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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這一放鬆的空隙,凌鈺已拼力從這難以喘氣的吻中逃出。
她狠一推開他,「我討厭你這樣,討厭你什麼都不聽我的想法就率先去做,什麼都不會徵求我的意見。」
「帶你走我確實會想知道你的想法,可是不管你怎麼想,我都還是要帶你走。」
「我此刻說的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凌鈺搖頭,「你還是不懂我的心思,我不喜歡你的任何強迫!」不喜歡他用纏綿的方式來逼迫她妥協,因為她總會心軟,面對陸?,她總容易妥協。
挺直了腰身坐起,凌鈺不願再提及這個話題,「你駕車吧,回王宮,天子也快要回來了。」
「我已說過帶你回卞耶,此刻怎會讓你再回去。」陸?語氣低沉,深望凌鈺一眼,終究不再糾結此刻,坐到車外去駕車。「不管結局如何,我不想再讓你回到他身邊。」
「真的不管是什麼結局?」凌鈺冷笑質問,「你是喜歡我想要帶走我,還是因為愛我才想帶走我?如果回到卞耶,你能給我正妻之位麼,你不能的。」她已替他做了回答,「你最愛的是江山,怎麼可能因為我而動搖了你的雄圖大業。」唯一只剩苦笑,她知道這個男人是不會因為一個女人而放棄江山天下。
她喜歡的這個男人想要的是天下,為了這江山,他可以隱忍,可以爆發,卻絕對不會因為她而鋌而走險。
緩緩看向陸?,車簾高高垂掛在車壁兩側,他的背影微微一動,整個身體都僵住了。她說中了他的心事,戳中了他唯一的要害。
好久好久,馬車由飛快到緩慢,再到最後的不再向前,陸?緩緩回身來,凝望她好久,「從第一次你與我說這句話的時候起,我就在想這個女人怎麼這麼清楚我的心思。」他的聲音漸漸低下,輕得不能再輕,深深無力,「後來我想,也許這樣大膽而懂我的女子才可與我並肩而立。只是我終究是料錯了……」
他其實不懂女人,從沒有真的愛過,怎麼會懂。女人們都奉承於他,他哪裏會有心思與時間去參悟一個女人。他以為只要用一個好一些的身份與一份安穩的生活來對待,這個女人就可以聽他的話,就可以一心伴在他身側。然而她所求的東西還有一樣——心,真心。他沒有,所以她會走。
「孤不再強求你,孤讓你去過自己的生活。」回身,駕馬疾馳,他已換了稱謂,「是孤打擾到你了,從此後不會再如此了。」他有自尊,有驕傲,就算會不舍,他卻不能為她低頭。
馬車跑得太急,一路左右搖晃顛簸,凌鈺在車中坐不穩,幾次撞上車壁。但是她開不了口,發不出聲,她沒有力氣叫陸?停下,也沒有立場再與他說話。
這一路不再遠了,可是凌鈺卻不再奢望可以抵達胡王宮。那裏也不是歸宿,不是她心愛的所在。
她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如一株菟絲花,只靠攀附他人!她不想如此,她只想愛好自己,保護好自己。
馬車終於停下,已抵達胡王宮,陸?駕車只能入前庭廣場,車在這裏停下,凌鈺還需一個人走一大段的夜路。宮人不知她此刻回來,自然無法來迎。下了車,有侍從過來駕走馬車,在人前,陸?朝她行着禮,「臣就送到這裏,珍妃喝醉了,夜路當心。」
凌鈺思緒恍惚,恍若湛藍的天空拂過白雲,寧和美麗;也如山澗的清泉嘩啦流淌,悅耳動聽;凌鈺記得,陸?初到她家那戶茅屋的時候,在她出門背柴時就曾說過這一句話,這一句「夜路當心」。
心尖的疼在泛着顫抖,礙於侍從在側,凌鈺微笑着:「多謝陸公。」轉身,空落落的一顆心卻有好多好多的捨不得,「陸公……」她回身將他叫住,「夜路太嚇人,你可否再送我一程。」
陸?回身凝望她,緩緩點頭:「臣之榮幸。」
他們一前一後緩步在王宮寂靜的庭院,一路無話。等快要走到央華殿,陸?才開口說道:「你可還記得卞耶的澄華殿,我一直沒有讓人動過裏面的陳設,沒有讓人動過庭中的一草一木。」
「為什麼還要留着,我已不會再回去了。」心中動容,嘴上卻逞能着。
陸?扯起唇角淡笑,「因為我一直以為你會回去,不過你已經說你不會回去了。」他想,不過只是一個女人,沒有了還有其他的,他不要這樣為了一個女子就放棄太多,就讓自己自亂陣腳。這不是他,他不可以如此。
只是此刻他絲毫不會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麼。
凌鈺的腳步漸漸緩慢,眼前已是燈火明亮的座座宮殿,宮婢漸漸多了,行走於他們身側,見了她便行禮。凌鈺也放輕了聲音,「你看前方黑麼?」
前方的甬道很長,縱使有宮燈在側,盡頭也是漆黑一片。陸?點着頭,「我送你過去。」
凌鈺搖頭,「我不光是說這個,從你將我獨自關押在無天日的密室時,我的前路就如此刻前方的甬道,不會看見盡頭,什麼都是黑色的。」
倏然停下步子,陸?側眸望她,心中震撼。再一次凝望前處甬道,這漫長而沒有盡頭的黑色似乎能將人輕易吞噬,從前,從前……他果真傷她這麼深麼!
走過前處,宮人漸少,漆黑的甬道中,陸?將凌鈺的手牽住。她沒有抵抗拒絕,任他將手握住,十指相扣,這或許是最後一次。
他的手握她很緊,想彌補從前的傷害。可是她始終如一個木偶,只有淺薄的呼吸,不會用力量去回握,也不會拒絕,就這樣走下去,似乎什麼都是再平常不過,她連一點計較都沒精力。
終於走到盡頭,宮燈徐徐在風中輕晃,送來昏黃的光亮,也將他的影子拉長,長得超越了她,獨自深入到寂寞的陰影里。
陸?開口:「就送到這裏,你回去吧。」
「就送到這裏,再見。」凌鈺安靜地說。
「日後若他國滅,我始終還是不會再傷你。」
凌鈺輕笑:「你怎知他會國滅,你此刻敵不過他。」
「我始終信我能比過他。」陸?只是這樣答着,轉身,他不再留戀,身影有雲淡風輕的痕跡,心中卻是她不能懂的沉重,「不管以後結局如何,從前許過你的安穩,我應該都可以再做到。」
淚水倏然滾落,凌鈺怔怔立在風口,「你還記得……」
他一直沒有忘記,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回不去,當然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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