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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過從此成天涯陌路人,不是說過從此各歸各路,為什麼還要送給她這樣一盒子的相思子!
紅豆在胡國又是什麼意思,凌鈺怔怔出神,她只知道在魏國男女互相愛慕便可贈紅豆,抒發那份喜歡的心情。願君多采頡,此物最相思。最相思,他已離開,還會再思念她麼?
捧起散落的紅豆,凌鈺小心輕柔地將它們再重新放入盒中。
最後一日的大婚慶宴上,梁肆啟比初次都辦得隆重。雖然少了陸?,卻多了更多熱鬧,諸侯在座下言笑晏晏,並不會因陸?的離開而有可惜。
凌鈺的目光一直都逗留在雲初九身上,她想找一個適合的時機問問他,問問她心中的疑惑。
梁肆啟頻頻回頭看凌鈺,笑問她可否喜歡,凌鈺微笑點頭,面對王宮中這上演百遍的戲曲歌舞已經膩煩,但梁肆啟身前,她卻溫言稱着喜歡。
她端起酒杯朝梁肆啟敬去,「天子,妾很高興遇到你。」
梁肆啟大笑着端起酒杯來回她:「寡人也高興。」
凌鈺輕輕一笑,再次舉杯:「妾也要感謝天子給妾的一切。」
梁肆啟大受蠱惑,連連飲下好幾杯酒。
凌鈺溫言軟語:「天子在妾心中英明神武,妾真是好運,為這好運,妾再敬天子。」
受不了她這樣的稱讚,梁肆啟已漸漸醉了。
梁肇啟再望不下去,起身來道:「珍妃,天子恐是不可再飲。」
凌鈺面露關切,「天子近日為何極易醉酒,妾也不忍心再看他醉了,這場宴會就到此結束可好?」
梁肇啟掃過她一眼,點頭,轉身有禮地遣散了諸侯與臣子。
梁肇啟命人將醉酒的梁肆啟扶回宮殿,凌鈺趁他照料之際出殿去找雲初九。只才走了不遠,身前已多出一個男子的身影。凌鈺吃了一驚,忙往後退開,「你怎麼在這裏!」
所來之人除了雲初九,她還能這樣與誰說話。「只是隨意路過。」出口的話語卻有些底氣不足,雲初九望着凌鈺,明明察覺到凌鈺頻頻看他的目光,所以才會尋來,但因為放不開面子,偏過頭,不願再看凌鈺。
凌鈺也沒有心思打趣,她直接問道:「為什麼會送這個?」
「什麼?」雲初九微愕。
凌鈺道:「為什麼會送我這個,他可有說什麼?」
雲初九這才領悟,卻搖頭,「大哥送的什麼?我沒有拆開,不知其中是何物什。」
凌鈺微頓,「那他有說過其他的話嗎。」
「你還想聽什麼話?」雲初九微有薄怒,此刻已算知曉陸?送的定不是普通之物,雖他不知是什麼東西,卻知這其中的深意,「你既然都不在乎他這個人,那他送你什麼東西你又為什麼還要在乎?」
凌鈺啞口無言,被雲初九問得說不出話,她怔了好久才底氣不足地道:「我只是想問你他給你這東西時可有說過什麼話,我只是……」
「沒有,就是那些話了。」雲初九打斷她。
凌鈺沉默好久,轉身離開,「我知道了,謝謝你初九,你也快離開了,我那日再送你。」
「不管大哥送給你的是什麼,我想那都是他最後的一點心意。」凌鈺已經走遠,聽他的話從身後遙遙傳來,不由頓住了腳步。
雲初九再次說道:「這『心意』也是感情。」
是的,是最後一點感情。
不管陸?已是什麼心態,他都有愛過她。驕傲如他,怎麼說得出這愛來。
淚水倏然滑落,凌鈺伸手擦掉,只當若無其事往前。要這個驕傲的男人低頭實在太難,但他唯一還肯送她一盒紅豆,已足夠表明他對她的心跡。
可是,晚了,沒有用了。
才拐過遊廊,視線里突然多出一雙腳來,凌鈺驚訝抬起頭,見梁肇啟沉靜的面目,差點尖叫出聲來。
「允王,你為何,你為何在這裏。」還是有些余驚未退,凌鈺拍着胸口吐氣。
梁肇啟沉靜着一張臉,目光淡淡掃過凌鈺:「珍妃為何會這般驚嚇,難道是心中有鬼。」
凌鈺心中一跳,抬眸望住梁肇啟,不動聲色一笑,「允王說話好生有趣,我心中確實住着一個鬼。」微微一頓,凌鈺唇角的微笑更甚,「——膽小鬼。」
梁肇啟淡笑置之,「珍妃說話也好生有趣。哥哥因珍妃醉酒,珍妃竟然不在身側守護,珍妃是有事情要忙麼?」
凌鈺搖頭:「不過也是飲多了酒,殿中太悶,我出來走動一下。」
「那珍妃快回去吧,哥哥該是需要珍妃在側。」
凌鈺微笑點點頭,往前走,與梁肇啟擦身而過時,他突兀地拽住她的手腕。
凌鈺驚住,他湊到她耳側,溫熱的氣息直撲入她耳中,他用極輕的聲音道:「如果允發現誰加害哥哥,允是不會放過的。」儘管只是極輕的聲音,卻透出沉重的感覺,沉沉壓在人心頭,逼人喘不過氣。
瞬間,梁肇啟已放開凌鈺,率先離開。
立在遊廊下,凌鈺後背滲出冷汗,梁肇啟是敏感的人,他有血性,會護她,卻更會保護他最親的人。
回去宮殿,梁肆啟早已醉酒入眠,凌鈺不便離開,卻也不願與他同床共枕。獨自坐在書案旁,凌鈺將頭埋在高高堆積的奏摺中。她坐得久了也覺無趣,從懷中摸出一顆紅豆,鮮紅光澤的一顆圓珠子真似能吃的美味,但這卻是她最沉重的一份愛。
那顆紅豆不耐在她手心停駐,跌落在書案上,蹦到一本奏摺前。
凌鈺忙去抓起,手指觸到那本摺子,一時思緒微頓,拿到手中翻閱。
「百姓流離、匪寇、秦山……所去司兵身首異處,再去武將身殘兵敗,不知歸去何處。」
匆匆掃入眼中,凌鈺只將最要緊的話記住。摺子上說秦山寇賊肆意橫行,司兵與武將皆慘敗,胡派人幾次圍剿都未成功,足矣見得這寇賊並非弱群。而今陸?被指派去,又將是何結果?
握住這份摺子,凌鈺已心驚肉跳。那顆紅豆從指縫落到案上,啪嗒一聲輕響驚擾她的思緒。
梁肆啟迷濛中喃喃低喊:「水……」
凌鈺怔了半晌,忙將摺子丟下,「天子要喝水麼?」
「要水。」
「天子?」凌鈺俯身細聽,他卻沒有再喊了,正待她要轉身時,手卻恰被梁肆啟一把拉住,「遙蘇。」
凌鈺微愣,「天子是要喝水,還是要其他?」
「遙蘇,我的遙蘇……」低低緩緩的輕呢,如含着蜜糖輕輕出口,舒緩的尾音纏繞住唇舌,響在凌鈺耳側,是她聽過最動聽的聲音。
當然,是梁肆啟口中所出的最動聽的聲音。
遙蘇,遙蘇是誰,會讓他放下身份,拋開冷漠去溫柔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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