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西不知道是不是信了他的邪,真的嘗試着睜開眼。
入目的是深不可測的懸崖,她站在崖邊,隨時有墜落的危險。
落石時不時掉下去,隱約聽見清脆的迴響。
那一刻,陳西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只覺快到嗓子眼,恐懼得說不出話。
她下意識抓緊周宴舟的手臂,不敢再往下看一眼。
周宴舟卻扶住她的肩膀,伸手指向遠方:「看對面,別看下面。」
陳西戰戰兢兢地望過去,只見連綿起伏的山脈隱藏在雲層中,金光閃閃的陽光穿透雲層直入山脈,仿佛菩薩顯靈了一般。
陳西傻了。
她來了兩次都沒發覺過這片區域有這麼開闊。
那感覺好像進入了一個新世界,打開了新大門。
周宴舟看陳西出神地盯着遠處,難得好心提醒:「世界挺大,別總盯着眼前的一畝三分地。」
陳西只覺後背一陣涼,風從背後打過來,捲起她的粉色裙擺,隱約有將人推下崖的趨勢。
一根煙抽到頭,周宴舟看着瑟瑟發抖的陳西,大發慈悲道:「回去吧。」
陳西緊繃的肩線頓時鬆懈下來,她舔了舔嘴唇,在周宴舟的攙扶下慢慢回到車裏。
他的手搭在她的手腕,掌心出乎意料的乾燥、溫熱,手也很大,輕而易舉地握住了她整隻手。
兩人距離很近,近到周宴舟的呼吸都灑在了陳西脖子。
溫熱氣息裹挾着淡淡的香水味一同鑽進陳西的鼻子,惹得陳西越發緊張。
她很少跟異性靠得這樣近,也很少有人推心置腹地提醒她看遠一點。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個有野心的女孩。
她想逃離這個一眼看到頭的小城市,想要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想要做自己的主,還想要擁有拒絕的權利。
還沒到鍾秀山景區,後半段路周宴舟繼續開車,陳西坐在副駕駛漫無目的地望着前方。
周宴舟見她窩在座椅里不聲不響,側身從扶手箱裏取出一瓶蘇打水遞給她:「還怕?」
陳西迷茫地接過蘇打水,指腹握着瓶身,遲疑地搖頭。
周宴舟好以整暇地瞥了眼陷入沉思的小姑娘,耐心詢問:「在想什麼?」
陳西眨動眼皮,盯着鍾秀山的山頂,小聲開口:「在想北京長什麼樣。」
周宴舟臉上閃過一絲意外,挑眉,「想去?」
陳西偏頭看向駕駛座的男人,見他舉手投足間滿是從容淡定,好似什麼大場面都見過,陳西難得嫉妒。
嫉妒他生來就這麼好命。
她忽視周宴舟審視的目光,低頭理了理裙擺,聲音悠遠而又充滿着幻想:「那可是首都,誰不想去呢。」
周宴舟看不得陳西小小年紀「為賦新詞強說愁」,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他不太贊同地瞟了眼陳西,語氣隨意道:「不就是去趟北京?你要想去,有空我帶你去轉一圈。」
「等你真到了北京就會發現,北京沒你想得那麼好。」
或許是周宴舟的語氣太篤定,那一刻,陳西是真的相信周宴舟會帶她北京。
她也在心裏默默種下一個夢,一個跟北京有關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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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到鍾秀山腳下,周宴舟將車停在一家小賣部前,指着門口的冰箱問陳西:「要不要吃雪糕?我請你。」
陳西很想說她不是小孩子,可是對上周宴舟溫和的、寵溺的目光,陳西突然改變主意,點頭說好呀。
周宴舟懶得下車,坐在車裏等她。
陳西鬆開安全帶,準備推門下車時,手腕被周宴舟拉住。
只見他從兜里翻出錢夾,十分信任地塞陳西手裏,嘴上不忘說:「想吃什麼就買,管飽。」
陳西看着手裏多出來的錢夾滿臉呆滯。
這隻錢夾是陳西之前藏起來的那隻,依舊鼓鼓的,皮質依舊嶄新,透着股藏不住的貴氣。
她拿着那隻錢夾,一臉懵地下車,然後腳步虛浮地走進小賣部。
在老闆娘的推薦下,陳西買了兩根老北京冰棍。
或許是周宴舟給了她可以隨意打開那隻錢夾的權力,又或許是周宴舟無形之中給了她很多方便,陳西在得到這些權利後反而不敢明目張胆地使用。
那感覺好像一個溺水許久的人,在窒息的關頭突然有人遞過來一根竹竿,她卻不敢伸手去接。
一是害怕這樣的權利轉瞬即逝,二是覺得自己配不上這樣的善遇。
結賬時,陳西猶豫了許久才打開那隻錢夾,擺在最開頭的身份證已經被抽走,裏層依舊是滿滿當當的紅鈔票。
他好像沒有帶零錢的習慣。
兩根冰棍攏共兩塊錢,陳西抽出一張紅鈔票放櫃枱,老闆娘皺着眉連連說找不開。
最後沒辦法,陳西又去零食櫃前選了幾樣,湊了整。
兩分鐘後,陳西拿着錢夾,拎着一袋零食繞過車頭走到駕駛座,透過玻璃窗望向車內,見男人窩在座椅里睡覺,陳西抿了抿唇,曲起指節輕輕敲了兩下玻璃。
男人被驚醒,迷迷糊糊睜開眼,抬眼就見陳西彎腰站在車外,滿臉平靜地望着他。
周宴舟一愣,有那麼一兩秒,周宴舟在陳西身上看到了歲月靜好四個字,尤其是她湊近臉滿眼乖巧的樣子莫名讓周宴舟覺得時間流逝得很慢。
他捏了捏泛酸的眉心,慢慢降下車窗。
透燥熱的風從窗口鑽進來,周宴舟盯着陳西額頭的薄汗,眉頭微蹙:「怎麼不上車?」
陳西眨眨眼,從膠袋裏掏出一支雪糕遞給周宴舟:「吃嗎?」
雪糕袋還冒着冷氣,包裝上有化了的水珠。
明媚漂亮的小姑娘舉着雪糕一臉認真地看着周宴舟,仿佛在貢獻什麼珍寶。
周宴舟嘴刁,向來不吃甜食和路邊攤,此刻看着滿臉真誠的陳西,周宴舟拒絕的話到嘴邊突然說不出口。
他伸手接過雪糕,滿手的涼意。
陳西順勢將錢夾遞給周宴舟,嘴上報賬:「雪糕一塊錢一支,薯片和辣條加起來二十四,找了七十五的零錢,我全放在錢夾了。」
周宴舟拿過錢包隨手丟在一旁,偏頭招呼陳西上車。
陳西看周宴舟壓根兒不在意錢的事兒,她舔了舔嘴唇,收回那句「你可以數數」,拎着膠袋繞過車身,重新坐上副駕駛。
剛上車,還沒來及系安全帶,周宴舟就傾身湊過來,手伸進膠袋,扒拉幾下陳西買的零食,皺眉:「就買了這些?」
陳西傻眼,「還要買什麼?」
周宴舟越過陳西的臉看向一旁的小賣部,瞬間明白裏面除了這些垃圾食品也沒什麼好到。
他抬抬下巴,語重心長地教育:「少吃點垃圾食品,容易長胖。」
陳西剛撕開一袋黃瓜味的薯片,聞言她小臉皺成一團,小聲反駁:「你怎麼跟我班主任一樣囉嗦。」
周宴舟差點氣笑,指着自己問:「我囉嗦?」
陳西見他有生氣的徵兆,當即閉嘴,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
周宴舟看她慫了,冷笑:「也就你敢這麼跟我說話,換了別人,早被我收拾了。」
陳西:「」
鍾秀山的景區沒什麼人管理,周宴舟直接將車停在了步行道開始的地方。
山腳到山頂大概兩三公里的路程,陳西不是第一次爬,所以還算淡定。
一路上都有佛像,每尊佛像前都有燃盡的香灰。
這個季節是淡季,沒什麼遊客,陳西走在前面,周宴舟懶懶散散跟在後面。
他身高腿長,沒走幾步就追到了陳西。
兩人並排踩着台階一路往上,路上碰到香客,陳西會主動避讓。
周宴舟有時候會指着一些長得奇形怪狀的石頭逗陳西:「那石頭長得像不像你?」
陳西扭頭看過去,只看到一塊神似猴子的石頭,她當即皺起眉頭,很較真地否認:「才不是我。」
周宴舟忍不住笑,故意說:「怎麼不像?生氣起來都那麼生動。」
陳西咬牙:「你才像。」
周宴舟挑動眉梢,淡定詢問:「哪裏像?說來聽聽。」
陳西還真認真地做了對比,只是越比較越沮喪。
簡直天壤之別,他怎麼可能跟那塊呆板、醜陋的石頭像呢。
周宴舟看她悶悶不樂,突然指着不遠處崖縫下的一尊文殊菩薩問:「你要不要也去拜拜,保佑你期末考試科科及格。」
陳西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尊高達一米的文殊菩薩被安置在崖口,經受常年的風吹雨打後,石像已經斑駁、褪色,看不清文殊菩薩的臉。
旁邊是財神爺,地面堆了不少香灰,向來他面前香火旺盛的很。
陳西猶豫了許久,還是放棄了朝拜,她想,她要求的好像不是學業。
周宴舟看陳西躊躇不定,忍不住好笑:「信這玩意嗎?」
陳西慌忙扭頭,一臉警惕道:「都到了山上,能別說這些嗎?佛祖會怪罪的。」
周宴舟看她皺着小臉的模樣禁不住好笑,他抬抬下巴,沒什麼誠意地點頭:「行行行,我不說了。」
陳西這才鬆開眉頭,小聲解釋:「這裏很靈的。你不信也不要說,不然容易遭報應。」
周宴舟聽完笑笑,滿不在乎地說:「我能遭什麼報應?我雖然不是個好人,可也不是個十惡不赦的罪犯。」
陳西:「」
她知道他不是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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