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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林摸黑走了半個時辰,不一會兒,他就來到一處陡斜的山崖。順着崖上凸起的碎石小心爬下去,快到一塊從崖壁探出的大石時,抱緊懷裏的酒和麻油雞,一鼓作氣跳了下去,險險落在一個半人高的洞窟前。
誰敢相信,這個小洞窟就是神童的住處?
起好火堆,神童就迫不及待在火上架好竹竿,將已冷的酒懸掛上面。他的動作有些僵硬笨拙,因為手早就凍僵無知覺,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掏出懷裏的麻油雞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他實在是餓極,三兩下功夫就將一隻雞啃地只剩一堆骨頭,再喝兩口已燒地微燙的醇酒,舒服地打了個長長的飽嗝,向後挪了挪屁股,就一頭倒在了一張放在稻草上的棉被上。
他躺在棉被上,環視這個被火光照得亮堂的洞窟,這裏實在窄小,一張棉被,一堆干樹枝,再加他這個瘦小不足四尺高的人,就將這裏全部填滿,若還想放進其他物什是絕不可能。
可這正合他意,他就是要這種不多不少剛剛好的程度。他在努力讓自己變成個絕對清冷的人,不貪婪,不強求,不聲張,不出挑,風過無痕是最好。
今日的情況就偏離了他的預想。本想算到二十個人就收攤,可來人絡繹不絕,個個用看祖宗的眼神望他,將三文錢放到他手上時都像幹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地惶恐不安,且圍觀的人那麼多竟沒出現喧譁吵鬧,如此虔誠,饒是再不願神童也硬不起心腸撇他們不管。照此下去,他這個「三文小神算」必將名聲大噪。
可這些,並不是他想要。他不過為了掙點酒肉錢,並不想要做什麼大仙。
看來,不得不從這裏消失幾天了。
這一會兒,他的四肢已回暖,瘦削小臉灌着熏紅,劍眉深目也是氤氳朦朧,連帶那張小嘴,也是朱紅若滴。睏倦席捲過來,他懶懶撐起身,脫去棉襖鞋襪,抬手輕輕一扯盤發的稻草,如瀑傾瀉的青絲仿佛就像是一種法術,頃刻將俊秀少年幻化為柔嫩少女,縱使身軀幹扁根本未發育,骨子裏屬於女孩的柔美卻是再也忽視不了。
想必飛狐鎮的人萬萬想不到,神通廣大的三文小神算是個小娘子,更不會想到,她是個被官兵通緝追捕的重型罪犯,裴升棄女——杜堇。
八個月前從家中逃出,杜堇便過上了東躲西藏,顛沛流離的生活。她很想回去裴府看看,但想到那裏定設有眼線埋伏,只好從其他渠道打探消息。原來裴升為了升官做刺史,幫一個得罪過潞州刺史的宦官放了幾個罪犯,沒想到宦官一接到人就跑回了皇宮,屁都沒給裴升一個,潞州刺史得知此事要將他削職刑罰,裴升一急,跑去皇宮求助那宦官,那宦官不但不幫,反誣裴升為升官職故意挑撥離間,什麼都聽宦官的皇帝便下旨裴家滿門抄斬。
這年頭,滿門抄斬已不算新鮮事,百姓已將殺頭當戲來看,自然也不會出現皇帝忽喊刀下留人這樣的狗血好事。
當初裴升迫不及待與她撇清關係將她送走,有沒有想過這一舉措其實是將她保護了,且最終讓她成為了真正的孤兒。
為了不讓官兵抓到,杜堇曾蓬頭垢面做了好幾個月的乞丐。後面了解到,想要躲過官兵的追捕,最好的方法是逃到其他藩鎮武將的地盤。
杜堇家鄉是潞州,屬梁王朱全忠管轄,於是當機立斷來到梁王的死對頭晉王的太原地帶。剛來到時不敢鬆懈警惕,在幾個州城轉悠了兩月,直至確定無官兵追緝,才擇了代州小小的飛狐鎮,在此暫居了下來。
許是看多了旁門左道的書,當她一思考要如何養活自己,「看相算命」四個字便躍上腦袋,略一回想,那兩本曾讓她如獲珍寶的地攤算命書便頁頁浮現眼前。第一次感激自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也第一次感激自己身體還未長大,給她一次過過神童癮的機會。
可秦媽以及整個裴家的死始終令杜堇無法釋懷,她自暴自棄,渾渾噩噩,不再嗜書如命,而是開始以酒為伍,若沒有點酒精,夜裏便不能安然入睡。神童的樂趣同樣沒嘗出多少,雖然這是個很輕鬆的活兒,照本宣科,再加一點自己的察言觀色,即能讓人心服口服,乖乖給她掏錢。
可她不喜歡被簇擁被矚目,更不需要這麼多的錢。
更確切地說,她是認為自己沒有受人敬仰的資格。
這樣東想西想了許久,直至將酒壺裏的酒喝精光,杜堇才縮進已被火烘得微暖的被子,沉沉睡了下去。
——
幾日後的清晨,杜堇照舊在寒冷中凍醒過來。
自從做了山頂洞人,天寒地凍逼得她需要蒙頭睡覺才稍覺暖和,以致每次起床對她來說都是一次酷刑。
今兒也不例外,早就睜開了眼,卻像貓一樣蜷縮被子裏不願探頭出去。往日裏,她會一直呆在被子裏直到太陽漸暖,再一鼓作氣起身去河邊漱洗。可她已有七日沒上鎮裏擺攤,掙來的銀兩在前日已花光,肚子更是斷糧差不多一天,再不掙錢,只怕要餓死在這冰窟之中了。
幾經掙扎,杜堇終於從被窩裏伸手摸向地上的酒壺,一觸到酒壺冰冷的瓶身,本就冷地瑟瑟發抖的杜堇就更是打了個戰慄,在被子裏連打了三個噴嚏。
奶奶的,不會傷風了吧?杜堇抽着不暢的鼻子,一下將被子掀開,抓起在一攤東倒西歪的酒壺中唯一穩穩站立的一個酒壺,仰頭喝下裏面的最後一口酒,砸吧了下嘴,利索地從被子裏站了起來。這口酒是昨天特意留下的,就是為了激勵自己趕快起身去掙錢,掙到了錢,想喝多少酒就有多少酒。
一張殷紅小嘴,不停向不管怎麼摩搓都是僵冷通紅的小手呵着白氣,鼻子不時輕抽兩下,腋下緊夾一塊大紙牌,能看到上面的「知天命」三字,兩隻腿細地像套在褲管中的竹籤,卻能邁得輕快又穩健,如此三步並作兩步走進了飛狐鎮的城門。
可走到鎮內主街這雙腳就逐漸慢了下來,呵氣的動作也稍稍停了停,不住疑惑地側頭張望路兩旁的小巷道。
她知道今天下雪,街上行人會比較少,但也不至於一個人都沒有吧。行人沒有,也不至於店家都集體關了門吧。
該不會,今日連三文錢都掙不到吧?
杜堇來到那棵歪樹下,在角落搬來一顆石頭一坐,招牌在旁邊一放,擺開了她的算命攤。
天空越來越暗,雪越下越大,杜堇撥了撥肩上的落雪,然後望了望天,無奈笑着搖起了頭。看來她杜堇真的是神仙再世,不然她說的「三文錢都掙不到」怎麼可能會發生?真是說什麼靈什麼,實在太崇拜自己了。
杜堇扶着開始隱隱發疼的頭,咽了咽乾涸像被火燒的喉嚨,一閉眼,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看來她真的染到風寒了,今晚指不定還會來場高燒。
可又有什麼辦法,別說藥,現在連填飽肚子都成問題。早知,前幾天她就不那麼大魚大肉,夜夜酗酒了……
就在杜堇感覺自己視線越來越模糊,一雙穿着舊皮靴的腳停在了她的面前。不知是因風寒以致耳力失靈,還是因為她盼地太久,來人的朗朗少年音聽起來是那麼迷人有味道,如此美妙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這樣一響起,那一瞬間,整顆心因驟然膨脹充血而劇烈一抖,與冷冷的胸壁一碰撞,便噗地一聲像徒然破裂的水袋,嗆濃*的液體濺滿整個胸腔……
等等。
這個人……剛剛說什麼?
杜堇擰眉,立刻抬頭望向他,可還沒看清那張臉,她的腦袋就因動作徒然太劇烈而一陣天旋地轉,不得不又低下頭去扶住額。
那人看她臉色極差,即上前一步,其實他的聲音絲毫沒變,可這次聽在杜堇耳中,已完全變成了狗屎。
他說道:「您又沒吃飯?」頓了頓,聲音帶了些微訝:「難道是因為沒錢?」
杜堇在心裏罵出了第一千零一句髒話,面上卻仍保持彬彬有禮的微笑:「真是過意不去,總讓郎君看到杜某的笑話。不過……」她緩緩抬頭望向那個人,牙齒不由自主緊緊咬了起來:「既然看出杜某急需銀錢,那麼,郎君是否為自己方才說的那句「一文錢算一次命」而感到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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