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不知是因為級別沒到,還是因為不常在家住,所以家裏沒有裝電話。
趙衛國急於聯繫他爸,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經蒙蒙亮,就乾脆和冉振華趙衛萍一起回周老爺子那邊打電話。
-薛彩霞要和家裏斷絕關係。
-黃憶雪口蜜腹劍,心懷叵測。
這兩件事都必須第一時間讓他爸知道。
他們一走,石韻就看看剩下來的周勝瑜,問道,「咱們早飯吃什麼?」
周勝瑜一捂額頭,露出個受不了的表情,「彩霞妹妹,你心可真寬。」
在這件他們為之煩惱擔憂,徹夜未眠的事情中,薛彩霞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受到的影響最大。
結果人家吃得下睡得香,比他們過得舒坦多了。
石韻則覺得他們還是太嫩,過於年輕,所以缺乏生活閱歷,這點事都經不住!
一驚一乍的,連覺都不睡了,至於嘛?
周勝瑜頭疼提醒,「彩霞妹妹,你才十八歲,是我們幾個人中間年紀最小的一個。」
不好這樣大言不慚地說別人太年輕沒閱歷吧。
石韻往桌邊一坐,又開始瞎忽悠,「但是我比你們經歷的人生風雨都多,沒有父母的孩子吃苦多,都懂事早,加上我還下過鄉,廣大的農村才是真正能鍛煉人的地方。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不經歷風雨,哪能見彩虹,我經歷所以我成長。當你們還是暖房裏的小苗時,我已經成長成了參天大樹」
眼圈發黑,一臉滄桑的小苗周勝瑜看看面前因為睡得好,所以面色白裏透紅,嫩生生的參天大樹薛彩霞,實在無言以對。
乾脆站起來,「你下樓之前我聽見於嬸子開門出去了,應該是去食堂打早飯,我去追她,讓她多加幾個包子,我和衛國都一晚沒睡,得多吃一點補一補。」
起碼得把臉色補得跟彩霞妹妹一樣紅潤才行,不然實在是愧當小苗。
石韻覺得自己既然要和黃憶雪斷絕關係,就不好再跟着趙家兄妹蹭吃蹭住,正好她在首都這邊要找的東西已經找到,可以啟程去往下一個目的地——南省石鼓縣勝利公社趙家屯大隊。
於是吃過早飯後就乘公交車去了火車站,想要自己買回南省的車票。
結果去了就排隊,從早上一直排到中午,最後排到窗口一問才發現她最早只能買到五天後的,並且是站票。
從首都回南省,火車起碼要開一天一夜,如果再像他們來的時候那樣,碰到點意外導致晚點,那開三,四十個小時都有可能。
買站票一路站回去,估計能把人站傻,石韻暫時沒有那個英雄氣概,於是就回去找周勝瑜商量,看他有沒有關係能幫忙買到張臥鋪或者坐票。
周勝瑜沒想到她這麼利索,說斷絕關係就立刻分得清清楚楚,詫異道,「早知道你跑出去是買車票我就攔住你了,我大嫂已經替你們買好了回去的火車票,三天後的。」
石韻,——
石韻調整心態,心說那她就最後再蹭一張車票吧,否則趙家兄妹先走了,她都沒理由繼續住在這裏。
周勝瑜則是語重心長地開始規勸,「你就算和你媽斷絕關係了,也不用和衛國和衛萍劃清界限。他們兩個以前可能是欺負過你,那都是被趙首長寵壞了,脾氣太大,其實他們人都還好,沒太多壞心眼。你自己不都說看在他們倆當初年幼無知的份上不計較了嘛,以後別和他們分那麼清,儘量保持聯繫,沒壞處的。」
石韻對此的態度是可有可無,不甚在意,「看他們吧。他們倆要是願意和我保持聯繫,我也不至於不理他們。他們要是不願意,那我也不會上趕着誰。」
周勝瑜搖頭嘆氣,覺得她這才是真正的太年輕,涉世未深,以至於會意氣用事。
趙首長家的關係是那麼好攀的嗎?
別看現在他們幾人中好像是彩霞妹妹最厲害,連趙衛萍到她面前都怯怯的,但真等到以後各回各位就大不相同了。
人家兩個照樣是南省軍區趙司令員的兒子女兒,走到哪兒都高人一等,她卻只是個無依無靠的下鄉知青。
說句不好聽的,要是找不到關係幫襯運作,彩霞妹妹估計得在鄉下種一輩子地。
正琢磨着要怎麼樣再和彩霞妹妹好好講講這個道理,讓她別太逞強,就見趙衛國板着臉走了進來。
周勝瑜這些天和趙衛國混熟了,知道他天生一張臭臉,這個樣子未必是在故意針對誰,反倒可能是他自己心裏有事,就問道,「衛國,你怎麼了?」
趙衛國確實有事,皺皺眉,說道,「我爸的電話還是沒打通。」
他一大早就去給他爸打電話,南省軍區那邊說趙首長帶隊進山區視察工作了。
趙衛國知道南省和渝省交界的山裏正在修隧道,這種既危險又艱苦的工程一般都會有子弟兵參與,他爸一個月前就已經去視察過一次,按理說不應該這麼快就又去一趟。
他有點擔心是不是工程出了什麼問題,但接電話的人又吭吭哧哧說不清,最後只能給他查了最靠近那邊的一個公社的電話,進山修隧道的部隊在那裏有個臨時駐點,可以找那邊的人問一問。
趙衛國又打去那邊公社,不知是不是因為時間太早,電話沒人接聽,他也不好總在周老爺子那邊霸佔着電話。
只好先回來,下午再去周老那邊一趟,這回終於打通了,發現這是公社書記辦公室的電話。
那書記的地方口音有點重,兩人交流得頗為吃力,趙衛國又費了半天勁,才總算要到了部隊臨時駐點的電話。
再打過去,那邊倒是有人接電話,但嘴巴嚴得堪比蚌殼,什麼都不肯說,只說趙首長現在不在。
問什麼時候能回來,回答不知道;
問能不能留個口信代為轉達,回答不能;
問山里隧道到底什麼情況,回答這是機密不能說。
趙衛國連報了兩次身份,說自己是趙首長的兒子,那邊也不知道信了沒有,反正還是什麼都不肯說。
趙衛國無奈,只好掛了電話,準備明天再打。
按理說,為防特/務破壞,山裏的隧道工程的進度情況確實是不能隨便對外說,今天那個接電話的人不認識他,不肯說也情有可原。
以前也不是沒有碰到過這種事,耐心等幾天,他爸那邊忙完了,從山裏出來後自然會聯繫他們。
但趙衛國不知為什麼,這次聯繫不上他爸,總覺得心裏七上八下的,隱隱有些不安。
周勝瑜聽他說完,也說道,「山里對外通訊確實不方便,你別急,過兩天應該就能聯繫到了。」
趙衛國點點頭,抬腳要上樓。
周勝瑜叫住他,「你上去幹嘛?」
趙衛國捏捏眉心,「我去睡會兒。」
他昨晚沒睡,今天又惦記着要聯繫他爸的事兒,也沒怎麼補眠,這會兒都熬得有點頭疼了。
周勝瑜提醒他,「別忘了下來吃晚飯。」
趙衛國回去睡了一個多鐘頭,為了避免半夜餓醒,硬撐着爬起來吃了晚飯。
吃完飯後準備回去接着睡,卻見周勝瑜那位總是好幾天不露面的小叔又回來了。
周瑾看樣子是有事,急匆匆的,一進門就叫周勝瑜,「勝瑜,去你爺爺那邊把振華和他對象叫過來,咱們開個小會,商量點事情。」
周勝瑜和趙衛國才被薛彩霞大晚上召集的小會議荼毒過,都有點心裏陰影,這會兒又聽到周瑾要在家裏開個小會頓時一齊表情一僵。
周勝瑜有點呲牙咧嘴地問,「小叔,什麼事啊,自己家裏,你直接和我說,我回頭再轉告振華他們不就行了,何必還要鄭重其事的開個會?」
怪嚇人的。
周瑾覺得他們狀態不對,目光如電地從兩人臉上掃過,最後落回侄子身上,「怎麼,我有事和你們說,想在家裏開個會你還有意見?」
周勝瑜有點怕他小叔,立刻解釋道,「不是不是,主要是因為昨天晚上彩霞才剛和我們開了會,搞得我們一晚沒睡,現在聽到有人要在家裏開會就有點緊張。」
周瑾挑眉,「她和你們說什麼了,能讓你們一晚沒睡?」
周勝瑜知道他小叔不愛聽人囉嗦,於是儘量簡潔的把昨晚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嘆氣,「我們真是沒想到彩霞身上會發生這種事兒,又擔心會不會影響到趙伯伯和咱們家,大家討論得忘了時間,就一晚沒睡。」
周瑾沉吟片刻就很果斷地朝他一揮手,「趕快去叫振華和他對象,我要和你們說的也跟這事有關。」
周勝瑜微微一驚,於是不再多問,一溜煙地跑走了,不一會兒就帶了滿臉疑慮的冉振華和趙衛萍回來。
大家再次圍着飯桌坐定。
周瑾開門見山,「叫你們過來是因為昨天彩霞碰到那事兒的後續。」
大家一起瞪大眼睛看他,不明白那事還能有什麼後續。
周瑾的眼睛卻只盯在石韻一個人的臉上,「徐勝利請了五名路工作組的馬乾事,還有咱們這邊的婦女主任做介紹人,想和小薛同志結為革命伴侶。他們知道小薛同志住在咱們家,就先找勝瑜大嫂說了這事,勝瑜大嫂又趕緊找了勝瑜的大哥,再給我打了電話。」
這個消息實在是過於勁爆,石韻這個當事人還能沉得住氣,趙衛萍和周勝瑜兩個性格比較外向的已經忍不住一齊出聲。
趙衛萍是純粹的震驚,「這——這徐勝利在想什麼呢,他就見過彩霞一次啊!」
周勝瑜則是着急問道,「能推了嗎?再拖幾天也行,彩霞他們三天後的火車回南省。」
冉振華也跟着說道,「哪有才見一面就要和人結婚的,那個姓徐的肯定沒存什么正經心思!」
趙衛國最後表態,「我們把彩霞從南省帶出來,肯定也要把她再安全帶回去。」
周瑾看着石韻,「小薛同志,你覺得呢?」
石韻對大家的態度十分滿意,答道,「我不知道那個徐副組長在發什麼瘋,不過那人看着就不是正經人,這種要求我肯定是不能答應的。」
周瑾點點頭,「徐勝利這種人不能招惹,但昨天的事情我已經聽勝瑜說過了,確實不怪你,不過真的很麻煩。」
石韻皺眉,「怎麼個麻煩法?」
周瑾坦然說道,「我不妨直接告訴你,徐勝利是五名路工作組徐禁組長的親侄子,徐禁是個很厲害的人物,這幾年更是在首都攪風攪雨,藉機攬權,再大的官他都敢整,我們徐家惹不起他。」
趙衛萍捂住嘴低低一聲驚呼,隨後急道,「那難道讓彩霞」
冉振華忙拉住她,「你先別插話,聽舅舅說完。」
周瑾盯着石韻,「所以不能正面拒絕,得另想辦法。小薛同志,我現在其實也有點不大明白,徐勝利忽然興起這個想法的動機是什麼?按理說他不愁找對象,所以你能不能再把在五名路徐勝利辦公室里發生過的所有事情都詳細說一遍,我需要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石韻自己其實也有點茫然,心說我沒幹什麼啊,就是先裝了個傻,後來被識破就沒再繼續裝了。
系統則是義憤填膺,怒道,「昨天就該揍他一頓!揍狠點,今天就沒事了。」
石韻弱弱道,「不一定吧。」
她昨天要是真的狠揍了徐勝利一頓,估計當場就得給人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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