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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鈺兒,你與陸公……」父親牢牢鎖視着她。
凌鈺不願再瞞下去,她本來就已願意告訴父親的,「爹爹,鈺兒心儀的人是陸公,一直都是。」
圓肚痴痴看她,瞪大了眼,「為何不早些告訴阿爹!」
「女兒怕爹爹……」
「你與陸公如何認識的,你在魏國,他是卞耶的君上……」這樣想,父親已能猜測其中一二,「是陸公征戰魏國時你們遇見的?」
凌鈺緩緩點頭:「不僅是這樣遇見,鈺兒還救過他,娘親也喜歡他。可是為了救他……害娘親命喪大火之中,命喪魏軍刀下!」緩緩將從前往事一一說出,說到娘親,凌鈺眼眶濕熱。這一路的坎坷顛簸積埋心底太久,此刻能夠說給爹爹聽,她覺得鬱結的心情好了許多。
「爹爹,縱算娘親的離開他有責任,但是娘親已將鈺兒託付給了子陸,他是娘親心儀的人選。縱算他曾經拋棄過鈺兒,但是那已是過去,我們之間都惦念彼此。」
圓肚聽她說完已震驚不已,好久才道:「鈺兒,他是一個拋棄過你的男子,還能靠得住麼?」
「不是他拋棄,他有他的苦衷,是鈺兒自己逃開的。」父親身前,她多想父親也能夠同意,能夠站在她這一邊。
圓肚還是沉默未語,他所思考的事情都是凌鈺不會想到的。他會想,這一場仗已經是陸玦的謀劃,一個智謀足夠的人與一個兵力強盛的人誰最後能取得勝利;他會想,因為江山拋棄過心愛女子的男人是否還能靠住。是否會再次因為江山而對這個女子不忠;他會想,他曾經受梁肆啟之令殘忍在陸玦亡妻身上施行酷刑,陸玦是否會放過這樣的他。他想的東西很多,遠遠不止這些。只是這些都是被情愛迷住雙眼的凌鈺不曾想到的。
見父親久久不說話,凌鈺握住父親的手,緩緩放在自己小腹上,「爹爹,這是您的孫兒,也是他的孩子。」
圓肚愕然睜大雙目直直看着凌鈺。「……鈺兒。」
凌鈺微微一笑:「女兒那一日本想告訴你,不過那時允王過來了。現在女兒都告訴了爹爹,不管爹爹如何想的,女兒想靠自己的力量為孩子謀取一份安穩和平。」
望着她雙目中的堅決與肯定,圓肚無言再說,「鈺兒,哪怕他從前傷你至深,你也不後悔麼。」
「到這一步,已沒有後悔的餘地。況且女兒已決心好,已不會再後悔。」
她的義無反顧讓圓肚再話可言。他道:「阿爹當然是站在你這一邊,原以為你腹中所懷是天子的子嗣……」他突然一頓,「鈺兒,若陸公奪下江山,是否封這孩子為繼承者,是否封你為王后?」
凌鈺啞然。漸漸沉默,好久她才道:「他願意封孩子為世子,但是……他愧對亡妻,只能給我側妻之位。」
圓肚震住,心中隱生出不好的預感,但是凌鈺身前他沒有多言。他只附和道:「他的亡妻確實讓人折服……」
凌鈺本想問的,此刻心中那團鬱結橫在胸間,她岔開話題道:「爹爹,你是說這一場仗有詐麼,是子陸故意安排的?」
「爹爹預言不了。但是天子肯定不會這般輕易相信,派兵過去。」
「那天子這般心思,子陸豈有不知?」凌鈺突然呆住,喃喃道,「我知道了……」
與父親對視一眼。雙方各已明白,凌鈺問:「天子是如何打算的?」
「天子準備坐觀這場仗的結果。」
曲國陳公也是陸玦的盟友,三國聯合起來演這一場戲,無論怎樣都會有損傷,但是最後的結果卻比這損傷值。陸玦只想要一個結果,名正言順的結果:卞耶受侵,君主見死不救。那麼凌鈺該做的是與梁肆啟日夜笙簫、酒池肉林……她聰明地能想到這一點,那麼陸玦更能想到這一點,他真的願意讓她極盡諂媚去奉承別的男人?
凌鈺的心漸漸變得涼,原本方才還在想他還在擔憂他,此刻心中漸漸生出一股悲涼。但是走到了這一步她就必須義無反顧了,為了腹中之子,她沒有退路。
只是她還有些擔憂,「爹爹,天子也是聰明的人,他難道不知道子陸想要的就是這個結果麼?」
「天子剛愎自用,他不會想到這一點,但允王興許就不同了……」
凌鈺望着父親,「爹爹,你知道天子的璽令在哪裏麼?」
圓肚道:「是陸公要你去取?他怎能讓你涉險!」圓肚不悅。
「他分身無術,這不能怪他,我知道璽令在胡姬手裏,可是我不知道胡姬藏在了哪裏。」
圓肚搖頭道:「璽令早已被天子拿回,在準備攻打魏國的時候。」
凌鈺錯愕:「在天子手中!」
「只是阿爹也不知曉天子將那枚璽令藏在了何處。」
凌鈺苦笑不迭,本是為了胡姬不受傷害她才想要儘自己的力量回胡王宮。可是此刻又說璽令在梁肆啟手中,她該後悔自己的一意孤行麼。既然事情已到這一地步,陸玦隨時可能有危險,沒有三國君上的璽令梁肆啟指揮不了護甲軍,但是若璽令在陸玦手中,說不定他可以讓另外兩國歸順自己。
凌鈺腦中突然一個激靈閃過,梁肆啟對陸玦見死不救,那麼另外兩國肯定會覺心寒!
原來陸玦要的就是這個結果!拉攏兩國,將來事成,他也正好有名正言順的反兵理由。
凌鈺已經說服了父親站在她這一邊,替她留意璽令的藏身之處。回到央華殿,凌鈺準備去休息時梁肆啟來了,她轉身行禮,「天子不忙於政務麼。」
「聽說你方才找了圓肚,可是有事?」
「只是想知曉天子在做什麼。」
「寡人在忙政事,此刻可以過來陪你了。」
凌鈺凝眸笑問:「是諸侯起兵叛變之事麼。」
梁肆啟挑眉:「圓肚告訴你的?」
「妾聽到宮人說漏了嘴,天子有大礙麼,曲國怎會起兵謀反?」
梁肆啟反倒一笑:「寡人很久沒有看戲了,此刻倒先看看這一齣戲也無妨。」
「戲?」凌鈺裝作訝然,「天子怎麼說這是戲?」
「陳碩此人城府極深,陸玦也不甘落後,野心太大。曲國與卞耶又相隔如此之近,他們二人若聯合起來反抗胡,說不定可以與寡人對上一兩場仗。他們想要演戲,那麼寡人就看戲好了。」似乎所有都在梁肆啟的運籌帷幄中,他略揚下頷,挑眉邪魅一笑。
他果真是懷疑的,不會相信陸玦與陳公,凌鈺故作震驚:「難道諸侯對天子有異心麼,那當如何是好!雲公呢?」
「雲公被寡人派去支援陸公,寡人就先看他們如何演這一場戲好了。」
「天子……」凌鈺暗暗留意起他的神態,「天子,諸侯起了戰事,那璽令如何辦,護甲軍豈不是調動不了?」
梁肆啟沉默一瞬,大笑着攬過凌鈺,「你有身孕,不必去想這些,寡人來陪你就寢,寡人肯定給你與孩子一個盛世天下。」
梁肆啟避開璽令不談,與凌鈺入睡,只是凌鈺一直睡不着覺,聽聞枕邊梁肆啟也還沒有入睡,她道:「天子,若胡不施以援手,曲國真的攻佔了卞耶該怎麼辦?」
「寡人不信陸公會如此無用,他的能力不止於此。」
凌鈺不解:「天子?」
「當年寡人見不得他與妻子恩愛,他竟沒有反抗,寡人就要看看他到何時才敢反抗。」
凌鈺震住,梁肆啟見不得陸玦與妻子恩愛,那是嫉妒麼,因為他自己得不到真愛,所以嫉妒?他就是想看陸玦跳起反抗,卻不顧及自己的國家麼?
將頭靠在梁肆啟胸膛,凌鈺道:「妾只希望天子能夠平安,天子一定要保管好璽令。」
「你不用擔心,寡人將他藏在了一個誰都想不到的地方。」
凌鈺的心一跳:「那是哪裏,妾也不知道麼?」
「快睡吧。」梁肆啟只是一笑,並未回她。
翌日,梁肆啟早早起來去處理國事,凌鈺也隨之驚醒,她梳洗妥後去找了父親。梁肆啟去了宣政殿召見臣子,凌鈺去往他的乾炎殿,在父親屏退了宮人之後,凌鈺小心在殿中尋找蛛絲馬跡。
任何可以藏身至寶的地方她都有仔細找過,甚至父親還拿出梁肆啟幾個暗盒的鑰匙,凌鈺打開一一找尋,都不見璽令的影子。她急起來,「爹爹,天子就只在這一間宮殿放東西麼?」
「天子平日都愛這裏放置重要東西,但璽令事關舉國兵馬,天子或許會藏得更深。」
凌鈺找了好久都見不到一絲影子,她心中開始焦急起來,情急之下碰倒了一個暗盒,那是方才被她用鑰匙打開過的,整個盒子翻轉倒地,她忙急急去拾起那些公文,其中有一封信密密封着,上面寫着「世子親啟」,世子,是梁肆啟還未登基時的信?
出於好奇,凌鈺拆開了信,這信是被看過的,只是用了密封的上好火漆,重新粘回時依舊完好。她小心取出裏面信紙,只有薄薄一頁。
「聶征歿,斷崖墜馬,屍骨不存。」
——聶征,好熟悉的名字!凌鈺一時想不出來聶征是誰,直直盯着這信上的名字思考,她還是想不到,「爹爹,聶征是誰?」
圓肚一面收拾起翻出來的東西,一面回:「前朝將軍。」
前朝將軍……凌鈺猛然回身,「是胡姬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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