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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榮一身沉喝:「保護夫人!」他從懷中扯出一根短笛吹響,一眨眼忽然有他們的侍衛從前處路牌與身後的小鎮湧來。
凌鈺明白了,楊榮根本沒有將侍衛們全部安置在虎丘村外,他沒有聽從她的意思,而是將侍衛分批安置,身後湧來的侍衛足足有百人。 侍衛們嚴嚴將凌鈺護住,其餘侍衛竟在瞬間擺出一個陣型出來,將這些蒙面人圍住。
凌鈺震驚與陸玦平日的練兵有道,他竟將這些侍衛訓練得如此機敏!
蒙面人中的一男子像是領頭,他露在面紗外的一雙鳳目眯在一起,四望着尋找機會逃開。
只聽楊榮沉喝一聲:「還想往哪裏跑,方圓幾里路都是我們的守衛,你們想跑到哪裏去!」他頗有得意地冷笑了幾聲。
凌鈺卻在此時發怔,楊榮的防備是單純地出於她的安危,還是早有了準備?侍衛在這突變當中並不慌亂,在場慌亂的只有辛喬一人,她緊張地護在凌鈺身前,卻又有些害怕地怯步。
蒙面人當中一個頎長的身影想要殺出一條路來,氣氛緊張地與楊榮廝打在一起。那身影……凌鈺心中不太確定,那熟悉的身影跳躍在她腦中,那是,那是……她一時也說不上名字!
「夫人小心——」辛喬一聲驚呼,忙拉了凌鈺躲去一邊,一把長槍恰恰與她擦肩而過,方才若是不躲,她險些就喪命了!
楊榮沉喝道:「保護好夫人!」
而那蒙面人也在激烈的搏鬥中回眸來望凌鈺,與他的目光對上,凌鈺赫然一驚!那一雙斜長的鳳目淡淡瞥過她,帶出的冷漠清傲讓她的心一震。那是梁肇啟!他竟然來了!
凌鈺失了神,她有想過梁肇啟或許會來找她質問她。但是她沒有想過他會親自來。這多危險,他明知自己是陸玦全力捉捕的對象,難道不顧性命了麼!
她想要呼喊他快走,但是凌鈺在此刻有些怔住,她是陸玦的女人,梁肇啟是陸玦的敵人。她清楚地明白她該以什麼方式對待梁肇啟才算合理,但是想到胡王宮裏他的真心相護,她就狠不下心來。
楊榮的一聲大喝將凌鈺拉回神,她這才見梁肇啟竟然攻破楊榮的陣法逃開。楊榮沉喝道:「左護隊領人去追,其餘跟隨我保護夫人。」他忙趕到凌鈺身前問:「夫人無事吧,可有傷到?」
凌鈺牢牢望他:「是否天子早已料到這件事。所以你才有這樣的臨危不亂與佈局?」
不料她突然直接問出,楊榮雙眸躲閃着,「當然沒有,天子只叫臣保護好夫人,臣雖才過及冠之年。卻也參兵七載,自當會做好準備。」
「真的嗎?」凌鈺問,「那你猜我們能不能追到梁肇啟?」
「他的人並不多,逃不到……」楊榮戛然住了口,愣愣望住凌鈺,「夫人……」
凌鈺冷冷一笑:「還說沒有,那你怎知他是梁肇啟。」
面對她的揭穿,楊榮羞愧地不敢看她。凌鈺往前走去,為難這個青年做什麼,他是受了陸玦的命令。她的心有些涼。卞耶王宮裏,陸玦此刻在做什麼?他雖然遠在千里,但是知道這裏發生的一切。他願意讓她來魏國,回家鄉,也料准了梁肇啟會來劫她。既然他料准了這一點,那麼是因為她與梁肇啟之間的關係而這般肯定麼?若梁肇啟當真不顧以往情面殺害她,他也不會擔心?
將她推入這布好的陣里,設好的局裏,她再一次成了陸玦的一顆棋子!
走出好遠,凌鈺沉聲道:「馬車呢。在哪裏,既然外面不安全,那快些回宮吧!」她要回去,她的心更冷了,可是還是要回去,她未完成的事太多。
這一路楊榮更小心地護衛着凌鈺,左護軍追尋未果,也一心警惕地保衛在隊伍後。他們的馬車到了祈城,等出了這一座城就快到邊境,就可以出魏國了。
才到祈城不久,就有官員趕來迎接,三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俯首參拜,「吾君特邀順遠夫人留魏國小住,好款待夫人。」
凌鈺不欲理會,派了辛喬去回絕。她只想快些趕路回到順遠,至少在順遠境內她才不會再碰到梁肇啟。
只是三名臣子盛意難卻,他們依舊在殷切邀請,「那就請夫人賞一個臉,到城中用過晚膳再行路吧。」
辛喬詢問她的意思,趕了一天路,凌鈺確實是要停下用完晚膳再走。她思索片刻點頭,辛喬掀開車簾朝那三個臣子道:「那就多謝大人的好意,只是我們對這裏陌生,大人可要保護好我們夫人的安危。」
「一定一定,當然當然。」
得順遠天子側妻的賞臉,他們自然是分外榮幸的。將凌鈺領去了城中上好的酒肆,整棟樓都已無外人。他們對凌鈺點頭哈腰,「祈城是小城,所以我們官府地方不夠寬敞,讓夫人屈尊至這酒肆,還請多多海涵。」
這一頓飯吃得有些久,三個臣子是盡義務也是在奉承,說了很多的話。冬日的天氣暗得早,外面夜幕已漸漸降臨,凌鈺謝過他們的好意告辭離開,臣子欲親自送她出城,她婉謝後帶着護衛匆忙趕路。
上了馬車,楊榮領隊啟程。
凌鈺閉目扶額,面色微有倦容。
辛喬倒了一杯茶遞給凌鈺,「夫人喝口水吧。」
沒有睜眼,她淡淡道:「不渴。」
將茶放在茶案上,辛喬的目光忽然落在了茶案鋪的那一層綢緞上,綢緞被當做了桌布,有一腳掀開,茶案底下露出一塊青色的布來。詫異迷惑之際,辛喬伸手撩開桌布,欲往下看。
但那茶案下伸出一雙手,飛快閃現出一個人影,電光火石間朝她腦門劈來一掌,她悶哼一聲便再無知覺。
這一聲悶哼與辛喬重重跌倒的聲音將凌鈺驚醒,她睜眸望來。赫然瞪大了眼。條件反射地張唇想要驚呼,卻被對方的手緊緊捂住了唇。凌鈺震驚地望着身前的梁肇啟,他沒有覆面,大膽地直視她,一雙鳳目已不見往日的清明,漸漸變得死氣沉沉——他是哀痛的!
楊榮在外面喊道:「夫人。什麼聲音?」
她的唇還被梁肇啟捂住,回答不了。
楊榮又喊:「辛喬?」
與梁肇啟凝視着,他似乎知曉她不會喊出聲,漸漸鬆開了手。急喘地呼吸着,凌鈺失神地望着梁肇啟,「……沒有什麼。辛喬累了,我讓她先睡了。」
「哦,那夫人也早些休息,若有事定要喚臣。」
失神地望着身前的梁肇啟,馬車中的燈光昏暗。將他的輪廓鍍上一層深色,遮掩了他身上那些如月光華。此刻的他是落魄的,悲痛的。
「為什麼沒有叫。」梁肇啟的聲音壓得低,悶悶從喉間吐出。
再次相見,回想起往日胡王宮那些時光,凌鈺不知自己是什麼心情,「你過得好嗎?」
「如你所見,你覺得我過得好嗎?」
凌鈺沉默。
「你為什麼……」梁肇啟隱忍着巨大的痛苦,「你為什麼要背叛哥哥!」
「一開始就是他的一廂情願,是他用權力逼迫我做他的妃子。」凌鈺淡漠以對。「我從前的夫是陸玦,因為忘不掉,所以回到他身邊。」
「你愛他麼?」
梁肇啟牢牢望住凌鈺,她避開這目光,「我是他的人,不管怎樣我都不該放過你,但是胡王宮的那些孤獨歲月有你的幫助,我銘記着,所以這一次你走吧。」
梁肇啟冷笑,「你以為這是你放過我。我沒有辦法帶走你?」
凌鈺搖頭:「你何必要這樣,帶走我做什麼。」
「哥哥曾經許諾過,你應該是我的女人!」
凌鈺不悅而無奈,「那是他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更何況他已經是一個死人!」
「你——」梁肇啟狠狠握她的肩,凌鈺不知他要做什麼,急忙往後躲開。這一躲她跌坐在馬車中簡易的床榻上,而梁肇啟這一撲來恰恰將她壓住。
他沉沉的身軀壓在她身上,讓她驚慌起來,「你快放手!」
「阿鈺,我沒有想過你會背叛哥哥,背叛我們。我也沒有想過你會狠心對待自己的孩子,狠心對待哥哥唯一的血脈!」
提到了孩子,凌鈺心中隱隱作痛,「都是你,都是你,那不是梁肆啟的孩子,你為什麼要這樣狠心對待我!」
梁肇啟呆住:「那不是哥哥的孩子,你不是為了保護孩子而編出是陸玦血脈的謊言?」
「都是你,你投奔了魏國,告訴魏庭那些事情,若不是你,孩子不會走的!」提起孩子,凌鈺心中對梁肇啟再無半分愧疚與情誼,她的心還在痛,哪怕事情已經過去,她始終都還是難過的。
梁肇啟失了神:「不是我要對魏庭講起那些,是他灌醉了我……」
「不管如何,你我之間已再沒有什麼瓜葛。」望着這一張俊美的面容,凌鈺狠心做下決定,「這一次我放你走,你是生是死都再與我沒有半分干係。但請你不要再用過往的事情來抹黑我,傷害我!」
呆滯一瞬,梁肇啟捏緊凌鈺的雙肩不放,「你跟我走,你是哥哥的妃子,是梁氏最後一點尊嚴,我怎能讓你跟陸玦在一起!」
原本放低的聲音忍不住變大,「你瘋了!」凌鈺冰冷地回,「在胡的一切都不是我願意的,難道你不是最懂我的那一個麼?你明明看得出我在胡不快樂,還要逼我為了你們梁氏守節,你不覺得很可笑麼?」
深深看她,梁肇啟雙目都是痛苦,「是我看走眼了麼,你怎麼會如此狠心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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