裏面的焦灼讓她仿佛在等待法官最後的判決。
不多時，門被敲響了，敲門聲音很清脆，不急不緩。
「請進。」若琳強抑着心中的激動。
門打開了，呂學文推着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走進了房間。
用躲躲閃閃地眼神看了若琳一眼之後，呂學文就帶上門離開了。
若琳的視線落在了坐在輪椅上的人身上。
出乎她的意料，來的人並不是蕭逸飛，而是一個陌生人。
雖然他的容貌帶有一股無與倫比的魅力，優雅而從容的氣質也非常吸引人，尤其是那一雙溫和知性的眼睛，更是動人心魄。但是若琳卻是無比的失望。
他不是他，他不是他！他果然已經死了。
可若琳不知道，這的的確確是蕭逸飛。
若琳在打量蕭逸飛的時候，蕭逸飛也在打量若琳。
精靈的生命大約比人類長兩倍，因此現在近三十歲的若琳看上去還是有如青春無敵的婷婷少女，只是她的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果之前是天真中帶着掩飾不住地報國熱忱，現在已經變成了冷靜和淡然，現在蕭逸飛還在裏面看到了毫不掩飾的失望。
蕭逸飛推着輪椅來到若琳面前：「我有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要講給你聽。」
這個人是呂學文親自推進來的，肯定是很受尊進的大人物，現在自己寄人籬下，哪裏還輪的到自己說個不字，若琳不咸不淡地道：「洗耳恭聽。」
「從前有一個人，他的名字叫做錢謙，他出生在公元一九八三年……」
雖然若琳不知道公元一九八三是哪一年，但她不由自主地就被對方的故事給吸引了，剛開始她還對那些能在天上飛的鐵鳥和吃油就能一小時跑一百公里的鐵盒子嗤之以鼻，不過越聽到後來，她就慢慢地沉浸到了對方的故事之中，她聽着對方講童年趣事，聽着對方上學，聽着對方工作，聽着對方談戀愛……期間沒有多少大事發生，但裏面的新奇已經牢牢吸引住了她的真心，恍惚間，她已經有些相信這並不完全是編造和臆想。
可這個故事最後的車禍則讓她心神為之一顫，而接下來的事情則更讓她眉頭大皺，新紀元九九九年武國北方冰封平原發生的武國與翔國大戰，不是蕭逸飛出生的時間和地點嗎？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也證明了她的猜測。
這個名叫錢謙的人在暗衛首領冷劍的帶領下，來到了隱賢村，並被取名呂中誠，一直平平安安長到了八歲。
翔國游騎團初進村時的友好，發現玉佩後的憤怒，之後戰鬥的慘烈，最後秦楓帶人趕到……
若琳越聽越激動，她忍不住想直接詢問他是不是蕭逸飛，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事，容貌為什麼會有如此大的改變，但是看到對方那張平靜中蘊含痛苦的面龐，終於還是忍住。
接下來就會有答案。
故事來到武威侯府，母親的激勵，父親的鼓勵，與師父隱龍的第一次見面，與唐文靜和奧寶馬的初識，古蘭山的第一次入門任務，山谷中為了復仇而進行的瘋狂訓練，新年的第一次大逃殺任務。
接下來就是前去劍蘭城詢問快意刀咒語的任務，這個任務他幾乎將每一個細節他都講的清清楚楚。
回憶那一段的青蔥歲月，若琳的心情也是激動莫名，而蕭逸飛的這一番話，也完全解開了她之前的一些疑惑。
但是蕭逸飛的語調沒有任何變化，很快他就把故事的情節轉到了劍蘭城中因為一頓飯而引起的麻煩上，接着聊到了靈魂歌者艾薇，白精靈對暗夜精靈軍隊的大清洗，趁虛而入的鼎國人，自己與師父隱龍救下一對白精靈母女。
山谷中古井不波的日子，一直到蕭逸飛十六歲，開始四處遊歷。
先是去到了西方，見證了奧特族獸人的崛起，接着又來到北方，收服了冰中的大巫妖克奧蘇；見到了長樂長老，喝下了那瓶能夠稍稍改變自己容貌的易容藥水。然後在七星城遇到了若琳，感受到了愛神的降臨；得罪了大王子，被發配到了左武衛。
再往後的事情大陸上流傳非常廣，蕭逸飛講的就比較簡略。
西征戰事中的力挽狂瀾，帶領剩餘左武衛回到鐵柳城，應對林拷族的突襲，然後是西征、再接下來就是一場就一場的戰鬥。
在這些戰鬥中，蕭逸飛戰無不勝，獲得了極大的榮耀，但他許多極其困難的戰事，只不過都被他三言兩語帶過。
時間就到了攻克古都城的那一天。
對於那次埋伏，蕭逸飛自然說的很詳細，只是與若琳想像中滿腔悲憤不同，蕭逸飛將大部分責任都背到了自己的身上。
經歷了那驚心動魄的一戰，時間軸就推移到了那福田村。
故意的欺瞞，自己如夢似幻的心態，以及最開始對李菲的同情，乃至最後完全接受在福田村的生活。
可惜戰亂毀掉了一切。
於是蕭逸飛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使用了快意刀的「靈魂交換咒」，殺死了準備屠村的血騎，在李錯親衛的護送下，一路收編盜匪，最後來到了這裏。
故事很長，一直從中午講到了晚上，但是兩人都沒有流露出任何疲憊之意，只講完之後，陷入了一陣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